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恩来走出西花厅

来源 :党史天地 | 被引量 : 0次 | 上传用户:roc9055
下载到本地 , 更方便阅读
声明 : 本文档内容版权归属内容提供方 , 如果您对本文有版权争议 , 可与客服联系进行内容授权或下架
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1972年5月18日,周恩来被确诊患膀胱癌。1974年6月1日,他被送进三○五医院住院治疗。他就要走出西花厅了,这里是他工作生活26年的地方,他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寄予真挚的情感,如今就要离开,是留恋还是怅惋,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
  
  总理还是我们的总理
  
  三届人大召开于1964年,由于“文化大革命”,四届人大被拖延至1974年还没有召开,现在四届人大的筹备已被提到议事日程。周恩来住院治疗,江青以为是自己组阁的最佳时机,便召集北京大学、清华大学大批判组开会,继续延伸和扩大“评法批儒”。谁是批判的对象呢?她暗示是“除了林彪、陈伯达以外”的“现代大儒”。在天津宣讲儒法斗争史时,煽动“揪现代大儒”,“批党内大儒”,并借外国通讯社说法,几乎挑明周恩来即是“现代大儒”。
  江青自以为得意之时,殊不料都在毛泽东警觉的观察之中。7月17日,毛泽东主持中央政治局会议,刚刚作过手术的周恩来也赶来参加会议。毛泽东以严肃的口吻批评江青以及王洪文、张春桥、姚文元的帮派活动,指出:“不要设两个工厂,一个叫钢铁工厂,一个叫帽子工厂,动不动就给人戴大帽子。”警告他们“不要搞四人小宗派”,并当众宣布,江青“并不代表我,她代表她自己”,“总而言之,她代表她自己”。毛泽东第一次在党内高层谈江青等“四人帮”的问题,并表明自己与江青的泾渭分明的政治界限,使周恩来深受感动。
  中央政治局会议后,毛泽东便去了武汉。周恩来时时关心毛泽东的健康,当得知毛泽东被确诊患老年性白内障,特意托人把自己使用多年的老花眼镜带给毛泽东,并附信给毛泽东秘书:“这副眼镜是我戴了多年,较为合适的一副;送给主席试戴,如果不合适,告诉我,给主席重配。”毛泽东也无时不牵挂身患绝症的周恩来,在与李先念谈话时,便表示出关切之情,他说:“他的身体,我是替他担心的。”正是这次谈话,毛泽东提出:“现在要团结、稳定。”不久,毛泽东又询问邓小平:四届人大“今年能开吗”?考虑到周恩来的身体状况,毛泽东提议,在周恩来病重住院期间,由邓小平担任国务院第一副总理。
  1974年10月11日,中共中央发出关于准备召开四届人大的通知,并在通知中传达毛泽东的指示:“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已经8年。现在,以安定为好。全党全军要团结。”病中的周恩来挑起筹备四届人大的繁重任务。毛泽东想到周恩来的病况,要求邓小平起草的《政府工作报告》:报告稿要短而精,要管用,3000字左右即可,最多不得超过5000字。
  四届人大的核心问题是人事安排,即由谁来“组阁”?江青在受到毛泽东批评后,非但不有所收敛,反而更加焦虑,更加狂躁,妄想掌握“组阁”的大权,而欲达此目的,周恩来便成为不可逾越的政治障碍。她匆匆来到三○五医院,不顾周恩来的虚弱病体,长时间地软缠硬磨,提出四届人大人事安排及军委总参谋长人选的意见。周恩来强支病体,以宽容和克制的态度,听取她反反复复的言语,而对实质性的问题,始终未作任何表态。江青一无所获,带着满腔的怨愤回到钓鱼台,对王洪文嚷道:“我保留我提名的权利!”她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正在窥伺时机,再次向周恩来反扑。
