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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草》是鲁迅的生命哲学大厦,展现着真实而复杂的鲁迅灵魂。然而,鲁迅运用了哪些独特的修辞技巧来叙述他的哲学沉思,又是怎样展现其真实而复杂的自我灵魂的呢?当我们把广义的修辞学研究方法引入《野草》时,就可以发现,“梦”正是构建鲁迅《野草》生命哲学大厦、显露自我灵魂的重要载体。有意味的是,《野草》对“梦”的呈现,不局限于描绘“我梦见……”这样显在的梦境,而且,梦的痕迹、梦影般的思绪、梦幻式的氛围以及各种各样梦的特性等同样是《野草》“梦”的组成要素。“梦”是穿越《野草》始终的一条红线,梦的痕迹、梦影般的思绪、梦魇、梦境和梦的特性等多重“梦”的元素把《野草》24个散篇凝聚成一个完整的结构性整体。由于“梦”结构的独特设计,鲁迅关于人生困境林林总总的万千思考与百般体验才能够各得其所、各安其位,鲁迅生命哲学的大厦才能够最终落成。“梦”的反复性、重复性特点为《野草》形成“反复叙事”的修辞风格奠定了坚实的逻辑基础。因为人们在梦中反复诉说同一话语,遭遇同样经历,目睹相似场景等是十分常见的现象。所以,鲁迅运用这一生活常理让相似的话语、同类的意象和相同的动作行为在《野草》中反复出场,形成了“反复叙事”的修辞风格。通过反复暗示,鲁迅既自然而然地展现了灵魂深处绝望与失落的情绪,又使《野草》达到了启发读者去体味和深思的艺术效果。“梦”天然含糊、朦胧和不稳定等特点是鲁迅择取“含糊中止”等修辞策略最可靠的逻辑依据。为此,鲁迅在《野草》中不断设置梦境,采用含糊其辞和省略中止的叙事手段,造成叙述的空白。而“梦”亦真亦幻的两面性既满足了鲁迅“抒写自我”与“顾念读者”矛盾性的写作要求,又使《野草》给读者留下了无穷无尽的思索空间。在读者“解梦”的环节中,《野草》复杂性、多义性和歧义性文本特点便就此浮现。“梦”的反常规性、非逻辑性特点为鲁迅在《野草》中使用“荒诞叙事”的修辞手段提供了合理的逻辑保障。通过描绘种种荒诞的事物和荒诞的现象,鲁迅表达了对荒诞而又现实的人生价值选择的真切体认,对荒诞的现实存在和荒诞人性的深刻感悟以及对人类生命过程不确定性和无规律性特点的细致体察。“梦”与“故事”叙事的修辞技巧在《野草》中相结合,形成“梦中言事,事在梦境”的言说方式,彰显出《野草》多重的文体魅力。梦中言事的障眼技法隐藏了鲁迅强烈的激愤情绪,增添了批判力量。因为梦中“我”的话语没有权威,读者便可以自由判断与选择,这样鲁迅就巧妙地把读者放置在了与叙述者平等对话的位置。而事在梦境也能让作者自由驰骋于汪洋大海般的梦境想象中,从而为《野草》增添了几分奇诡变幻色彩。此外,鲁迅设置激情与理智、希望与绝望、坚信与怀疑等几种对立的思想在《野草》“梦”中交响、碰撞和冲突,创造了《野草》梦中对话的修辞艺术。“梦”是不确定的,“对话”也是开放性的。所以,《野草》呈现给读者的不是一个定型的结论,而是一个未完成的空间;不是一个封闭的结构,而是一种开放的境界。由此,我们可以看出,“梦”是《野草》核心的修辞策略之一。《野草》“梦”的修辞策略充分体现出了鲁迅作为一名成熟文学家的创造气质,也是使《野草》的内容和形式都臻于完美的重要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