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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变构词的研究经历了从纯粹语义的考辨到语义考辨兼及语法意义的探索再到重点关注形态考察的发展过程。传统研究注重辨析异读词的音义关联,初步有了“动静”、“施受”之类的概念。至近代有了语法概念之後,又明确了“内动/外动”、“自动/他动”、“主动/被动”、“使动/意动”等构词类型,语义上的“内向/外向”,“尊卑上下”等也得到了关注,而“可控与否”、“行为状态”等也逐渐成为新的观察视角。学者们或侧重於语义层面、或着眼於句法功能,或试图将二者结合,对音变构词现象作出了描写和分类,在音变构词类型的归纳上取得了一系列成果。但是对於同样的异读现象,人们往往分析角度不同,从而得出不同的结论。如“含”有平、去二音,平声表示“街也”;去声表示以物(珠玉之属)实死者之口,引申为实死者口之物(字或作“琀”、“唅”)。“含”是生者的动作,逝者不能发出“含”的动作,是他人使之含。所以对二者区别的描写和归类就分别有过“有生/无生”、“尊/卑”(逝者为尊,死者为大)、“主动/被动”、“自动/使动”等几种解释。
能否对不同的分析结论做出相对统一的关照,从而得出更具概括力的归纳,更筒明地总结出音变构词一致的规则或规律来,本文做了一些尝试。
在语料的选择上,我们仍然是以《经典释文》为主,因为其中异读材料丰富,是记录历史上音变构词语料的集大成者;同时辅之以《慧琳音义》,因为其中不乏异读现象,且口语特徵较强,又处於形态的衰微时期。在探求音变构词的类型、语音形式与深层的“句法-语义”层面的对应关系以及解释语音形式的标记功能等诸多问题上,後者可以为前者提供佐证。二者结合,有助於我们从整体上观察音变构词产生、发展和衰微的历时嬗变。
我们在对前人研究过程的梳理中慢慢意识到,仅仅从词汇意义或语法功能上来观察,很难得出合乎汉语音变构词整体面貌的结论。因此我们尝试选择新的观察角度,即运用了转换生成语法学派的题元理论对汉语音变构词材料作了尝试性的分析和探讨。徐烈炯、沈阳(1998)指出,题元是句法和语义的接口(interface)成分;题元研究是句法成分分析的扩展,也是语义成分分析的抽象。将其应用於音变构词研究之中,能够帮助我们将语音形式和深层的句法一语义联系起来,更加便於从形态上考察音变构词现象。
在研究方法上主要是采取语音、句法、语义相结合的研究方法,运用现代句法学、语义学的相关研究成果,对国内外学者关於上古汉语语音、形态以及二者之间关联的公认度比较高的成果进行校验和重新解释。将形态研究与句法、语义研究紧密结合,从论元整合的角度认识音变构词,考察了语音、句法、语义三个层面的配合关系,揭示出相对筒约的语音手段在标记相对复杂的语法意义时的内部一致性,初步建构起题元理论观照下的上古汉语形态体系。
具体研究过程和初步结论如下:
首先,我们依据上古汉语动词配价研究的相关成果,结合本文的研究对象,确定了题元角色。并将音变构词材料从“句法-语义”层面分爲11类,即:“致使”类、“意使”类、“方向”类、“被动”类、“承受”类、“对象”类、“源点/目标”类、“工具”类、“度量”类、“动/名转指”类、“状态”类。
其次,分别对这11类音变构词材料的源词和派生词的论元结构作了对比分析,厘清了每一类音变构词中语音,句法、语义三个层面的配合关系。
第三,通过以上研究,我们揭示出了纷繁复杂的音变构词现象在深层的句法-语义层面上的实质,即论元整合。主要有三个类型:论元增容,论元消减、题元角色的所指发生转换。由此,我们对上古汉语形态研究提出了新的解释框架:源词由非去声或清辅音变读去声或浊辅音产生的派生词,或指派论元、或消减论元或导致题元角色的所指发生转换。从分布上来看,去声多以标记指派或凸显论元的情况为常,浊辅音多以标记消减论元的情况为常。进而解释了语法形式和语法意义的相关问题,揭示了去声在一系列纷繁复杂甚至看似相互矛盾的音变构词现象中所标记的句法、语义功能的严整的一致性。
此外,文中还讨论了两个相关的专题:
1.提出了“转指构词”一说,从语义角度归纳出“动/名”、“名/动”两类转指构词的类型,整理出上古汉语转指构词词表,借鉴认知语言学的相关研究成果对其中的转指比例以及两类转指数量上的不对称现象进行了筒要阐释;并将词汇研究中“从隐含到呈现”的规则应用於音变构词研究,讨论了两种“隐含”、“呈现”的异同之处;从本质上讲,动、名互转的构词模式应是“隐含-呈现-转指”。2.结合语音、词汇、语义的互动发展分析了音变构词的消亡原因,并从词语的历时演变与更替、单音词复音化趋势的影响以及新兴的语法结构和语法手段的产生等方面初步探讨了其代偿机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