  时机终于到了。lO月14日,江青在《国内动态清样》上看到有关风庆轮远航罗马尼亚的报道。她借题发挥,说这艘国产万吨级轮船早就该远航,只是由于修正主义路线的干扰,才没能及早远航。她的老毛病犯了,又抡起一顶顶唬人的帽子,什么“洋奴哲学”、“爬行主义”、“崇洋媚外”等,向邓小平砸去,而实际则是影射周恩来。他们恶人先告状,10月18日,王洪文悄悄地飞往长沙,向毛泽东汇报北京的情况,说邓小平很有情绪,可能和最近酝酿总参谋长人选有关。还说,周总理虽在病中,但昼夜忙于找人谈话,经常去总理那里的有邓小平、叶剑英、李先念等人。他们来往如此频繁,一定和四届人大的人事安排有关。
  毛泽东没想到王洪文是这么个人,为了实现自己的权力欲望,竟然与江青走得那么近,以至背地里搞起小动作,他感到很失望,严厉地批评:“有意见当面谈,这么搞不好,要跟小平同志搞好团结。”并告诉王洪文回到北京后,要多找周恩来、叶剑英谈谈,不要跟江青搞在一起,要注意江青。王洪文碰了一鼻子灰,悄无声息地回到北京。
  江青岂是省油的灯,当得知王海容、唐闻生因外事活动要到长沙时,又动了邪念,两次找她们谈话,让继续向毛泽东反映国务院的“崇洋媚外”问题,诬告邓小平在搞又一次“二月逆流”。王海容、唐闻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当天夜里来到三○五医院,向周恩来反映了江青的图谋。周恩来明确表态:“‘风庆轮事件’并不象江青他们所说的那样,而是他们预先计划好了要整小平同志,小平同志已经忍耐很久了。”并且希望把自己的看法转告毛泽东。
  她们随邓小平陪外宾到了长沙。10月20日,毛泽东在听取她们的汇报后,十分生气地说:“‘风庆轮’的问题本来是件小事,且先念同志已在解决,可江青还这么闹,这么搞很不对头嘛!”他特意让王海容、唐闻生回京后,向中央转达他的意见:
  “总理还是我们的总理。如果他身体可以,由他和洪文同志一起跟各方面商量,提出一个人事安排的名单。”
  江青等机关算尽,还是不能如愿以偿,反而促使毛泽东更加明朗化,将国务院总理、第一副总理和总参谋长的职务,分别交给周恩来和邓小平。病床上的周恩来总算松了一口气,他对一位副总理说:“告状没告下来,给了3个职务。”在决定党和国家政治前途的关键时刻,毛泽东和周恩来再次心心相映,共同把握历史航船之舵,没能让“四人帮”的阴谋得逞。
  
  不能把权落到他们手里
  
  在毛泽东的支持下,周恩来和邓小平在12月下旬,已将四届人大的主要人事安排和《政府工作报告》草稿基本完成,这项工作是在排除江青等干扰,极为谨慎地进行的,据时任中央政治局委员纪登奎回忆:
  “总理在动了两次手术后,身体很虚弱。从74年10月下旬起,他在三○五医院分别找人谈话,征求意见,我去了7次。最后提出一个准备在四屑人大上产生的委员长、副委员长和总理、副总理、部长的名单,是总理亲笔写的。12月20日凌晨,他叫国务院值班室主任吴庆彤去,把他写的名单送到国务院印刷厂印成清样,然后将原稿交回烧掉。总理为什么要做得如此严密?因为要不留痕迹,警惕‘四人帮’插手。”
  如此敏感的问题,非得要在长沙的毛泽东予以定夺,周恩来意识到只有他才能履此重任,当他提出飞往长沙时,医疗组对他的身体表示担忧,他回答说:“既然把我推上历史舞台,我就得完成历史任务。”12月23日,他在医护人员的陪同下,飞赴长沙。王洪文也乘另一架飞机,到达长沙。
