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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藏江孜宗的次旦庄园是笔者进行藏区农村调研的样本村。民主改革前,次旦庄园是一个典型的贵族庄园。相对于中国内陆农村的家户制海洋,藏区的贵族庄园制度是一个独特的存在;相对于早已解体的西欧贵族庄园,绵延千年、如果没有外力干预还有可能绵延下去的藏区的贵族庄园,也是一个独特的存在。藏区贵族庄园制度是一种完整的、典型的、具有可比性的社会结构,如果将内陆的家户制比喻为一盘散石,需要国家的力量整合的话,那么,藏区的贵族庄园则是一个封闭的微型王国,除了对国家的贡赋,庄园与国家几乎缺乏显性的连接;如果将西欧的贵族庄园称为国家封建制度典型,藏区贵族庄园则呈现出更为自生、固化和封闭的样态。同时,藏区的贵族庄园制度又是典型的一个内源性制度,具有可能的适应性和存续能力,理解来自传统社会中支配性规范和结构性约束,连接传统与当下,是推动当下藏区发展的要键。笔者受时间及能力所限,在一篇论文中进行贯通古今中西的比较研究,非吾所能矣。千里之行,首先行于脚下,本文的抱负所在是试图追问和回答:以次旦庄园为代表的后藏江孜宗贵族庄园的阶序(等级制度与政治秩序)是什么样态?其阶序呈现出长期固化不变的状态是何原因?其固化的常态中出现的异化又来自何种动因?藏区贵族庄园的阶序有自身的特点。先赋血缘将庄园的成员划分为贵族、差巴、堆穷、朗生及所谓“贱民”五个等级,各等级有自身的行为关系与惯习。贵族庄园有序的阶序结构基于所有成员都享有合乎情理的权利,贵族领主的特权实现了家族世代追求的奢华生活,差巴、堆穷、朗生、“贱民”的权利不仅实现了他们自身的生存,也是满足贵族欲望的前提。权利不仅将庄园的成员加以区别和排列,同时也是强化等级地位差别的方式,赋予了阶序较强的稳定性。在贵族庄园,成员行为的出发点是加强对身份的心里感知,而心里感知需要通过一定的方式表达,财富、声望、宗教、权力等介质凸显着贵族的荣耀与尊贵。同时,这些介质将成员框定在特定的等级,稳固了庄园的阶序结构。但是贵族庄园的有序运行依赖于成员之间的良性互动,为了维护贵族利益,实现庄园有序运转,贵族庄园的阶序表现出偶然的变化性,但阶序的变化以一定的规则为指导。通过研究,论文得出以下结论:其一,贵族庄园的社会结构共分为五个层级,贵族、差巴、堆穷、朗生与所谓“贱民”五个等级群体构建了庄园的阶序结构。其二,贵族庄园阶序的变化具有偶然性,但阶序的变化不会根本动摇基本的阶序,阶序具有连续性。其三,贵族庄园阶序的异化有其自身的发生逻辑,贵族与农奴之间的互相依赖关系、藏传佛教扩大影响的需要以及贵族维持政治秩序的权谋是导致贵族庄园阶序发生变化的三个要素。第四,在贵族庄园,先赋血缘是界定等级身份的前提,土地等级所有制为阶序的稳固提供了经济基础,贵族必须要依靠强力的等级专治统治弥补地方政权的无力以维持生产秩序、满足私欲,贵族的强力统治之下差巴、堆穷、朗生及所谓“贱民”产生的顺从心里对维持等级秩序有重要意义。但差巴、堆穷、朗生与所谓“贱民”对等级秩序的服从,在相当程度上是基于对克里斯玛型宗教权威和血缘等级传统的信仰与依赖,宗教是赋予阶序强大生命力的根本性要素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