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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尔泰的生命解释学与历史理性批判是紧紧联系在一起的。为了克服时代的种种危机、为了维护精神科学的独立性,狄尔泰着手进行了一场历史理性的批判。这是一场认识论上的批判,它所要考察的是人认识他自身、认识社会和历史的能力。其重要内容之一就是为精神科学奠定一门基础科学。在早期,狄尔泰认为能够作为精神科学基础科学的只有心理学。不过,狄尔泰所提倡的心理学是与以往的心理学即说明心理学迥然有别的描述和分析心理学。狄尔泰认为,说明心理学犯了根本性的错误,它仿效了自然科学的研究方法,忽视了研究对象心理生命的特殊性。心理生命是内在的,它具有关联性、整体性和直接的当下性,我们只能在体验中呈现它。因此,正确的研究方法不是像自然科学那样简单地加以推测或引导,而只能是在体验中加以描述和分析。在确立了研究方法之后,狄尔泰比较扼要地阐释了心理生命的结构、心理生命的发展和个体性三个方面的问题。心理生命的结构意指生命是一种综合性的统一体;心理生命的发展表明的是生命自身包含着一种内在的发展动力;心理生命的个体性所强调的不是人与人之间在质上的本质性差别,而是在人类共同性基础上的量或程度方面的差别。前两者关注的是心理生命的共同性,后者关注的是心理生命的差异性,它们构成了描述和分析心理学研究的完整视角。狄尔泰的描述和分析心理学思想虽然是人类思想史上的开拓创新之举,但它却受到了诸多方面的批评。在这些批评和自我反思中,狄尔泰从心理学转向了解释学。解释学成为精神科学的基础科学,这就决定了狄尔泰的解释学必然是生命解释学。狄尔泰的生命解释学并非无源之水、无本之木,解释学自身的悠久历史和已有的丰富成果为狄尔泰生命解释学的诞生奠定了前提性基础。从起源上看,解释学的产生和发展一直可以追溯到古希腊那里。不过,在施莱尔马赫以前,解释学还只是作为技巧或工具之类的辅助性学科,还只是特殊解释学。解释的对象只是《圣经》和法律文本等古代典籍,解释的方法也是零散的、不成体系的。施莱尔马赫克服了先前解释学的上述缺陷,构造出了一门适用于一切文本的普遍解释学,从此解释学就从独断论的教条束缚中解放出来而变成了一种普遍的解释工具和方法论。不仅如此,施莱尔马赫还把解释学定义为“避免误解的技艺学”、提出了“理解就是重构作者思想”的著名命题,并明确区分了语法解释和心理学解释。施莱尔马赫普遍解释学的诞生是解释学历史上里程碑式的事件,他为未来解释学的发展作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在继承以往历史特别是施莱尔马赫普遍解释学的基础上,狄尔泰对自己的解释学进行了原则性的定位。生命是狄尔泰解释学最终而唯一的对象。虽然生命深不可测,但通过努力还是可以逐渐地把握生命;况且,生命还总会以各种方式表现自己,并外化在客观世界里。因此,对生命概念本身的剖析、对生命表现的解读以及对生命客观化问题的阐述成了生命解释学的首要任务。狄尔泰所说的生命指的是人的生命、人类的共同生命,生命的真正本质是精神。生命是一种流程,以时间性为基本特征,而这种时间性又充分体现在“现在”、“过去”和“未来”三个维度中。生命是一种关联统一体,这种关联性体现在它的各个方面。生命还是一种历史的存在。狄尔泰的生命概念包含着多重而深刻的含义,其中,时间性、关联统一性和历史性构成狄尔泰生命概念最独特的本质。表达和生命表现这两个术语在本质上并没有太大的差别。在对它们的使用和界定上,狄尔泰的思想经历了一个过程,他在不同时期进行过不同的划分和解说。总起来看,在这一问题上,狄尔泰只是想提醒我们,生命是丰富而深邃的,它会以不同的方式表现自己,而人们又很有必要借助这些表达来促进彼此间的交流和理解。生命的客观化又称为“客观精神”,它是生命在外部世界的实现。生命的客观化领域极其广泛,它们构成生命的外在世界,并具有共同性、变化性和历史性等基本特征。通过“客观精神”概念的确立与界定,狄尔泰大大拓展和丰富了解释学的领域和任务,从而也在很大程度上超越了施莱尔马赫的普遍解释学。基于“精神科学建立在体验、表达和理解的关系之上”这一事实,生命解释学自觉地把体验和理解提升到了方法论的高度。体验是和生命、时间是紧紧联系在一起的,它内在于生命,是生命的单元和意义统一体。体验是具有关联性、主客不分性和直接的当下性,因而体验是跨入精神世界门槛和进入精神科学认识的第一步。理解是一个从外在的生命客观化物去领会内在心灵和精神的过程,有基本形式和高级形式之别。理解达到的技术层面就是获得阐释。狄尔泰的理解理论中存在着普遍有效性和相对性这一难以克服的内在矛盾,而这一矛盾将为其历史哲学的困境埋下伏笔。通过体验和理解的相互促进和共同作用,我们既可以认识自己也可以理解他人,还能把握到生命和历史的整体以及整个精神科学的关联。要进入生命的世界还必须借助现实范畴。现实范畴源于活生生的生命,是为了理解生命而专门被突出出来的范畴。它们不仅在数量上无限,而且也无法用一种逻辑的形式把它们统一起来。这些范畴主要包括意义、价值、目的、发展、形态和力等。意义是一种关联,它的本质内容就是部分与整体间的关系,它主要是针对过去的。在所有的生命范畴中,唯有意义范畴才能揭示生命的关联乃至于历史的关联。价值范畴所体现出来的是生命在具体关系里的一种情感态度,价值主要是针对现在的。价值具有客观性。与意义和价值密切相关的还有一个范畴,那就是目的范畴,它主要是针对未来的。生命的诸范畴彼此有别、相互关联且互不隶属,它们分别从各自的角度共同勾画出了生命的丰富性。历史世界是狄尔泰生命解释学的第一个试验场。在此,生命解释学所要解决的是普遍有效性与历史性、或者晚客观性与主观性间的关系问题。历史与生命有很大的类似性。历史世界也是一种关联,这种关联既是一种结构关联也是一种效用关联。虽然这种关联依附于历史世界,但狄尔泰认为它仍然具有普遍有效性和客观性,因为它基于人的共同性,而我们又能在体验和理解中获得这种共同性。狄尔泰的这些看法是自相矛盾的,他虽然正确地看到了人的历史性,但又忽视或遗忘了历史的时空间距问题;他所说的共同性太过笼统,无异于一个虚假的抽象物。狄尔泰身上的这种对立关系归根到底是他所处的时代造成的。在此,伽达默尔的哲学解释学为我们提供了十分深刻的启示。在当代哲学的视野里,狄尔泰与现代解释学的关系是一个无法绕开的话题。狄尔泰生命解释学对后世产生的诸多影响充分体现在海德格尔、伽达默尔和利科尔这三位解释学大师身上。虽然狄尔泰的生命解释学在某些方面已经被当代解释学所超越,但生命解释学自身的探索成果及其对后世产生的深远影响又足以表明它不愧是西方解释学发展史上的重要一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