  到达长沙的第二天,毛泽东便会见周恩来、王洪文,还特意让周恩来坐在自己身旁,关切地询问他的病情,周恩来一一作了回答。毛泽东高兴地说:“多住几天,你们两位在这里,让邓小平在北京管事。”毛泽 东还对王洪文说:“‘四人帮’不要搞了,中央就这么多人,要团结。”“江青有野心。”他对江青以“第十一次路线错误”攻击周恩来,表示出很大的不满,提出江青应作自我批评,王洪文也要写出书面检查。
  毛泽东同意周恩来的建议,中共十届二中全会补选邓小平为中央政治局常委、副主席,基本同意周恩来关于四届人大的人事安排,再次重申:“总理还是我们的总理”,并且叮嘱周恩来,你身体不好,人大开过后,你可安心养病,国务院的工作让邓小平去顶。王洪文来长沙还带有别种目的,那就是为江青谋得名正言顺的职务,没想到毛泽东的批评是这般尖锐,话虽到嘴边也没法说出来。眼看谈话就要结束,王洪文还是壮着胆子对毛泽东说:
  “现在政治局里没有分工的不多了。登奎有国务院,还管组织部、中联部。文元管出版、宣传。春桥管党务、五卷。只有江青同志没有分工了。”毛泽东回答的十分冷淡:“她的工作是研究国际,读《参考》两书。我也是啊。”
  到了12月26日,恰逢毛泽东诞辰,周恩来在蓉园2号楼给毛泽东做寿。那天,随同周恩来来长沙的人员,除王洪文外,全都出席。周恩来虽在病中,也饮了一杯白酒,然后便以水代酒,频频举杯,祝毛泽东健康长寿。这是他患病以来情绪最好的一天。长沙之行,两位老战友谈的很顺利,取得一致意见。当日午夜时分,,周恩来接到毛泽东电话,他乘车到了1号楼,他们进行了4个小时的长谈。这是他们生前的最后一次长时间谈话。
  四届人大如期召开,周恩来仍为国务院总理,邓小平等12人为副总理。在国务院常务会议讨论副总理分工时,周恩来根据毛泽东指示,让邓小平分管外事,在周恩来治病疗养期间,代总理主持会议和呈批主要文件。“四人帮”不高兴了,姚文元、张春桥在《红旗》发表文章,江青则开口闭口都是“经验主义是修正主义的帮凶,是当前的大敌”,“党现在的最大的危险不是教条主义而是经验主义”。
  毛泽东结束了南方之行回到北京,1975年4月14日,毛泽东由邓小平陪同,在中南海会见金日成。会见结束后,邓小平如实反映北京的情况,明确表示不同意江青所说“经验主义是当前主要危险”的提法。4月23日,毛泽东专此作出批示,不同意江青的提法。5月3日深夜,毛泽东召集在京的中央政治局委员,周恩来也抱病出席,再次表示对所谓“反经验主义”的态度,提出:“要搞马列主义,不要搞修正主义;要团结,不要分裂;要光明正大,不要搞阴谋诡计。不要搞‘四人帮’。你们不要搞了,为什么照样搞呀?”毛泽东还当着众多政治局委员的面,批评说:“我看江青就是一个小小的经验主义者。”
  会后,周恩来的病情加重,毛泽东即与周恩来商量,让他安心静养,改由邓小平主持中央政治局会议并主持中央日常工作。在邓小平主持的中央政治局会议上,邓小平、叶剑英、李先念等对“四人帮”进行了尖锐的批评,江青、王洪文被迫作了检讨。江青在给毛泽东和中央政治局的书面检讨中,承认“四人帮是个客观存在”,并检查自己“所犯的错误”是:提出“十一次路线斗争”,批林批孔中搞“三箭齐发”,“个人自作主张送材料”,以及讲“主要危险是经验主义”等等。
  表面看来,江青等蔫了,也沉寂了起来。可是,周恩来却十分清楚江青等人的人格秉性,对变幻莫测的政治风云,仍然十分担忧。7月1日,他在与身边工作人员合影后说:“我这是最后一次同你们合影。希望你们以后不要在我脸上打叉叉。”在场人听后无不为之心酸,刚才还欢笑的大厅,霎间便静了下来。在毛泽东作出关于《水浒》的讲话后,江青等人又活跃起来,到处讲话,发文章,再次把斗争的矛头对准周恩来、邓小平。
