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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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有人说:“太阳上也有黑子。”然而此黑子非彼黑子,此黑子是陆安养的一条草狗。
  20世纪70年代初,陆安还是村小学的学生。陆安个头不高,但与同年级的同学相比,也不算矮。老师按学生高矮排座位,陆安不是排在三排就是排在四排,全班共六排学生,陆安居中。夏天,陆安的头发剪得极短,像贫瘠的硬土地里长出的一棵棵发不了棵的独苗,不死不活,又怎么也长不高的样子。两只眼睛看上去一般大小,可一生起气来,就变得一大一小了,仿佛是一个大人带着一个孩子似的。一到冬天,陆安就会顶着一顶军用的棉帽。那帽子是草绿色的,因为旧,已褪色了,变得泛黄泛白,就像几年都没有洗涮过一样。帽檐是竖起的,两只耳朵也是竖起翻到头顶上的,帽檐和耳朵就像三块瓦堆靠在头顶上一样,伙伴们都把这种帽子叫“三块瓦”帽子。这帽子戴在陆安的头上大了两圈都不止,几乎把两眼都给遮住了。因此,陆安只要戴上“三块瓦”帽子,就不时地用食指把压到前额的帽壳向上顶一顶(好像怕“三块瓦”塌下来似的),以便两眼能看到外边的世界。
  和陆安同班,坐在五排或六排的刘庭,只要走到陆安跟前,就会扳着陆安的两只帽耳朵,一手向前,一手向后,猛地一推一拉,于是“三块瓦”帽子就在陆安的头上像陀螺似的旋转起来,但转得不规则,就像坏了的车圈,似乎还能听到哐当哐当的響声,惹得伙伴们一阵哄笑,陆安自己也笑。有时,刘庭不去转陆安的“三块瓦”,陆安仿佛不甘寂寞似的,就用两手一推一拉地自转,同样能惹得伙伴们哄堂大笑。
  由此,陆安给老师和同学都留下了终身难忘的印象。但最令人难忘的,还是陆安身边的那条叫黑子的草狗。
  黑子性情温和,从不下口咬人。黑子的两眼又大又机灵,生气了也没有像陆安表现得一眼大一眼小的窘态。黑子从头到尾巴,找不到一根杂毛,全身乌黑油亮,十分惹人喜爱。黑子每天跟着陆安一起上学,路上不离左右,前后不超过两米,仿佛是陆安的兄弟,又像是陆安的贴身护卫。陆安上课时,黑子就趴在课桌的桌腿边,或是撑着两只前腿,坐着两只后腿,目视黑板,不声不响,与陆安一起专心地听老师讲课。上体育课时,黑子也能和同学们一起跳高跳远,跳远跳得比体育老师还远,只是跳高时,后腿老是碰落横杆。陆安教了数次,黑子仍是碰落横杆。陆安抚摸着黑子的头,笑道:“鱼和熊掌不可兼得,语数双百的也不多见。黑子的长处只在跳远,有一技之长足矣!”黑子摇摇尾巴又点点头,对陆安的见解非常认可。
  学校里的师生都爱跟黑子玩,对黑子十分友好,只有教音乐的一个女老师,对黑子怕得要命。每上音乐课,女老师就叫陆安把黑子赶出教室。女老师教的是电影《地道战》主题曲《地道战》:“地道战嘿地道战,埋伏下神兵千百万,嘿埋伏下神兵千百万,千里大平原展开了游击战,村与村户与户地道连成片,侵略者他敢来,打得他魂飞胆也颤,侵略者他敢来,打得他人仰马也翻,全民皆兵,全民参战,把侵略者彻底消灭完……”黑子仿佛也对这支歌感兴趣,无奈女老师对黑子不感兴趣。起初,黑子是被陆安赶出教室的,后来,当女老师一走进教室,黑子就自觉地跑到教室外边,趴在窗户底下,像睡着了似的等着放学的钟声把它唤醒,然后和陆安一道回家。
