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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的研究主题是生计方式及其变迁背景下易地扶贫搬迁移民生计抗逆力的建设逻辑与规律。生计抗逆力建设作为一种贫困治理方式,集过程性、反弹性、适应性、转换性、创新性、关系性于一体,在脱贫攻坚战中作用显著。已有研究认为:其一,生计抗逆力研究重在横断式分析,通过研究个体能力与特质探讨是否存在生计抗逆力;其二,生计抗逆力研究从纵向层面出发,通过事件发生、演绎等过程性角度,对适应性策略加以时间线索上的考量,探究生计抗逆力是什么。通过分析已有文献发现,众多研究者基于要素立场与过程立场展开生计抗逆力研究,并形成两种导向:一种是以阈值为主,测定系统在最短可行时期内是否返回原始状态;另一种则是使用生计抗逆力概念框架,讨论生计资本的动态组合性对维持或提高生计机会的能力,从而指导地方实践。上述观点的启示性意义在于,现行的生计抗逆力研究应将重点放在生计抗逆力为什么是这样以及如何建设生计抗逆力,而不仅仅关注生计抗逆力是否存在或生计抗逆力是什么。生计抗逆力聚焦于作为独立功能实体的行动者,分析行动主体借助哪些关键因素或依靠哪种载体应对逆境,重在探讨行动者如何从一种较为低级的平衡状态转向另一种高水平的平衡状态。由此,本文关注的事实问题是易地扶贫搬迁后续发展中,建档立卡搬迁户如何应对逆境?主要探讨的理论问题是基于生计抗逆力是一个不断建设的过程,易地扶贫搬迁移民的生计抗逆力是由哪种力量建设的?其生计抗逆力建设的逻辑与规律是怎样的?最终呈现的生计抗逆力样态又如何?通过建构生计抗逆力建设机制分析路径,本文具体阐释了易地扶贫搬迁移民应对贫困的行动逻辑与规律。生计抗逆力是能力与过程的结合体,是由行动者的内生能力与外在资源赋予组合而成的能力结构,它既是行动者脑力与体力的结合,也是各种社会关系网的承载。生计抗逆力在横向层面可操作化为自然交换能力、市场交换能力、社会交换能力这三种交换能力,在纵向层面包括自主适应与能动转换两个过程。自然交换能力是易地扶贫搬迁移民与自然界进行交换的能力,市场交换能力是易地扶贫搬迁移民与其他主体通过市场机制进行交换的能力,社会交换能力即易地扶贫搬迁移民与正式社会网络、非正式社会网络之间的互动能力。自主适应即易地扶贫搬迁移民通过复制与转化生产性要素对不断变化的环境做出调整,并在当前环境中稳定发展。能动转换即易地扶贫搬迁移民将危机当作机遇,在复制、转化生产性要素的基础上,将自身经验与知识进行重新组合,从一种稳定状态过渡到另一种稳定状态。三种交换能力之间相互影响、相互作用,共同作用于易地扶贫搬迁移民生计抗逆力的建设。两个过程之间层层递进,呈现易地扶贫搬迁移民高水平生计抗逆力建设的演进过程。借助生计抗逆力建设分析路径,本文选取渝东M镇易地扶贫搬迁安置点为田野调查地。实际调研中,作者发现易地扶贫搬迁移民在迁入安置点以后分别采取短距离摆动、长距离摆动以及混合式摆动的抗逆策略应对贫困。在对三种建档立卡搬迁户的分析叙述中,本文阐释了不同易地扶贫搬迁移民应对逆境的行动实践以及生计抗逆力的建设规律。短距离摆动中以农为主的兼业型搬迁户建设了生存型生计抗逆力。生存型生计抗逆力指的是,以农为主的兼业型搬迁户由于家庭劳动力数量与质量不佳,既难以通过“纯外出务工”获取资本收入,也难以通过“半工半耕”在代际之间形成家庭合力,他们在自然交换能力、市场交换能力、社会交换能力以及自主适应与能动转换方面处于较弱的资源配置状态,这导致其生计抗逆力建设基于满足基本生存,属于生存型生计抗逆力。以农为主的兼业型搬迁户在建设生存型生计抗逆力的过程中,多采取自我保护策略,他们更愿意通过依赖自我与不信任他人的方式应对逆境,呈现出一种保守的、产品多样化的且主动性不足、依附性显著的抗逆行动特征。自主适应阶段,以农为主的兼业型搬迁户以“小而精”的生产方式适应外部环境增强自然交换能力,通过出售小规模传统农产品、体力活等应对市场环境提升市场交换能力,以依靠自我为主线、信任“政府”与“亲人”为辅助力量增长社会交换能力,建设了满足温饱的生存型生计抗逆力。