  周恩来对江青一直有戒备之心,7月8日,他嘱咐秘书将新、旧《唐书》中《武则天传》找来阅读,意识到江青有当“女皇”的野心。而在另一方面,他极力支持邓小平的工作,并有意向外国友人介绍邓小平,他对一位外国友人说:“我现在病中,已经不能再工作了。邓小平同志将接替主持国务院工作。”他看到江青等又要借评《水浒》,制造政治风浪,便忧愤地对人说:“他们那些人(指江青等,作者注)有些事情做得太过分了!最近评《水浒》、批投降派,矛头所指,是很清楚的。”他支持党内老同志与“四人帮”的斗争,在叶剑英前来探望时,他嘱咐:“要注意斗争方法,无论如何不能把‘权’落到他们手里。”
  
  我还有许多工作要做个交代
  
  第一次大手术后,他嘱咐医护人员:“你们一定要把我的病情随时如实地告诉我,因为还有许多工作,要做个交代。”7月5日,会见美国民主党参议员亨利,杰克逊和夫人。中美两国由对峙走向对话,是毛泽东、周恩来晚年的外交杰作。杰克逊是美国民主党参议员,对于改善中美关系至关重要,周恩来在谈话中开门见山地说:“至于中美之间的问题,就是台湾问题了。”杰克逊表示理解,他说:“时间会解决这个问题,我们支持上海公报。”
  同年12月12日,他会见美国参议院民主党领袖迈克,曼斯菲尔德和夫人。宾主刚刚落座,曼斯菲尔德便表现出西方人的直率,他说:“我从内心里认为,周总理是世界上最伟大的政治家之一。”他谦逊地笑了,坦诚地说:“我是个普通人,中国有句老话:‘人贵有自知之明’。有时对一起共事的人容易看到一个侧面,不全,而别人从大的方面看,倒容易看到他的长处。例如,你们对尼克松总统的攻击不遗余力,但我们认为,他是改善中美关系的开拓者之一。”
  1975年1月16日和20日,他分别会见日中经济协会会长稻山嘉宽和日本自由民主党议员、前国务大臣保利茂等。中日两国已在1972年9月建立外交关系,所以,他在谈话中对田中角荣首相极表欣赏,他说:“田中先生一上任就立刻作出决断,恢复邦交,这是很了不起的,值得称赞。他比尼克松勇敢。”他还高兴地回忆起在日本的青春岁月,当日本友人希望他在樱花时节重访日本时,他极为感叹:“愿望是有的,但是力不从心,恐怕很困难了。”
  当时,中央正在调整华侨政策,他在病中仍然具体指导这件工作,在外交部送呈的一份简报上,他极有针对性地批示:“对华侨政策要提两句话:长住在国外或生在国外者,希望人所在国籍,不要双重国籍;已回国的侨民入学或工作者,应给予教育和帮助,不许歧视。”1975年6月30日,他在会见泰王国总理克立·巴莫时,再次明确表示不主张双重国籍,赞扬克立·巴莫在曼谷和香港的讲话,那就是:泰国华侨只能有两个选择,不是加入泰王国国籍,就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国籍,没有台湾国籍。他还希望克立·巴莫有机会转告新加坡总理李光耀:中国政府充分尊重新加坡作为一个独立的国家存在,并希望新加坡的华侨能加入新加坡国籍。
  他虽然住院治疗,却与在一线工作的邓小平、叶剑英、李先念等保持着密切的联系,三○五医院的病房成为他最后的办公室,他在这里处理内政外交的大事,所给予的指示仍是那么缜密、细致和周到:   1974年9月1日至16日,第七届亚洲运动会在伊朗德黑兰举行。他指示国家体委在组团时,向台湾运动员发出邀请,以共同组成中国体育代表团:
  同年9月30日晚,他抱病出席在人民大会堂宴会厅举行的国庆招待会。到会的数千名中外来宾以经久不息的掌声,向他报以欢迎和问候的深情。这是他最后一次举行国庆招待会;
