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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南京大屠杀这一历史惨案,在很多影视作品中都有所表现。日本帝国主义对中国人灭绝人性的屠杀,已经深深地烙在了每一个中国人的心上,而对这一历史的悼念早已成为中国人的一种集体的记忆和伤痛。但是众多影视作品的都不是以南京底层市民的叙述视角来记录和表现这一历史的。而任何一场战争中受害最深的往往都是那些最底层的、无辜的平民百姓,他们的感受无疑最能真实地揭示战争对人性的戕害。而这一群体在上述作品中几乎都是处于被讲述、被言说的客体地位,对他们的内心感受还缺少真实准确地传达。所以当2009年上半年电影《南京!南京!》上映后引发人们关于战争、人性的普遍思考的时候,上海籍女作家须兰在20世纪90年代中期为纪念南京大屠杀而创作的中篇小说《纪念乐师良宵》便仍具有其独一无二的文学和历史意义。与同类题材的作品相比,《纪念乐师良宵》回避了对这一历史血案的大规模正面描述,而以幸存者“个人化”叙述的方式把它呈现出来,从而在人性的立场上突出了日军野蛮杀戮对那些平凡而普通的生命的戕害。小说以丰富的想象运用对比的手法描写了南京沦陷前后的末日场景,并以细腻的笔触深入地揭示了南京大屠杀中那些普通市民的悲惨命运。可以说,须兰是以小人物的叙事视角来描述大的历史灾难,她回避了政治关怀,或者说是政治思维和视角,而以纯粹的人本立场来叙述普通市民在这场屠城灾难中人性所受到的戕害。小说没有正面描写日军攻打南京城时敌我的对峙以及战争的进展情况和场面,而是直接以孤独敏感的少女良宵作为切入点,以她的行踪和思绪为线索,描写她在南京沦陷前的所见所闻、所思所感——“如此我们站立此处,看见良宵行走于南京的街头。”——这是贯穿全篇的一条写作线索。战争的存在只是作为背景,通过远远传来的日军攻城的炮声来表明其存在和持续。而对于沦陷后的南京的描写,也是以少女良宵——这一死亡街区的幸存者的行踪为线索而展开叙述的。通过对沦陷前后的对比,描写了日本侵略者如何通过血腥屠杀把南京这座文明古城变成了死亡之城,把原本繁华喧嚣的街区变成了血腥蔓延的死亡街区,使这座文明古城在日军攻陷之后一切繁华如梦,春梦了无痕——南京堕入劫难,堕入人间的地狱。对人性以及人的精神的戕害就是南京沦陷的本质。《纪念乐师良宵》最大的写作特色就是把每一个人都写成是人间烟火中的普普通通的人,从而从人的立场出发表现南京大屠杀中普通市民的命运以及所受到的人性的伤害。月亮和拾来虽然是两个六岁的孩童,但日本人的血腥屠杀,却使他们幼小脆弱的心灵拒绝视听。须兰在平淡的叙述中表达了对这种伤害的极为沉痛的哀伤。父亲是一个平凡而普通的南京市民,生活的艰难已使他的人生热情逐渐流失,南京沦陷后他所受到的精神伤害和人格侮辱,又使他的生命之路渐渐走尽,他在南京沦陷后两个月的时间走完了一生。须兰以父亲的形象刻画出南京普普通通的市民在南京沦陷后屈辱的生存状态。如果说父亲是南京市民中普普通通且默默无闻的人,李医生则是一个医术高超很有名气的知识分子,他是一个“不平凡”的普通人。他在南京市民中有很高的声望,但是在末世南京,他的命运和结局也同样悲惨。那无数无法医治的死亡和伤痛使他惊恐、绝望甚至理性崩溃,最后用手术刀结束了自己的生命。而众多难民们则在每日的杀戮与惊恐中骚乱不安,在饥饿与仇恨中互相残杀。小姑和周天赐这一对乱世鸳鸯就是死于难民们的仇杀——他们原本都是战争的受害者,但“受害者们”却杀死了自己的同类——这就是南京大屠杀所蕴含的深层的人类悲剧。总之,须兰对南京大屠杀的历史灾难场景的“个人化”呈现,通过对一个个平凡而普通的受难者心灵和精神状态的描写与刻画,使南京大屠杀这一历史惨案对人性的戕害更加深刻而清晰地呈现在我们的面前,从而在人性的立场上揭示了南京大屠杀反人类的本质。这不仅是对死者的悼念,也是对战争罪恶的深刻揭露和控诉——逝者已逝,但血的教训应成为永久的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