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理论不仅是一种系统的心理学理论,同时也内在包含一种系统的道德学说;它不仅在心理学领域上具有重要的革新意义,它对规范伦理学的诸多根本预设和结论也构成强有力的挑战。本文主要目的正是阐述弗洛伊德的道德学说,并在此基础上分析它对规范伦理学构成的挑战。弗洛伊德的道德学说主要包括对道德起源的新的解释、对道德在个体精神生活中的地位与作用的分析、对道德在一般文明生活中的地位与作用的分析等方面。就道德的起源而言,弗洛伊德将图腾禁忌视为最初形式的人类道德,他运用精神分析方法,将图腾崇拜现象与心理治疗的临床发现相比照,认为图腾禁忌,即最初的道德形式来源于人类的一种矛盾情感,这种情感结构又根源于普遍存在的俄狄浦斯情结,而这种情结又有生物学与人类学的渊源。弗洛伊德对道德在个体精神生活中的地位和作用的分析实质上是对个体人格结构的分析。他认为人格结构由本我、自我和超我三个部分构成,其中超我就是内化的道德,道德在个体精神生活中的作用正是通过超我与自我和本我的复杂互动实现的,而道德焦虑和罪疚感亦源自这种互动。此外,弗洛伊德认为,就超我的个体起源和发展,或道德的内化而言,俄狄浦斯情结同样扮演着重要角色。在后期著作中,弗洛伊德还深入分析了道德在一般文明生活中的地位和作用。弗洛伊德将文明理解为人类在抵御自然灾害和调解人际关系过程中形成的所有规范和成果的总和,而道德构成文明的核心和基础。他的基本观点是,文明生活是以压抑本能欲望为代价的,它带来一种普遍的神经症,而人类生活面临的基本难题就是要在道德和本能之间不断建立新的平衡。弗洛伊德的道德学说对规范伦理学构成了挑战。以亚里士多德的美德伦理学为例,我们看到,弗洛伊德对人类本性的看法深刻冲击着亚里士多德伦理学的人性预设和他对实践理性及其作用的看法,进而深刻挑战着建立其上的德行和幸福观念。以康德义务论伦理学为例,我们看到,弗洛伊德对理性和自由的看法同样深刻冲击着康德义务论的两个相关的根本预设,即意志自由和对理性的规范作用的信任,而他基于经验立场对道德的本质与作用的深刻分析也在挑战着康德基于超验立场对道德的本质和作用的看法。弗洛伊德的道德学说及其对规范伦理学的深刻挑战使其在伦理学史上占据一个独特而重要的位置,而规范伦理学对这些挑战的回应也必将同时促进自身的变革和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