  10月29日,他在国家文物局送呈的北京图书馆扩建设计方案的报告上批示:“这个地方小,不能一劳永逸。不如在城外找个地方解决,一劳永逸”;
  12月12日,他在公安部的一则简报上批示,要求开列全部未赦战犯名单,以便在四届人大后特赦。23日,看了这些名单后,又指示公安部尽快分类进行特赦前的准备工作。不多日,又就此问题指示罗青长,要统战部与公安部配合工作;
  次年2月上旬,他调看并肯定故事片《海霞》,并建议此片在春节期间招待外宾:
  同年4月27日,他让李先念转告谷牧:在抓港口建设的同时,也要注意抓飞机场的建设。海运空运,我们都很落后;
  8月29日,华国锋将率团参加西藏自治区成立10周年庆祝活动,他专门找华国锋谈话,让转达自己的祝贺。他还说,在发展经济的时候,要注意保护好森林和各种自然资源,要造福于子孙后代。华国锋回到家后,他又打电话给华国锋,让带去科教片《养蜂促农》;
  9月28日,他在病床上接见前往参加新疆维吾尔自治区成立20周年庆祝活动的中央代表团成员,请他们转达对新疆各族人民的祝贺:
  12月20日上午,在体温38.7℃的情况下,仍约罗青长谈对台问题,询问台湾近况及在台湾老朋友的情况,嘱咐不要忘记对人民做过有益事情的人。这是他最后一次约中央部门负责人谈话。
  笔者摘取的这些日志,最为具体地表现了周恩来的那种力疾从公的无私奉献的精神。晚年,他胸前总是佩戴着“为人民服务”的徽章,这正是他事必躬亲,身体力行的情感基础的最形象的标识,人民的苦乐安危已与他的生命溶为一体。
  1974年7月16日,一份反映甘肃定西地区和庆阳地区灾情的报告送至他的病房,他看后想的非常细致具体:“口粮不够,救济款不够,种子留得不够,饲料饲草不够,衣服缺得最多,副业没有,农具不够,燃料不够,饮水不够,打井配套都不够,生产基金、农贷似乎没有按重点放,医疗队不够,医药卫生更差”等,怎样才能首先度过眼前的难关?他当即批示:“先发救济口粮款,至少要增加无息长期农贷。”而上述的诸多问题,也“必须立即解决”。为加重语气,他还在自己的批示上,重重地加了3个感叹号。
  1975年2月4日,辽宁省营口、海城地区发生7,3级强烈地震。由于预报及时、准确,地震的损失大大减轻。他知道后非常高兴,批准国务院发出通报,表扬地震预报的有功单位。他致信有关人员,推荐《地震》科教片,要在全国“进行地震知识教育。”
  
  我没有保护住他
  
  1974年7月31日,周恩来代表中央会见吕正操、杨成武、余立金、傅崇碧等,宣布为他们平反。当他与杨成武握手时,神色凝重起来,痛苦地告诉杨成武,他的女儿杨毅已被迫害致死。他还对在1968年3月的所谓“杨、余、傅事件”时,自己说过的一些“过头话”,表示深深的内疚,在场的人都为他的坦荡的心怀所感动。
  杨毅是空军报社的编辑,1968年,因父亲的问题而受株连,于1972年在河南被迫害致死。杨成武给中央写信,要求给女儿平反,恢复名誉。他接信后即批示,同意由中央军委、空军和河南省军区为杨毅作出结论,恢复军籍恢复名誉。
  早在1972年底,他在与毛泽东的一次谈话中,有意谈到了贺龙的专案。毛泽东听后极为震惊,大声说道:“看来贺龙同志的案子假了。怎么打倒了那么多干部?”他立即乘机提出落实干部政策问题。毛泽东表示同意,于是,他立即组织相关部门,逐一对蒙冤的干部落实政策。在他的亲自过问下,解放军总政治部首先“解放”陈再道、钟汉华,随后以此为突破口,又有175位将军得到“解放”。