  二
  那时,乡村里的露天电影也是不多见的,就是《地道战》《地雷战》《南征北战》《西哈努克亲王访问中国》等片子,也只有在农闲的时候才能看到。不要说电视了,连电都没有。放电影时,也是用发电机发的电。因此,乡村里的文化娱乐活动非常单调,除了露天电影之外,属于孩子们的有推铁环、踢八方、斗鸡、打梭、打陀螺等,到了晚上,伙伴们最爱玩的游戏是“狼抓小羊”和捉迷藏。玩“狼抓小羊”时,黑子有时扮演“狼”,象征性地去抓一队由五六个孩子扮演的“羊”,总能抓到最小的一只“羊”;黑子扮演“羊”时,就扮演最小的一只“羊”,跟在一队由五六个孩子扮演的“羊”的最后,又总能躲过“狼”,不被由大孩子扮演的“狼”抓到。玩捉迷藏时,黑子就寸步不离地跟着陆安。当陆安要找藏起的伙伴时,黑子就跑在前头,带着陆安,从瞎二奶的死巷子里找到了刘庭,从小姑妞的锅屋里找到了小明,从歪嘴叔的羊棚里找到了宋宝玉,从刘美人废弃的母猪圈里找到了胆小如鼠的白娃。黑子把陆安领到瞎二奶的死巷子口,向死巷子里“汪汪”两声,陆安就钻进巷子,一把就抓住了蹲在巷子死角里的刘庭。黑子又到其他小伙伴躲藏的地方,依旧“汪汪”两声,随着黑子的喊声,陆安就准确无误地把躲藏的小伙伴一一找了出来,找的时间比藏的时间还要短,又快又准,仿佛有谁告密似的。但轮到伙伴们找陆安时,却左找右找,怎么都找不到。有一回,黑子把陆安带到刘美人家用玉米秸围成的草团子里,然后黑子就趴在陆安的脚脖子上,一声不响,一动不动。刘庭带着小明、白娃、宋宝玉等几个小伙伴围着草团子转了几圈,都没有发现陆安和黑子藏在里边。他们就又漫无目标地到瞎二奶的死巷子里去找,到小姑妞的锅屋里去找,到干涸了的东大汪汪底去找,到歪嘴叔的羊棚里去找,到刘美人的母猪圈里去找,到石土庙里去找,都没能找到陆安和黑子。最后,伙伴们就唉声叹气地各自回家了。陆安和黑子在草团子里躲藏了大半夜,听到外边好久都没有动静,才得胜似的从草团子里钻了出来。一出来,陆安的眼睛就变得一大一小了,黑子也“汪汪”地直叫,仿佛在告诉刘庭他们:“我在这里!”陆安和黑子见四处都没有伙伴们的踪影,只好顶着半个月亮,踏着树杈间漏下的月光,一前一后地回家睡觉了。
  三
  村里有个叫大亮的,以杀羊为生。大亮家养了一条白狗,个头与黑子不相上下。起初,黑子与大亮家的白狗还是一对狗友,可不知什么缘故,也不知从哪一天起,黑子和白狗之间有了摩擦,两狗见面互不搭理,后来竟发展到见面就咬仗的地步,直咬得胜负难分,你死我活。有人说,黑子与白狗结仇,是因为争夺一根羊骨头;有人说,不是那样的,是因为村东一条花母狗的移情别恋;还有的说,也不是那样的,是因为刘庭的挑唆,使黑子与白狗结下了疙瘩。陆安想,无风不起浪,是话都有影,这几种情况都有可能。陆安曾多次试着调解黑子与白狗的关系,但总不见效果。陆安最后不得不放弃调解,恨恨地说:“狗各有志,不可强求,只好随你们咬去!”黑子与白狗咬仗,输多赢少,咬十回能胜个一两回,还有两三回胜负难分,算是平分秋色吧,余下的都是白狗获胜。黑子对白狗实行游击战术:能咬则咬,咬一口就跑(近于“打一枪换个地方”)。黑狗一跑,白狗就在后边死追。有一回,黑子跑到瞎二奶菜园子跟前,忘记了瞎二奶的菜园子是用窄锯条围起来的,窄锯条拦住了黑子的脖子,黑子猛一摇头,窄锯条就断了,但黑子的脖子也锯出了一个大洞,黑洞洞的,能塞下拳头。   黑子跑回家后,就一头瘫倒在地,伤口像泉眼似的,殷红的血水不住地向外流,流到地上,黑子又用舌头舔进嘴里;舔进嘴里,又顺着伤口流了出来;流到地上,黑子又舔,舔着舔着黑子就死去了。
