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米兰·昆德拉是一位把小说当作存在探测器的法籍捷克裔小说家,在他的随笔评论集和小说作品中都包含着其对小说历史的理解,以及关于小说是什么的想法,它们构成了昆德拉独具特色的小说思想。昆德拉认为小说就是把实验性的自我作为小说人物,以此来审视一切有关存在命题的诗意散文,这与从日常对话的问答置换中发现事情本身的辩证法相类似,二者都关注最初思想的本来面目,即在相对真理的追问中趋向原初存在,这便是作为小说家的昆德拉对小说辩证思想的理论设想。尤为重要的是,当我们重新回到昆德拉的小说文本之时,这样一种小说辩证的设想又具化成辩证的实践过程。我们可以发现小说人物的自嘲是一种捉弄与防御外在决定性力量的循环状态,滑稽是一种介于肯定与否定之间的模仿行为,幽默是一种混合着可笑与可怕的个体幻想,它们都是相对化言说的“笑”;小说人物的羞耻变成了一种恶性的匮乏状态,厌恶成为了一种深度的忧郁变体,焦虑演变成一种白色的期待样式。它们都具有无意义的原初本质特征,是原质性体验的“烦”。很显然,“笑”与“烦”的概念内涵恰恰对应于昆德拉小说辩证的理论设想,它们成为小说辩证的两个实践基点。二者分别在图像和话语两个层面上形成了不对称性的对立关系,又借助隐喻和关键词的中介作用来构成非延续性的转化关系。这样一种对立转化关系的结构图式是以谜面与谜底的非同一性内容作为永恒的起点,在彻底否定的生产中达到开放又活跃的辩证的实践状态。当我们继续勘探昆德拉式的“笑”与“烦”背后的深层意蕴时,便会发现这样一种小说辩证又包含着不同的实践类型。小说人物的需求与其被满足的需要之间的差额成分,是一种无法被满足的剩余快感。它在某个极其平凡又琐碎的日常时刻里被包装成欲望的形式,是引发“笑”与“烦”的原因,代表着有无相合的欲望辩证;昆德拉式“笑”与“烦”的目的就是为了指认出媚俗化的未来毫无真实意义,同时促使个体牢牢抓住现在时刻里所拥有的一切。这是小说人物围绕现在时刻里的具体内容或身旁之物,既在过去的消失中留存,又在未来的遮蔽中去蔽的过程,是一种个人的历史辩证;“笑”与“烦”的结果是在发现例外状态之后,已经让我们更加清醒地生活在自我的身体世界里,是在人际世界之中为我们呈示出人类价值被贬损的可能性所引发的终极悖论,是把周围世界里的二律背反摆在了我们的面前,让我们以直观的方式理解它。这样一种既否定绝对客观世界又肯定相对主观世界的方式,是一种总体的辩证。从昆德拉小说辩证的理论设想到具体实践的整个过程来看,这一思想既在继承西方小说传统、抗拒僵化的小说模式和维护小说的现代性等方面有着积极作用,又在维持故事与主题的平衡、挽救永恒正义的悲剧精神、处理小说与社会的关系方面稍显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