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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小说《灵山》(1989)是高行健对现代汉语表现力的挑战,也是作者对现代小说文体的探索和创新。在《灵山》中,“你”、“我”、“他”三个人称交替展开叙事,这三个人称也是小说的主要人物,作者灵活使用人称代词,不同的人称代表不同的人物,也展现着不同的人物心理;小说的叙事视角也随着人称的变化而变化。人称的变化也暗示着《灵山》内部结构和逻辑的变化,人的意识在不断变化的同时,展现的是人物内心的不同层面,以及人物对于真正自我的艰难找寻。 《灵山》所写的内容包罗万象,但主要是以中国南方长江流域文化为背景,小说人物长途跋涉寻找灵山的同时也记录下许多失落的民间文化。《灵山》有清晰的文化寻根意识,与20世纪80年代“寻根文学”有内在联系。小说写的是传统文化,但写作手法却是西方的。小说中人物的自言自语、时间和空间的倒置等许多方面都具有意识流小说的特征。而高行健自己主张“语言流”,小说的艺术在于语言。这样自觉的小说语言观念,以及对语言的自觉探索,使得作品呈现出独特的语言特色。《灵山》的语言是流动的,在流动的语言中,作者寻找着民族文化之根,而《灵山》中的人物也是在意识的流动中探寻,探寻“河那边”的“灵山”,探寻“彼岸”;同时,也在不断探寻的过程中寻找真正的自我。 叙事的独特风格是《灵山》的形式层面,而就“灵山”寓意层面来说,所蕴含的更多的是对精神世界的分析和探究。《灵山》中的人物都是一些“精神角色”,他们都在找寻可以栖息的精神家园。“灵山”在作品中早已不是一座山那样的简单,它蕴含了丰富的哲学体悟。《灵山》表达了作者对禅宗、心象、楚文化、隐逸文化等理解和思考,小说背后更是高行健对人生的顿悟。 探寻灵山是一场寻找自我的旅程,在茫茫天地间,个人的力量是微弱的,个体的脆弱和生存的困境在小说中通过漂浮在水面上的软木塞子这一意象表现出来。小说主人翁从河对岸来到“灵山”之时,却被一个老者告知灵山在“河那边”。这一哲学寓意与高行健1983年所写的短篇小说《河那边》,以及1986年在国内写的最后一部戏剧《彼岸》不谋而合。“灵山”在“河那边”,“河那边”就是“彼岸”,“彼岸”的不可达到,可以作为“灵山”这一意象的脚注来看。 《灵山》打破传统小说的叙事方式和结构,吸收了20世纪许多西方小说的创作技巧,却又以中国传统文化为背景,在不断的回忆、记录和幻想中,完成一场中国文人的心灵探寻,可谓是栉风沐雨、澡雪精神。小说最后以主人翁从一只青蛙的眼中看到上帝作为结束,充满了禅宗的顿悟。上帝无处不在,灵山无处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