能动转换阶段,以农为主的兼业型搬迁户模仿大户种养殖并采取低度专业化生产方式增强自然交换能力,通过少量农业生产性投资、销售小规模现代经济作物、技术活等提升市场交换能力,依靠“新”地缘关系网中有限的无形资源交换增长社会交换能力,建设了略有结余的生存型生计抗逆力。长距离摆动中纯务工型搬迁户建设了发展型生计抗逆力。发展型生计抗逆力指的是,纯务工型搬迁户通过自主就业创业维持家庭的正常运行与再生产,但短时期内难以实现健康型生计抗逆力的建设目标。较高的市场交换能力与社会交换能力共同作用于纯务工型搬迁户的贫困应对过程,最终促使他们建设了发展型生计抗逆力。纯务工型搬迁户在建设发展型生计抗逆力的过程中,采取选择性依赖他人策略,呈现出自主性突出的抗逆行动特征。自主适应阶段,纯务工型搬迁户通过非正规就业适应现有环境提升市场交换能力,凭借与迁出地的血缘关系以及有限的地缘关系之间的情感性互动增长社会交换能力,建设了略有结余的发展型生计抗逆力。能动转换阶段,纯务工型搬迁户通过自主就业创业、市场经营性投资等积极提升市场交换能力,且主动拓展利益渗入为主的差序格局关系网增长社会交换能力,建设了丰衣足食的发展型生计抗逆力。混合式摆动中农工共存型搬迁户建设了健康型生计抗逆力。健康型生计抗逆力指的是,农工共存型搬迁户不仅能够依靠自身顺利实现家庭发展,还积极拓展外部有利资源,提升家庭的发展能力。农工共存型搬迁户的自然交换能力、市场交换能力、社会交换能力以及自主适应与能动转换都处于最佳状态,共同促成健康型生计抗逆力建设。农工共存型搬迁户在建设健康型生计抗逆力的过程中,采取更加灵活的、社交性最健康的策略,呈现出组织化、合作化、交换策略多样化、协作主体多元化的抗逆行动特征。自主适应阶段,农工共存型搬迁户以“大而精”的生产方式规避自然风险增强自然交换能力,通过自主出售规模化传统农产品、不充分就业、非正规就业等提升市场交换能力,凭借与迁出地、务工地之间相对完整的互动关系获取资源增长社会交换能力,建设了丰衣足食的健康型生计抗逆力。能动转换阶段,为拥有更好的生活状态,农工共存型搬迁户采取高度专业化生产应对变化的外在环境增强自然交换能力,通过合作出售规模化现代经济作物、农业生产性投资、技术活、自主就业创业、市场经营性投资等最大限度提升市场交换能力,主动建构与迁出地、迁入地、务工地之间更加完整的互动关系增长社会交换能力,建设了富富有余的健康型生计抗逆力。基于上述分析,本文意在强调:第一,生计抗逆力不是一种单一的内生能力或外在赋予能力,而是由多个部分组成的能力结构。横向层面而言,生计抗逆力是自然交换能力、市场交换能力、社会交换能力的集合;纵向层面而言,生计抗逆力是自主适应与能动转换两个过程的累进。第二,生计抗逆力研究应由静态的能力分析走向动静相结合的综合探讨,着重探究主体遭遇逆境时如何抵御风险,如何回到原始状态并适应当前环境,以及如何在适应的基础上进入新的发展状态。第三,生计抗逆力建设的行动主体应由单一个体转向多元主体联结,且还应关注作为“准行动者”的物质实体本身具有的能动性对生计抗逆力建设的显著作用。第四,易地扶贫搬迁移民应对逆境的抗逆策略、抗逆行动、生计抗逆力建设规律之间密切相关。基于易地扶贫搬迁移民的个体差异性,他们选择了不同的抗逆策略,呈现出迥异的抗逆行动,建设了不同层次的生计抗逆力。第五,对于易地扶贫搬迁移民而言,其生产规模化与专业化程度、产品商品化程度、市场参与程度、关系资源调用能力以及信任度越高,他们的自然交换能力、市场交换能力、社会交换能力的提升幅度越大且这三种交换能力之间的耦合度越高,自主适应向能动转换的演进速度越快,最终建设的生计抗逆力层次越高。第六,生计抗逆力建设不仅能够促进贫困群体的生计可持续,还将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农业及农村社会的发展。为早日实现脱贫攻坚与乡村振兴,应继续致力于生计抗逆力建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