  贺龙问题的解决,经过中央专案组一年多的内查外调,事情真相完全大白,所有的罪名都是诬陷不实之词。中央政治局起草的为贺龙恢复名誉的通知稿送至周恩来处,他将原稿中评价贺龙,“几十年来为党为人民的革命事业曾作出重要的贡献”中的“重要”改为“重大”,这一字之改,所表达的是公正、客观的历史评价,也体现了他对贺龙的真挚的战友之情。1974年9月29日,经毛泽东批准,中共中央正式发出《关于为贺龙同志恢复名誉的通知》。
  “文化大革命”刚开始,国务院副总理、中央军委副主席、国家体委主任贺龙便成为林彪一伙的主要打倒目标。国家体委造反派有恃无恐,对贺龙无了无休的纠缠。他考虑到贺龙的安全,曾派工作人员将贺龙安排在钓鱼台,仅仅住了一天,因江青、康生也住在钓鱼台,他又指示将贺龙转移到新六所。可是,造反派还是跟踪到新六所,吵着嚷着要揪斗贺龙。上海“一月革命”风暴后,形势对贺龙更为不利,他又将贺龙、薛明夫妇安排到中南海西花厅的前厅,可是,中南海也并非安全之所,许多住进中南海的中央负责人依然受到冲击。贺龙暂住西花厅,当然不是万全之策。1月19日,他和李富春找贺龙谈话,他说:
  “对于你的安全我负责。主席不是也说过要保你嘛,我也要保你。我想把你留下,但中南海这个地方也闹两派,不安全,连朱老总的箱子都被撬了。我给你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去休息休息。缺什么东西,你去找我。”
  第二天凌晨,贺龙、薛明由中央警卫局副局长杨德中护送,搬到他精心寻找的“安静的地方”——北京西郊香山附近的象鼻子沟。在与贺龙依依惜别时,他深情地说:“你先去吧,到秋天我去接你。”谁曾想,这一别竟成永诀,1969年6月9日,贺龙被林彪一伙迫害致死。得此不幸消息,他悲哀至极。回顾40多年来,贺龙所走过的道路,依然那么清晰,历历在目。在中国共产党最困难的时候,贺龙放弃高官厚禄,带领自己的队伍,与他一道领导南昌起义,人民军队才从无到有,逐步壮大。可就是如此忠贞的革命者,却横遭罹难。处此动乱、荒唐的岁月,他也只得把痛苦、怨愤,埋藏在心灵的最深处。
  1975年6月9日,在贺龙逝世6周年纪念日,中央决定在八宝山革命公墓举行“贺龙同志骨灰安放仪式”。这天,周恩来抱病前来,他一下车便走向贺龙夫人薛明及子女面前,声音颤抖地说:“薛明,我没有保护住他啊!都6年了,老总的骨灰没能移到八宝山公墓,我很难过啊!”致完悼词后,他哀惋地站在贺龙骨灰盒前,深深地、连续地向贺龙鞠了了个躬。贺龙孩子们挽着他手,真情地劝说:“总理,保重……”,“周伯伯,节哀……”他回答说:“我的时间也不长了!”全场顿时一片悲泣之声。这是他生前参加的最后一次悼念活动。
  1974年,他的病势日益沉重,身体也日见衰弱,就是在这种情况下,他考虑问题还是那么的细致入微, 以努力挽回“文化大革命”的不良影响。在国庆25周年招待会出席人员名单上,他提议加上国民党4将领的夫人,即卫立煌夫人韩权华、程潜夫人郭冀青、张治中夫人洪希厚和傅作义夫人刘芸生。还有张学良之弟、张学思之兄张学铭和民革中央常委屈武。他曾询问贺诚、杨秋玲、刘燕平、陶玉玲等人的情况,指示要给他们安排工作。
  他生命的最后一年,对身后事情的安排似乎更急切,他时常询问自己所能记起的党内干部、民主人士、知识分子、艺术家和身边的工作人员,对他们的无辜遭遇和处境深表关切,对在历史上有过贡献的人,一再嘱咐要永远铭记。1975年10月7日,也就是他逝世前3个月,他特意嘱咐秘书转告王冶秋:“筹安会六君子”之一的杨度,晚年加入中国共产党。上海辞书出版社在修订《辞海》时,务必在“杨度”条目中,写人此史实。也是这一年,他多次找纪登奎、吴德谈“解放”干部问题,并将宋任穷等案件交予纪登奎,责成尽快结案。他嘱咐华国锋转告各省、市、自治区公安部门:把监狱清一清,看关的是些什么人?怎么处理?
