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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研究试图以四川省LZ市特有的低交易价格性产业——“板板茶”人员的构成、思维与行为方式等,将人类学关于组织、自律和医患关系的相关理论运用在性病艾滋病防治领域,提供创新性理论诠释与评估、寻求人类学理论支持下卓有成效的干预实践、从而使传统的学院式研究转向理论指导下的公共卫生——人类学的联合应用性防治实践。 通过讨论“板板茶”组织之于健康促进的影响、是否可以通过动用文化的力量减少嫖娼的人群规模以及当地求医行为所面临的历史文化与社会现实的限定,来阐释和展示一个核心的主题:即人们谋求健康的过程不仅仅是单纯生物医学意义上的规避病毒和细菌,它反映了当事者对生活的见解和特定制度安排所提供的支持与掣肘,即文化视野下的公共卫生情境。面对全球猖獗肆虐的艾滋病疫情,此研究具有理论和应用的双重意义。 “板板茶”中的“板板”是四川方言门板的意思,暗含着在门板上进行极其便宜的性交易的意思,“茶”就是茶馆的意思,“板板茶”被当地百姓理解为有性交易的茶园。因此“板板茶”既可以被理解为小姐(性工作者)的工作场所,又是客人(嫖客)的休闲场所,既是作为公共空间的茶馆,又具有发生性行为的私人空间的属性。对“板板茶”组织的研究发现:正如“板板茶”中的小姐继承了历史上大多私娼、暗娼操业者的自愿性、唯利性以及社会底层的出身,她们在现代社会中对“板板茶”组织文化中的商业话语进行了全面接纳。在商业对话中,“板板茶”里的小姐、客人共享着对这一特定性产业形式在性交易市场中的定位和思维结构,方才将买方与卖方勾连在一起;同时,今日“板板茶”组织又以类家族式的组织文化贯穿着它的日常运行。老板像家长一样统领着组织,对于小姐和客人既享有家长式的权威,也常通过家庭的称呼或者活动方式贯彻着相互依赖的情境式的相处。人类学对“板板茶”作为一个文化的组织的研究,试图以多棱透视镜观察“板板茶”组织潜在的意象、历史脉络和时代风貌,由此,为依托“板板茶”组织开展更有效的健康促进提供更深刻的理解。 对“板板茶”组织文化的讨论将视线深深地引入了这一场所的运行,而对“禁欲”的讨论却又试图抽身出来,反思人们是否有可能通过文化的力量避免卷入性交易。二者并不矛盾,在文化相对性和多样性原则下,无论研究性产业的组织还是研究为何有人不去嫖娼都有着各自的文化的合理性。而在人类学研究所坚持的生物-文化整体性框架之下,从考察促进或阻碍“板板茶”客人耍小姐的诸多因素中可以看到,人们表面担心得病,实际上对性病之于家庭秩序的破坏才是本质的顾虑,对于艾滋病的恐惧则体现了儒家所说现世的人生境界中对死亡的回避。中国文化中以“家”为本的生活秩序以及礼制道德仍然作为“底色”铺洒和揉杂在多元的性行为、健康教育话语、乃至媒体宣传方式当中。但是之所以仍然进行性交易,是因为人们在以直观的方式评估和应对着罹患性病、艾滋病的风险;各说各话的健康宣传也未能将诸多风险框入听众的认知体系。在此基础上提出的自律策略则紧紧围绕家庭的牵制力和对死亡的恐惧展开。在中国,管理性欲的文化力量来自于个体依附于家庭所产生的安全感与认同,来自于对死亡的回避。这样的学理在“板板茶”附近工地进行特定的宣传之中,得到了行为意识层面最初的验证。这一系列论证和试验,打破了“老婆不在身边就要找小姐”的简单逻辑,从管理性欲的角度诠释了人作为生物体和文化人存在的道理,也为人们通过管理性欲来管理自身与疾病之间的关系提供了一种文化上的解释。这一结论的应用,也弥补了目前在性病艾滋病防治领域盛行的单一推广安全套策略,而忽视广泛的健康与自律教育的缺失的不正常状态,从而将疾病预防中降低风险策略完善到规避风险的层面。 无论是卷入“板板茶”的客人、小姐,还是实施自律,管理着自身欲望的人们,对于健康的追求都是不懈而持续的。当“板板茶”人们将其对疾病直观的理解和诊疗服务结构式分类投射到现实健康服务体系中时,社区卫生服务中心、私人门诊、“草草药”等服务提供者以不同的策略在不同角度和程度上满足着人们的需求。社区卫生服务中心的诊疗案例分析表明了医患之间互为依存又相互矛盾的意义世界,凭借医学权威,医者在健康促进中有着天然的优势和不可推卸的责任。社区里活跃着的“草草药”和私人门诊则因其对患者的整体关照、和情境式相处符合了人们求医行为中的文化心态。这一点,和中国传统医学行医实践在人们求医心态上的遗存有着密切的联系。而面对新公共卫生时代,源自西方的疾病防控理论和实践,在与以LZ为代表的本土实践中,不仅显示出了制度上的缺位而且也表明了疾病控制作为社会控制手段存在的意义。从人们对疾病的主观构建与现实的健康服务资源之间的互动中,既可以观察到医患之间对疾病不同的现象学理解,又可以窥见中医传统中以个体和行医者个人风格为特点的求医与预防方式与裹挟在在社会控制中的西方公共卫生观念与实践之间的差距,从而显示了疾病防控所无法摆脱的场景、历史和文化。正是源于此,卷入社区过程的多种医患关系之考察,人类学的理论研究推动了医学科学与文化理念之间的整合性理解,即性服务者和嫖客所携带的生物的与文化的整体性视角,导致了这一特定社区中公共卫生与防疫人员在医疗服务以外增加文化诊治能力建设的迫切性。 如果说,由于疾病和各种风险的存在,所有的人的生命都是“向死而生”的一个过程,那么,摆脱病痛、寻求健康则成为一个必须的人生过程。通过对“板板茶”社区的组织文化、自律的可能性以及求医行为的研究表明,人们寻求健康的过程不只是科学认知的过程,而且也是一种社会建制和文化实践。一旦在每一个特定社区中对性服务者、嫖客以及实际运转中的医患关系加以统合观察,便能够摆脱那些单纯的科学主义行为干预,转而实施为区域文化观察所导引的跨学科疾病防治战略与策略。如是,生物-文化整体性、组织的人类学观察,以及医患关系的文化诠释均处在同医学科学理念联系性的整合性考量之中,于是,的社区公共卫生与疾病防治实践方可达成人类生活的最佳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