  从黑子受伤回家,陆安就难受得吃不下饭。黑子死去时,陆安满眼都是泪水,想哭,却哭不出声来。
  第二天天还没亮,陆安就拿着手电筒到狗窝里去看黑子。手电筒暗红的光线照到黑子的伤口,伤口如洞,依然在,但血不再流了;光线照到黑子的眼睛,黑子的眼睛竟睁开有韭菜叶宽的一条缝隙。看到死去的黑子又活了过来,陆安扔下手电筒就把黑子抱进了怀里,高兴得又哭又笑,像被打得痛哭又被哄得大笑似的。
  为给黑子养伤,陆安天天到河里钓鱼给黑子吃。家里用小麦烙的白煎饼,是专给陆安的祖父吃的,陆安也偷来给黑子吃。母亲从县城里给陆安带回的一块山芋糖和一个发面馒头,陆安只是用鼻子闻一闻,用舌头舔一舔,全都省给黑子吃了。在陆安的细心护理下,黑子的伤口越变越小,两个星期后竟长实了,伤处的新毛又密又黑,连伤疤都没有留下。一个多月后,黑子又能跟着陆安一同上学去了。
  四
  刘庭家没有养狗,但刘庭很喜欢狗,特别喜欢大亮家的白狗。他把大亮家的白狗当成自己的狗,也想像陸安那样带着白狗去上学,可白狗跟一年级的孩子似的,不肯进校门,有时走到半路就独自跑回家了。
  刘庭的学习成绩在班级倒数第一或第二,而陆安的成绩,总是班级里的前三名。为缩小差距,刘庭不是努力地向上追赶,却想着法子把陆安往下拉,拉不下来,就想法子对付黑子,就拿黑子出气,就挑唆白狗去咬黑子。
  在春日里的一个傍晚,陆安和黑子正走在放学的路上,先回到家的刘庭就到大亮家唤狗,把白狗唤到身边,然后返回路上,等着陆安和黑子的到来。
  见到黑子,刘庭就挑唆白狗迎战。仇狗相见,分外眼红,加之狗仗人势,白狗和黑子都不甘示弱。只见白狗猛地一下就窜出十多米远,像离弦的箭簇向黑子直射过去。黑子没有逃跑(想逃跑也来不及了),而是抖擞精神,大喊一声,向白狗迎面扑来。这勇猛地一扑,似乎扑出了白狗的意料之外,白狗以为黑子会向往常一样夹着尾巴逃跑的,不料黑子竟果敢地向自己猛扑过来。狭路相逢勇者胜。黑子勇猛地一扑,就把白狗压在了身下。一不做二不休,黑子张开大嘴就向身下的白狗乱咬,一会儿咬头,一会儿咬腚。白狗顾头不顾腚,四肢向空中乱舞,嘴里哇哇直叫,全力反扑。白狗借着麦苗下的一个土坎,把头翘起,身子骨像弹簧一样从麦地里弹起,在空中旋转身子向黑子砸来。黑子眼疾腿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白狗身下逃脱。白狗落到地上,白白地砸倒了一片刚刚拔节的麦苗。黑子并没有跑远,只跑了二十多米就停了下来,以蓄势待发的姿态等待着白狗的反扑。白狗一声不响,扑上去就咬,一瞬间又和黑子滚作一团。
  此时已近黄昏,夕阳西下,落霞染红了半边天空。青青的小麦地里,黑白分明,黑子和白狗愈战愈勇。黑子的嘴里含着一口白毛,白狗嘴里含着一口黑毛,正像常言说的那样:狗咬狗满嘴毛。
  天幕下,仿佛在放映露天电影,在放着黑子和白狗的战斗片,只是不见一个看电影的观众。
  在黑子与白狗交火的同时,陆安和刘庭也打了起来。