  
  我已经收到马克思的请柬
  
  周恩来住进三○五医院的当天,由吴阶平教授为组长的医疗组,便给他做了第一次膀胱癌切除手术,术后康复的很快,原先不止的血尿也消失了。可是,仅仅过了两个月,病情又出现反复,诊断为癌症转移。医疗组请示中央政治局,决定实施局部切除手术。第二次大手术后,病情又出现平稳的现象,起居可以自理,他又象往常一样,不知疲倦地工作着。
  四届人大召开后,他的体内又一次次出现可恶的癌细胞,他对此仍持镇定乐观的态度,还给毛泽东致信说:“现在病情较为平稳,起居亦无困难;下步检查治疗准备工作,均已就绪。检查后,不论有无病变,仍继续住院疗养。”
  早在1974年12月,医疗组就检查出他又患有结肠癌,由于当时他担当的国事活动重要,手术不得不延至次年3月26日。这么大的手术,而且是重复手术,对于77岁的老人来说,要该承受多么大的身体磨难,而更糟糕的是,手术后的膀胱癌又再度复发,在医疗组的讨论会上,吴阶平充满忧虑地说:“自从1973年3月10日作膀胱镜检查和电灼术以来,总理的膀胱癌复发是相当频繁的,恐怕前途不容乐观。”
  他住进三○五医院的一年半时间内,共作大小手术13次,约40天左右动一次手术。可他从未完全停止自己的工作,除批阅、处理一些文件外,同中央负责人谈话161次,与中央部门及有关方面负责人谈话55次,接见外宾63批,接见外宾前后与陪见人谈话17次,在医院召开会议20次,出医院开会20次,外出看望人或找人谈话7次。
  1975年5月22日,他在身体稍有好转时,来到西化厅。隔日,又在晚上来到西花厅,这里的一草一木,他都与之有着深厚的情感。除了西花厅,他对人民大会堂也有着特殊的情感,7月19日N23日,他连日去人民大会堂巡视和休息。与大会堂的工作人员叙旧畅谈。23日下午,在人民大会堂南门接见厅,他面对“迎客松”,凝神伫立,许许不忍离去。这是他最后一次米到人民大会堂。
  同年9月7日,他抱病会见以伊利耶5·维尔德茨为首的罗马利亚党政代表团,这是他最后一次会见外宾。他坦然地告诉外宾:“马克思的‘请柬’,我已经收到了。这没有什么,这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自然法则。”过了一段日子,他对自己的病更是持坦然宁静的态度,他向医生提出:“我的病,在医院待下去已没有多大意思了,可否搬回家(西花厅)去住,这坐还有许多病人,你们应去照护他们。”
  医疗组对他再次施行大手术,手术后,吴阶平向邓小平等汇报,周恩来的膀胱癌已到了晚期,手术切除已经无效,只可作内科保守治疗。邓小平听后,心情沉默地说:“看来只能这个样子了。你们要尽量做到减少痛苦,延长生命就是了。”由于他的急转恶化的病情,自9月28日,他接见赴新疆参加庆祝活动的中央代表团后,不得不取消所有接待活动和几分钟的散步活动。
  1975年,是他生命的最后一年,他以常人难以具有的毅力,忍受着癌细胞的肆虐和折磨,每当疼痛难耐时,他便与守候在身边的邓颖超低声吟唱《国际歌》。他还特意向医务人员交代:“现在对癌症的治疗还没有好办法,我一旦死去,你们要彻底解剖检查一下,好好研究研究,能为国家的医学发展做出一点贡献,我是很高兴的。”关于自己的后事,他多次叮嘱邓颖超:“一定要遵守过去的约定,死后不要保留骨灰,要将骨灰全部撒到祖国的江河里和土地上。”“葬仪要从简,规格不要超过中央任何人,一定不要特殊化。”
