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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obert B.Arundale(2010)基于“面子具有互动性”的特点,为解释面子是如何在人际交往中呈现和构建的,提出了“交际面子”(face in interaction)研究的新领域。这一概念有别于以往面子研究中的概念,强调“面子”在社会体系人际交往中的互动呈现、动态构建关系。因置于人际交往中考察的“交际面子”概念必然涉及到社会心理学的相关要素,且其呈现和构建的过程依靠交际双方运用人脑共有的认知能力,所以对“交际面子”的阐释应当越过语用单向研究的藩篱,展开跨学科的交叉研究。本研究旨在通过对交际面子进行分析和阐释来探究其在人际互动中是如何呈现和构建的。具体而言,本研究基于社会心理学中的印象管理理论并结合概念整合理论,搭建了分析框架,依据汉语电视访谈节目的语料和问卷调查的结果全面分析和阐释“交际面子”。本研究将回答以下三个问题:(1)汉语交际面子在印象管理过程中呈现哪些语用策略?(2)交际面子在印象管理过程中受哪些价值因素的影响?其认知过程是如何体现的?(3)交际面子在印象管理过程中体现出哪些语用—认知特征?尤其在汉语中有什么特殊性?本研究最终得出以下结论:第一,交际面子本质上是以概念整合机制组织思维流程的印象管理运作,具体表现为交际双方使用的语用策略,包括“表现自谦”、“标签效应”、“观点一致”、“拒绝承认”、“重建对话”、“修复形象”、“缓解尴尬”等。社会心理因素和认知因素共同作用产生了一系列具有汉文化特色的汉语交际面子语用策略,影响汉语交际面子语用策略选择的社会心理因素主要包括以下六种价值观念:“贬己尊人”、“异中求同”、“互倚的自我观”、“具象心理”、“同理心理”、“自我增强的人际性和隐蔽性”。同时,汉语文化独特的认知方式也影响着汉语交际面子语用策略的选择,“以人为本”、“辩证关联”、“触类旁通”的认知方式共同作用使得在汉语交际面子构建和呈现过程中,其认知方式进一步表现为“适度”和“得体”。第二,因交际面子问题涉及参与语言使用的双方在言语交际过程中有目的地构建印象和改变人际关系,可以被视为一种典型的印象管理行为。在交际面子的印象管理过程中受到一系列价值影响因素的影响,包括:“成就”维度、“仁爱心”维度、“传统”维度、“依从”维度等的因素。而交际面子印象管理行为的认知实质是整合了语用策略、社会心理因素和交际主体之间的关系,经过概念运作、跨空间映射、思维主体的认知选择过程,采用不同的语用策略进行印象管理,交际面子得以逐步构建。第三,交际面子的印象管理过程的语用—认知特征具有某些普遍性,即认知机制的特征及其区别性语用特征的普遍性。认知机制特征的普遍性主要体现为两点:(1)交际面子的认知机制表现出多域复合网络构建的特征。具体来说,在交际面子印象管理过程中,概念整合的运作涉及多个心理空间,其中有些心理空间还参与多次整合、多次发挥作用,多个空间相互联系形成错综复杂的概念整合网络;(2)交际面子的概念整合是主体内整合和主体间整合的统一体。除了常规的主体内概念整合,双方交际思维主体在概念整合的过程中不可避免地会存在对立的概念结构,具有“面子”意识的交际双方试图将彼此对立的概念结构引入沟通合作机制,在联盟中寻求某种“共赢”,于是交际双方在这些对立的概念中认知整合,生成了交际面子语用策略。区别性语用特征的普遍性体现为交际面子是由交际双方在交际过程中联合动态共建的,呈现出动态性、互动性、人际性三大特征。具体说来,新生“意图”和新生“共同背景”的不断出现体现出交际面子是由交际双方动态共建的实时过程;面子构建、交际面子语用策略的选择、印象管理和概念整合的在线运用分别是互动过程实现的内在核心、外在表现形式、以及得以实现的深层动因;交际双方的人际联盟体现为三种实现方式:人际趋同、人际中立和人际趋异。汉语文化中交际面子的语用—认知特征体现出一系列鲜明的特殊性。研究发现:汉语交际面子的印象管理行为的价值影响因素与斯瓦茨提出的价值影响因素从总体上相符,但汉语交际面子的印象管理价值观有其独特性,体现为部分价值观如“享乐主义”和“自我取向”在汉语交际面子中未得到充分体现;且汉语交际面子的价值观结构更多体现为“对自我满足的保守态度”与“对自我满足的开放态度”维度的区别,这说明汉语交际面子的印象管理更多关注人际和谐,追求自我和谐和人际和谐的平衡。而汉语交际面子的语用策略在印象管理不同环节的策略选择上有着其鲜明的特征:汉语交际面子印象构建的语用策略选择中,“自我和谐”让位于“道德”和“礼数”的要求屡见不鲜,且在实现“自我和谐”的途径上,说话人的自我表达常具有隐蔽性;在汉语交际面子印象反馈的语用策略选择上,听话人并不以寻找自我和谐为首要目标,而是以帮助说话人建立或强化自我和谐为宗旨;而在汉语交际面子印象调节的语用策略选择上,交际双方更讲究“自我和谐和人际和谐的统一”。汉语交际者通常可以在处理社会关系的需求与自我表达之间达到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