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早在两千多年前,悲剧欣赏中的情感问题就已经引起了古希腊先贤的注意。人们为什么喜欢观看悲剧?人们到底从悲剧中获得了怎样的情感体验(是愉悦的还是痛苦的)?这些情感体验缘何而来?它们是否真真切切地打动了观众的心灵?悲剧明明呈现痛苦和灾难的场面,为什么人们依然乐于观看?前人结合自身的时代与文化背景,对以上问题做出了解释。这些解释虽各有创见,但也有各自的局限,未能对悲剧欣赏的快感问题做出合理的解释。本文将尝试从悲剧的形象本质出发,在评述前人学说的基础上,对悲剧欣赏中情感的来源、产生机制、真实性等问题进行论述。亚里士多德强调了悲剧欣赏具有净化人们心灵的功能,但也使悲剧欣赏从无目的审美变成了有目的的"治疗"。对悲剧的欣赏应当是一种无功利的审美活动,欣赏者在欣赏过程中不应带有实际目的。卡斯特尔维屈罗认为悲剧快感来源于对道德的认知。这种快感是间接的,是欣赏者在观看悲剧之后理解的结果。然而,理解所引发的这种一般的愉快并不是审美愉快。博克认为在观看他人受难的过程中,观众感到恐惧和怜悯,继而激起同情。同情意味着别人痛苦,我们也痛苦;别人愉快,我们也愉快——可是,当别人处于痛苦中,我们怎么可能愉快呢?——基于同情的原理,我们也应该痛苦才对。事实上,"同情说"看似得到了现实生活中情感经验的支持,但是这一理论并不适用于悲剧欣赏,同情引发快感的机制也无法在悲剧欣赏中得以实现。朱光潜的"表现即缓和说"对悲剧欣赏快感的解释同样强调了内心怜悯与恐惧之类情感的宣泄,这一观点过多地关注外在的因素,而非悲剧本身。只有搞清楚悲剧的本质,才能真正弄明白悲剧欣赏过程中的情感问题。我们认为,悲剧的全部精髓都凝聚在它所塑造的"形象"之中。对形象的感知使我们获得审美愉快。借助叔本华的生命意志理论,我们论证了艺术是独立于充分根据律意外的表象,不受生命意志的控制。这正是呈现悲痛苦和灾难场面的悲剧能够引发观众的愉悦的原因。借助维柯的诗性智慧理论,我们论证了人类对形象的痴迷是与生俱来的。悲剧不仅能创造性地还原和再现现实生活中存在的事物,还能创造出许许多多人们未曾见且未曾想的事物。源源不断地创造新形象的悲剧是人们观看形象的理想途径。对于悲剧欣赏中情感的真实性的问题,我们认为:虽然悲剧本身是虚构的,但其引发的情感必定是真实的,主要原因有二:第一、悲剧欣赏所涉及的情感与人类的情感同属一个范畴;第二、悲剧欣赏中情感的产生机制与其他人类情感并无二致。悲剧欣赏中的情感与人类情感同源同质,同样具有真实性。关于情感的真实性问题,我们赞同肯达尔·沃尔顿提出的"扮假作真"观点,这一心理状态广泛存在于艺术欣赏之中,它使我们不必冒任何风险就能够体验到现实中无法体验的经验。但是,观众参与到"扮假作真"游戏中,利用道具生成虚构真实,从而产生"类情感"的说法我们很难认同。因为艺术欣赏中的情感并不是观众假装出来的,而是真实的。卡罗尔认为未确定的"思想"同样能够借助想象力使我们产生真实的情感。但他并没有对情感的产生机制和过程进行更深入阐释,因此我们无法解释为何人们产生了真实的情感却未做出相应的身体反应。彭锋借用"身心关系"理论解释了悲剧欣赏中观众情感的产生机制,但他又将虚构对象所引发的情感理解为一种半真半假的"类似的情感",回到了沃尔顿的"类情感"的路子上。另外,悲剧欣赏中痛感转化为快感的说法经不起推敲。我们认为,悲剧欣赏中的痛感和快感是同时发生、并行不悖的,并不存在所谓的"转化"过程。当我们看到恐怖的形象时,身体误以为就是真实存在的威胁,因而我们会感到害怕,但这种恐惧并不会转化为愉悦。悲剧欣赏中真实的情感体验是我们同时感到愉悦与痛感。但我们认为悲剧欣赏所带来的审美愉悦是远远大于痛感的,或者说我们从悲剧中体验到的审美愉快战胜了痛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