  1976年1月5日,一直处于高热状态的周恩来又出现肠麻痹,专家没有良策,只得决定作最后的努力,在他的左下腹开一个口子,做“结肠造瘘术”,这是他生前的最后一次手术。1月7日,他于弥留之际,微微睁开双眼,对身边的吴阶平说:“我这里没有什么事了,你们还是去照顾别的生病的同志,那里更需要你们……”这是他生前说的最后的话。周恩来生命的最后时刻,他的保健医生张佐良一直守候在身旁,那段痛入心骨的时光,一辈子都深深地铭刻在他的记忆之中。
其他文献
硅凝胶人工晶体植入术后并发症与处理结果分析四川省人工晶体研究所附属医院周开遗,王明举,周珂卫生部人工晶体研究开发培训中心本文对我院植入的硅凝胶人工晶体691眼中,因各种远期
在初中数学教学中应用小组合作学习模式,一方面能够有效激发学生的学习兴趣,另一方面还能调动学生学习的主动性与积极性,使学生提升对学习数学的主观能动性,积极地参与到数学
———坚持抓国有和集体企业的精兵简政工作。在实行现代企业制度 ,走向市场经济的今天 ,企业唯有精简机构与人员才有出路。现代企业的管理 ,主要应靠尊重员工、关心员工 ,不
用前房灌注法行人工晶体植入术临床观察武汉市第一医院眼科王晋瑛,李国彦本文报告我科1992至1993年间所行后房人工体手术220眼,对采用林格氏液前房灌注法的临床效果进行探讨分析。临床资料
【内容摘要】初中语文教学过程中德育的渗透教学,不仅可以让学生学习到语文课本上的知识,而且能让学生学习到不一样的情怀,让学生全方面的丰富和提升自己,让学生变的有内涵、有气质。因此,作为初中语文教师,就要在语文教学过程中进行适当的德育的渗透。  【关键词】初中语文 课堂教学 德育渗透 教学现状 教学策略  语文,作为一门基础而又重要的学科,联系着学生现在的交流与以后的发展,是人与人之间交流的重要工具。
留叶苹果 为了使苹果在收获前,获得较多的日照,使果皮着色,一般都要进行摘叶,这是一项繁重的工作,日本的一些苹果产区,最近推行一种留叶栽培的方法,既节约了收获前摘叶的人
近现代在古筝的传承和发展的过程中,越来越多的作曲家和演奏家注重古筝的发展和创新。极大程度上的充斥着具有传统内涵和地方特色的古筝流派的传承。以山东筝派《高山流水》
瑞典VOLVO卡车公司始建于 1 92 8年 ,目前是世界上最大的重型卡车制造厂家之一。公司经过半个多世纪的不懈努力 ,在开发新车型和运输解决方案领域一直保持着开拓者的地位。1 VOLVO卡车
摘 要:班级是学生学习生活的主阵地,班级建设和管理做得好,有助于良好的班风学风的形成,因此班级的管理就有着极为重要的作用。作者基于几年的班级自主管理经验,分享了班级自主管理中的一些具体做法,也提出了一些真切的感悟。  关键词:自主管理;参与度;公平性  中图分类号:G633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992-7711(2017)08-041-2  随着高考本科上线人数的逐年攀高,我校高一新生生源
20世纪60年代末70年代初,身为华西大队党支部书记的吴仁宝一直在不断地摸索如何带领乡亲们走出贫困。就在吴仁宝为改变华西贫困面貌而日夜苦想时,村里接连发生的两件事深深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