  刘庭蹲下身子,一个扫堂腿向陆安扫来,陆安连忙把腿叉开,像两把钢叉稳稳地插在地上。刘庭见扫堂腿没能把陆安扫倒,就急忙站起身子。陆安把腰一弓,把头一低,顺势就向刘庭撞来。陆安低头时,“三块瓦”帽子从头顶滑落,落到路边又滚了两圈,就像车圈一样哐当哐当地向大沟底下滚去(幸亏沟里没水,“三块瓦”没有湿)。刘庭被陆安这么猛地一撞,趔趄着身子连退了三四步,但刘庭没有被撞倒,不但没倒,还趁陆安捡帽子的工夫,向陆安猛扑过去。陆安刚到大沟底下,帽子还没来得及捡起,就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想转身已经迟了,刘庭就像饿虎扑食似的,猛地把陆安压在沟底下,抬手就向陆安的头上乱抓,但陆安的头发又短又滑,抓了几把都没有抓下一根头发。这当口,身下的陆安用尽全身的力气,把屁股猛地一撅,就像掀翻一个碌滚子似的把刘庭从身上掀了下来,掀下后的刘庭还在沟底翻了一个跟头。陆安又扑了上去,顺手抓掉了刘庭的一撮头发,头发上还带着头皮,还带着血珠,疼得刘庭嗷嗷直叫,爬起就向岸上跑去。陆安看了一眼手里的一撮黑发,吐了一口唾沫,就把黑发扔在了沟底,然后捡起“三块瓦”,向已爬到岸上的刘庭追去,但没追多远,就像刚吹起的气球突然炸了似的,陆安不再去追刘庭了,却转身向家走去。
  远处的黑子和白狗也停止了战斗。黑子向陆安跑来,白狗向刘庭跑去。
  这一仗虽然没分胜负,但黑子和白狗像订了盟约似的,见面不再咬架了。任凭刘庭怎样挑唆,都咬不起来了。黑子和白狗都很遵守盟约,各走各的阳关道,各走各的独木桥,井水不犯河水。
  刘庭和陆安也像两条狗似的,见面也不说一句话了。上学时不说话,放学后也不在一起玩耍了。
  五
  不久,也就是夏天来临的时候,炎炎的烈日就晒落了花朵,晒黑了绿叶。
  这时,乡里村里都成立了专业的打狗队。据说,养狗传染狂犬病,必须将大狗小狗草狗洋狗一网打尽。村打狗队由十多人组成,他们肩上扛枪,手里拿棍(有铁棍也有木棍),挨家挨户地巡查,见狗就打,置之死地而后快。
  村东的花母狗,已生下四条小狗(两条白狗,一条花狗,一条黑狗),全都在棍棒下丧生了。四条小狗被打得血肉横飞,黑白难分,死成了一窝肉酱。花母狗的脑壳被铁棍砸裂,白花花的脑子像棉絮似的飞落满地。
  大亮家的白狗见了打狗队就跑得不见踪影,直到打狗队离开才敢回家。然而不到一个星期,打狗队就在东大汪的西头大柳树下,发现了白狗的身影。不知是谁,连放了两枪,白狗就中弹倒地了,可旋即又从地上一跃而起,没命地向西南方向的高粱地里逃窜,谁也不知道白狗死到哪里去了。大亮和刘庭连续在高粱地里转了四五天,都没有找到白狗的尸首。
  陆安和他的母亲向打狗队的乔队长求情,让打狗队手下留情,放黑子一马。乔队长的脸色比狗还凶(全村的狗都不理他)。只见乔队长打着官腔,两手向空中一推,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宁抹一庄,不抹一户。不把黑子打死,叫我怎么向上交差?”   “请乔队长高抬贵手!你就说黑子已死,是主家自己把黑子打死的。”
  “好!好!”乔队长把狗情送给了陆安的母亲,但接着又强调,“十天之内,你们自己解决黑子,不然的话,就不要怪我六亲不认了。”说完,乔队长就带着队伍雄赳赳气昂昂地离开了。
  这十天,对陆安和陆安的母亲来说,简直就是度日如年,痛不欲生。陆安看到母亲拿东忘西,精神恍惚,就安慰母亲不要为黑子的事发愁,说:“车到山前必有路。我自有办法!”
  陆安的母亲不忍心对黑子下手,对黑子下手的只有陆安了。陆安能有什么办法呢?
