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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漠是美国文化史上“咆哮的荒野”的强大的意象之一。因为荒野是美国文化的基本要素,美国文明从荒野中得以建立,所以人们逐渐意识到荒漠在美国文化中的重要性,对于荒漠的看法也逐渐从厌恶转变到欣赏。20世纪初期,美国逐渐出现了荒漠美学,荒漠成为探讨人和自然关系的自然写作的重要主题。本论文通过探讨三位作家——玛丽·奥斯汀,爱德华·阿比以及特丽·坦皮斯特·威廉姆斯创作的关于美国荒漠的自然文学作品,重点研究他们作品中体现出来的性别和自然的关系。从美国历史和文化的角度来看,自然一直被建构为女性形象:男性被视为自然的征服者,女性被认为和自然更加亲近,因为自然和女性共同受到男性主导社会的压迫。这三位作家的自然书写展示了人类和荒漠的新型的积极关系。他们既不是荒漠的压迫者,也没有把自己或荒漠一起视为受到压迫的对象,相反,他们都显示出了对荒漠的欣赏和热爱,对待荒漠非常用心和关心。三位作家关于荒漠的自然书写里存在着性别和自然之间微妙的相互作用。性别影响他们对于荒漠的认知,荒漠景观作为一个“文化实践”也影响着他们各自不同时期的女性气质和男性气质的建构。作为一名世纪之交的女性,奥斯汀的荒漠感知是一种女性壮美。和传统的男性壮美不同,这种女性壮美不带有任何征服荒漠的企图。奥斯汀没有把荒漠当成父权社会的受害者,而是把它建构为一个强大的女性,一个无法驯服的场地,养育着和土地发展出亲密关系的女性,赋予她们力量。荒漠可以给予女性自由,形成以女性为导向的生态区域,因此荒漠使得一种新型的女性气质成为可能。阿比心中的荒漠很大程度上建构了其生态男性气质(eco masculinity)。阿比在写作中展示了他对于荒漠的关心和保护,但是矛盾的是,他也拥有同样强烈的冲动去统治荒漠,把它当成建立“自我”的一个私人的男性领域。阿比的生态男性气质本质上主导着他对于荒漠的生态防卫(eco-defense)。威廉姆斯把情色(the erotic)当成一种力量,通过把身体(the body)引进她的写作,进而探讨女性的身体和荒漠的互联性。她还把人类对荒漠的摧残和女性残缺的身体结合起来,从事“毒性话语”(toxic discourse)的创作。为了创造民主的开放空间,威廉姆斯提出要把社区的概念延伸到地球的身体上,这样才能为所有的生物提供正义。本论文由三章组成。第一章分析玛丽·奥斯汀在荒漠里的女性发现:女性壮美——即她对野性荒漠的美学认知;她在荒漠里观察到的女性自由和丧失的男性气质;以及她在荒漠里发展出的以女性主义为导向的生态地区主义。男性壮美暗示了一种对于自然的重新征服的主宰和优越感,与此不同的是,奥斯汀的女性壮美没有体现出占有欲和主体欲望,而是对于壮观的荒漠景观的一种自然情感流露。奥斯汀把荒漠当成是一个神秘危险的女性——斯芬克斯。文明社会的白人男子没能征服或开采荒漠,相反,他们在荒漠里丧失了自身的男性气质,被荒漠摧毁了。对于抛弃了社会习俗和限制、并且和荒漠发展出深深联系的女性而言,荒漠是她们无法被驯服的同盟。因此,奥斯汀的写作里出现了荒野造就的一种新型女子气质,并能够把以女性主义为导向的生态地区主义当成美国未来发展的一个模式。第二章集中探讨爱德华·阿比的自然书写里体现出来的矛盾的生态男性气质。美国的男性气质和荒野有着很强的联系。荒野被认为是女性,但是对她的控制则是男性的,所以荒野被认为是“真正男人”的领域,臣服于男性的主宰,是构建美国男性气质的一个决定性的指示物。生态男性气质显示了有着环境意识的男性对于自然的积极的、关心的态度,但是它也显示了男性想把自然当成私人的男性领域的同样强烈的冲动。阿比把荒漠建构为自己的王国,一个没有被驯服的纯粹荒野,只适合纯粹的男人在那里生存。阿比在荒漠里进行了许多户外的探险去展示自己的英勇。现代发展和工业旅游业使得荒野处于危险中,因此阿比激进地捍卫荒野的保存,因为他认为荒野是自由不可或缺的一部分。通过把身体当作一个批评主体,第三章分析了威廉姆斯自然书写中女性的身体和荒漠之间的联系。威廉姆斯认为女性的身体和荒漠都是情色的。把情色当成力量使得女性能够遵从自身无意识的欲望和意愿,实现真正的自由和独立。女性通过身体可以和荒漠建立亲密互惠的关系。威廉姆斯的许多作品属于所谓的“毒性话语”,书写了“荒漠里的核武器”。荒漠里的核武器试验摧残了荒漠的生态健康和女性的身体健康。威廉姆斯的“毒性话语”打破了受到破坏的荒漠和受到摧残的女性身体的沉默,为紧密相联的两者发声,表达出了神圣的愤怒。威廉姆斯把社区的范畴从人类延伸到了地球的身体,认为只有把整个地球当成一个生态的社区,我们才能为所有的生物提供正义——植物,动物,岩石,河流,以及人类。通过分析三位作家作品中体现出来的性别与自然的关系,本论文认为,阿比继承了美国的自然文学传统,把荒漠当成被动的女性、一个由自己主宰的私人领地。通过退避到荒漠里进行冒险,阿比展示、巩固了自己的男性气质。作为一个难以被社会同化的异质景观,荒漠被奥斯汀当成强大的女性同盟。通过荒漠给予的力量和灵感,荒漠里的女性拒绝并且颠覆了社会固有的性别政治,形成了新的女性气质。威廉姆斯把荒漠比拟为情色的身体。女性和荒漠之间通过身体的互动形成了亲密互惠的关系。因为荒漠的安危和女性的安危息息相关,因此女性有必要站出来,代表被核武器试验摧残的荒漠和女性身体一起发出声音。虽然三位作家都显示出了对荒漠的尊敬、保护和关心的态度,他们不同的性别使得他们与荒漠之间的相互关系有着很大的区别。阿比一直把荒漠建构为男性的逃避之地,一个没有人类存在的原始荒野;两位女性作家不管是从身体上还是心态上,都和荒漠发展出了更加亲密的关系,希望在荒漠上建立人和其他生物之间共存的和谐、民主的社区。与此同时,通过把荒漠构建为与文明截然相反的荒野,阿比维持巩固了美国社会的性别现状;而通过把荒漠塑造为与主流社会不一样的范例,奥斯汀和威廉姆斯把荒漠当成抵抗男权社会权威的场地,进而提升了女性地位。三位作家关于荒漠丰富有活力的自然书写,使得读者能够发现性别和景观在人类与自然的关系中发挥的相互作用,因此可以进一步了解美国荒漠文学,了解自然书写这类文学体裁、了解美国不同时期的社会文化和性别政治,以及美国西南部——美国文学和文化上一个独特的文学区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