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晚明(明嘉靖中期至明朝灭亡)是商品经济和城市文化快速发展的时期,同时也是朝政日益衰朽,专制暴政空前严酷,道德信仰濒于崩溃的时期。受阳明心学和禅宗的影响,文人士大夫们从早先社会人伦道德的关怀转向了对自我日常生活情趣的追求,并使这一追求日益精致化、审美化。晚明文人的生活美学实际上就是一部“心史”,是他们在时代困境中对生命意义的重新追寻。文人们大胆追求自然人性,肯定物质感官欲望与个体情感价值,创造出精致绚烂的生活美学文化,使晚明美学呈现出一种与前人不同的气象。晚明文人将审美从纯粹的艺术领域延伸到了生活的每一细节,令生活成为了一件可供精雕细琢的艺术作品,从而在实践与理论上扩展了审美观念领域。晚明生活美学是文人对感性生命的全身心体验与探索,是从个体感性生命的充分肯定出发对审美人生观念的升华。 本文从美学观念的角度切入晚明文人生活审美研究,试图系统全面的探究晚明文人日常生活美学的精神主旨。本文从晚明文人的日常生活经验中提炼总结出“欲”、“闲”、“癖”、“奇”、“生”等五大生活美学观念,这五大观念之间互为渗透,相互映证,从各个层面构成较为完整的审美观念体系。本文力求揭示这些审美观念的时代特色、精神内核和丰富的表现形式。 本文共分五章。第一章论述作为晚明文人生活美学本原的“欲”的观念。晚明文人生活美学的建构正是以“欲”的开掘为本原的,对“欲”的思索与实践始终贯穿于晚明文人生活美学之中,具体表现为“体舒神怡”的审美标准与“声色犬马”的生活追求。以“欲"为本原的审美观念,对于崇尚“天理”的宋明理学美学观念是一个“革命”。第二章论述作为晚明文人生活理想样态的“闲”的观念,从“闲赏”与“闲趣”两个层面勾勒了晚明文人的闲适生活。晚明文人追求身心俱闲的生命张扬,肉身要享尽世间繁华,精神却要超脱于尘世之外。第三章论述作为晚明文人日常生活样态的畸变的“癖”的观念。“癖”既是感官欲望的沉溺,又是情感的执着,具有典型的双面性。本文揭示了晚明“癖”的观念的审美意义与内在动力机制,从社会现实层面分析了表现为“癖”的行为抗争意义。第四章论述作为晚明的生活美学精神风格的“奇”的观念。晚明的“奇”体现了感性生命的张扬,个体情感价值的体认。与中国古典传统的以追求虚幻、任侠使气的“尚奇”所不同,晚明的文人生活美学的“奇”是以自我为关注点逐渐升华为一种“奇”的审美风格或精神。文章主要从文人日常生活的追新、活变、独创等方面阐释了晚明“奇”观念的特点,并特别阐释了晚明文人尚“奇”既植根于民间之“奇”,又有别于民间之“奇”。第五章论述作为晚明文人生活美学之精神旨归的“生”的观念。在前四章所论述的“欲”、“闲”、“癖”、“奇”等观念无不以对自我生命与宇宙生命的尊养为精神旨归。如何在时代与个人命运的困境中构建一个安乐的生活环境以使生命得到安顿,是晚明生活美学的终极关怀。本文主要从“自我生命的养护”与“与自然物的和谐”两个方面阐述了晚明文人的“尊生”理想,并重点突出晚明的“尊生”与审美的关联。 或许,从道德与社会美学的价值取向来看,晚明文人的追求个人闲适享乐生活是一种对政治现实和社会关怀的逃避;然而从生命和自然美学的价值取向来看,晚明文人的审美追求表现了人性解放的快意。对于以经世致用为本位、实用理性为特质的华夏美学而言,晚明文人的生活美学或许并不构成中国美学精神的主流,但是,在那个政治黑暗、社会腐朽的年代,晚明美学却留下丰富多姿的生活样貌,丰富了中国古典美学,并启迪了后代的个体解放的观念,这使意识到,生活美学也是构成丰富多元的中国古典美学的原色成分。当今天“回归生活世界”成为重构美学的新路标之时,重新开掘和审视晚明文人生活美学的价值显然具有新的时代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