  那些日子,虽然陆安没有带黑子去上学,但他的心思无时无刻不在黑子身上。上课时,老师讲的什么,他一句都听不进,一字都记不住,痴痴地坐在教室里,像木雕泥塑似的。
  十天过后,打狗队的乔队长天天来催陆安的母亲。陆安的母亲被催得吃不下饭,睡不安覺,白天黑夜都捂着腮帮子,哼哼叽叽地说:“牙痛!”黑子在陆安母亲的腿边蹭来蹭去,默不作声。
  又过了一个星期,陆安终于下定决心,要亲手杀死黑子了。
  六
  那天中午,天空阴沉沉的,抓一把空气都能拧出水来。风,也不知哪里去了,树叶全都有气无力地耷拉着。
  陆安的家门前,十多个打狗队员围成了半个圆。他们有的端枪,有的提棍,个个眼珠子上色,像打狗打红了眼似的。乔队长指天画地,满口白沫,谁也不知他说些什么。
  陆安知道黑子劫难难逃,只有一死,谁也救不了黑子了。
  陆安躲在门后,把门开到只能挤下黑子的程度,就让母亲在外边呼唤黑子。
  “黑子!黑子出来,出来,出来黑子!”陆安的母亲在门外一遍遍地呼唤着。
  黑子犹犹豫豫,不肯出来。
  陆安的母亲又拿出半块玉米饼在胸前晃悠,用哭腔呼唤道:“黑子!吃饼!出来,出来给你饼吃!”
  真是人为财死,狗为食亡啊!黑子犹豫再三,终是禁不住玉米饼子的诱惑,把头从门缝里伸了出来。
  说时迟,那时快,门后的陆安猛地将门一关,两块门板就死死地夹住了黑子的脖子。
  黑子被夹得喘不过气来。
  陆安又不忍心了,倾斜身子顶住门板的肩头稍一松劲,黑子就叫出了声,腿脚也在地上乱蹬了。只是一瞬间,陆安又不由地把自己的腿蹬紧,夹得黑子惨叫一声,就不再言语了。
  黑子两眼含泪,慢慢地转过头来,望着门缝里同样满眼是泪的陆安,仿佛在说:“我们不是好朋友吗?为何要这样待我?”又仿佛在抱怨:“狗总有一死,这样死去未免比鸿毛还轻!”仿佛在说:“躲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还是死了干净!”又仿佛在自慰:“死就死吧,宁可这样死去,也胜似死在打狗队手里!”
  “黑子,对不住了……”陆安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就泣不成声了。
  有一个打狗队员,举起大头棍,想上前去痛击黑子。
  “不许打!”乔队长一声断喝,那个打狗队员哆嗦了一下,极不情愿地把举起的打狗棍放了下来。
  陆安的母亲把身子转了过去,她无法面对黑子。她转过身去,把手里的半块玉米饼子扔出了七八米远,玉米饼落到地上,发出了一声闷响。
  大约过了半个多小时,黑子终于把头低到了地上,默无声息地死了。
  打狗队员把死去的黑子从门缝里拉出,把门打开,发现陆安已瘫倒在门后,浑身上下都是汗水和泪水,眼睛一大一小,大张着的嘴巴喘着粗气。
  黑子就是这样,活活地被陆安用门板给夹死了。
  黑子死后,陆安就得了一种莫名其妙的病。有的医生说是恐惧症,有的医生说是抑郁症,神态不清,萎靡不振,整日混混僵僵,学习成绩一落千丈。后来,刘庭没能考上中学,陆安也没有考上。
  黑子死后,陆安和陆安的母亲再也没有养过狗。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转眼间陆安已年过半百了,可连个媳妇都没有娶上。无论是大姑娘还是小寡妇,都看不上他。
  大前年,有一个女诗人看上了陆安,而且非陆安不嫁。诗人和陆安结婚后,不到一年就生了一个儿子,儿子长得又白又胖,寸步不离陆安左右,一如当年的黑子。
  作者简介:魏鹏,江苏作协会员。在《诗刊》《散文百家》《短篇小说》等发表诗歌、散文、小说,有作品获奖并收入多种选集。著有诗集《艳艳和她的姊妹们》《斑斓的日子》《魏鹏诗选》、散文集《缤纷世界》《寸草寸心》、随笔集《红楼梦人情事理》、小说集《白与黑》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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