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系统功能语言学中,关系过程是经验语法的一部分,是词汇语法层小句级阶及物性系统六个过程类型之一。关系过程将人类经验识解为静态关系,因此既有其所识解的经验域,又是一种独特的识解视角。关系过程所识解的静态关系可分为归因和识别两种模式,又可根据识解类型分为内包式、环境式和属有式。其中识别和归因两种模式之间的关系一直未能得到有效解释,即不论其语法形式为何,实时言语活动中每一个实际使用的关系过程既可以被解读为识别式,又可被理解为归因式,而具体的解读又取决于情景语境。这也是本文旨在探索的问题。本文基于此问题提出假设:关系过程中两种模式间的关系应当被视为语言进化各阶段的整合。由于关系过程在不同进化阶段的符号模式不同,因此关系过程在语言系统中表现为异质性。本研究的主要内容如下:首先,本文介绍了研究背景、目的、语料搜集和分析方法以及论文结构,随后综述了相关研究现状。关系过程的研究可分为词汇视角和构型视角,而后者又可分为功能、认知和认知-功能三种不同的解释路径。这些研究或将关系过程两种模式的双重性解释为语言的杂合性,或归因于语言范畴间的弥漫性,又或以语法隐喻的机制加以解释。但关系过程的进化性意味着结构主义的静态语言观无法满意地解释语言进化的动态过程。其次,在对系统功能语言学中意义发生理论进行修改的基础上,本文构建了关系过程进化的动态分析框架。意义发生的三个维度,即种系发生、个体发生和语篇发生三个时间维度上过程的动态互动构成了关系过程进化的机制性解释。由于意义发生理论的基础在于将语言视为动态开放系统,而语篇发生维度被定义为语篇的展开过程,与实时语言活动中的造义行为并不具有因果关系,因此与个体发生和种系发生维度会产生解释性张力,因此本文将其替换为更具动态性的微观发生维度。同时,将语言视为动态开放系统也意味着语言进化的机制是符号模式的变化。第三,根据关系过程的进化路径,本文选取了儿童语言,成人语言和科学语言三个语域,代表了个体发展的三个总体阶段,并分别论证关系过程在各进化阶段中的符号模式。在儿童语言中,本文通过举例说明,论证关系过程进化的三个阶段,按照先后顺序分别为多模态感知关系过程,范畴成员关系过程和识别关系过程,它们之间是相互分离的范畴。在成人语言中,通过分析多模态语料中微观发生过程与个体发生和种系发生维度上的过程的相互交流,本文论证了关系过程的拓扑性特征源于各时间维度过程相互整合的结果,因此既包含了个体解读的灵活度,又保留了社会文化模式的规约性。在科学语言中,通过分析科学语篇,本文将科学语言中关系过程的进化分为两个阶段。第一阶段与成人语言仅有数量性区别,即语法阻抗的相对升高,符号模式由拓扑向类型转化;第二阶段与成人语言有质的区别。在这一阶段,关系过程成为了语法隐喻的综合征的组成部分,符号模式再次转向拓扑。本研究的发现如下:首先,关系过程的经验识解可被解释为不同进化阶段符号模式的多次转换。同时,关系过程的进化路径指向对当下情景的超验。关系过程共经历了三大阶段,并可进一步细分为六个小阶段。关系过程的符号模式共经历了四次转换。第二,在儿童语言中,关系过程的进化可概括为逐渐脱离当时当下直接环境的过程。在出生后,儿童必须以母婴二分体为媒介与外界交流,因此关系过程首先是多模态的,是儿童辨识周围环境的工具,即多模态感知关系过程。在此阶段,关系过程的形式是单一词汇式的,帮助儿童形成环境中的感知刺激和概念范畴间的冗余关系。在此阶段,关系过程是完全限制在当时当下的环境中的,必须借助母婴二分体才能形成完整回环。随后出现的是范畴成员关系过程。在上一阶段所形成的概念范畴进一步概括化为属于某一范畴,与更为抽象和脱离当时当下环境的语言范畴形成冗余关系。在此之后,关系过程的进一步进化出了识别类关系过程。这类关系过程进一步赋予了语言范畴以社会文化维度的定义,因此与范畴成员类关系过程形成了元冗余关系。相比其他两类,此类关系过程是最为脱离当时当下环境的。作为三个不同的发展阶段,儿童语言中的三类关系过程是相互分离的类型符号。第三,在成人语言中,由于成人必须适用语言态度,这也导致了关系过程进一步脱离当时当下,成为了第二秩序词汇语法模式的一部分,存储为社会文化维度的知识代际相传。而在实时语言交际中使用的关系过程则是多个时间维度不同过程相互交流影响的结果,既受到第二秩序词汇语法模式的约束,又受到个人在类似情景中使用关系过程历时的影响,同时还受到微观发生当时当下维度消除本地情态障碍这一目的的影响。因此,关系过程的实际使用是多个维度上不同过程的“再发声”的结果。基于不同情景中本地情态障碍的区别,交际者在使用关系过程时并不是在预先给定的系统中选择,而是创造性地运用第二秩序词汇语法模式作为工具,动态适应环境的过程。因此,每一个实时语言活动中的关系过程都既是识别过程又是归属过程。这使得成人语言中关系过程的符号模式是拓扑的。第四,在科学语言中,关系过程脱离当时当下环境的程度是相比最高的。这是由科学语言所构建的技术世界所决定的。由于技术世界需要一种便于科学性逻辑推理的语言,关系过程因此成为了逻辑推理的工具。关系过程因此区分为四种类型,即穷尽识别、举例识别、分类归属和描述归属。穷尽识别是调节符号实体间一对一关系的工具;举例识别是调节符号实体间一对多关系的工具;分类归属是降低符号实体概括度的工具,描述归属是提高符号实体概括度的工具。因此,由于科学语言不同于其他语域的表义压力,关系过程呈现了类型符号的特征。而语法隐喻的出现使得关系过程进一步进化,成为语法隐喻综合征的组成部分,符号模式因语义融合而再次转为拓扑。基于以上发现,本研究具有多方面的意义:首先,从意义发生的角度进行研究解释了关系过程识解经验的独特性。在系统功能语言学中,关系过程通常被认为是将经验识解为静态关系。本文对关系过程进行了动态的,基于进化阶段的描写,证明这一识解具有异质性,是多种拓扑和类型关系的整合结果;其次,本文证明了从进化的角度构建语言描写框架的可行性和必要性。虽然意义发生理论已发展十余年,但仍停留在学术呼吁的阶段。本文对意义发生框架的修改也可应用于其他研究,使意义发生理论真正成为语言解释的适用性框架;最后,本研究是语言作为开放动态系统的研究案例。虽然系统功能语言学早已承认这一语言的重要属性,但并未有效将其融入语言描写与解释框架中,本文做了这一尝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