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台宗智顗在《观音玄义》和《请观音经疏》中提出了“理性之毒”“性具善恶”等思想,但“理毒”是否等同于“性恶”,后世则产生了激烈的争论。本文梳理了“理毒性恶”思想的发展脉络,对其义理旨趣予以了辨析,对其止观实践也作出了说明,从而回应“理毒性恶”说的诸种争议。首先,从“理毒”“性恶”思想的提出与演变来看,智顗孤明先发而后湛然有进一步的阐释,然至宋代,山家派与山外派争论不已,山家派主要代表人物知礼主张“理毒”即“性恶”,山外派则主张“理毒”非“性恶”。两派争论之焦点,在于对“无明即法性”之“即”的不同理解。其次,从义理旨趣而言,智顗认为消伏毒害的作用有事、行、理三方面,而理即法界之无染而染,故为理性之毒。山外派认为真如以无明为缘而生起诸法,诸法乃无染而染,故称为理毒。此毒非真如性德本具,故理毒可以灭除;性毒乃性恶,则无法从根本上灭除,故不应言理毒即性恶。山家派则认为一切诸法,毕竟皆是即空、即假、即中,不但心具三千诸法,众生亦应具三千,佛亦应具三千,故而理毒即是性恶。再次,从止观实践而言,山家派智圆主张理毒应消伏,故理毒乃可断而非性恶,其理论重在严格区分真妄,谓能造能具者独为真心,真心外别无具三千三谛之理,故观真心之外别无观法之道,是为该派之“真心观”。若就观法上言之,则山家之观心,谓之妄心观;山外之观法,谓之真心观。山家派则谓一切万有皆具三千诸法,任何观境皆同归三谛圆融之理,无明即法性,烦恼即菩提,观照现前一念无明法性心,即可证入诸法实相,是为“妄心观”。最后,从判教角度而言,天台宗依适应众生根机而教导之法,分为藏通别圆四种,而理毒与性恶之关系,实则关涉山家与山外的判教之争。山外派以《大乘起信论》为圆教,山家派则认为该论兼具别圆二教。后者指出,若所迷之法界不具三障之染,受熏变造而另立三障,此只是别教之义,理毒即性恶之“即”义不得成立;若是所迷法界本具三障之染,即使复还法性时染毒亦是宛然,理毒即性恶之“即”义即能成立,此才是真正之圆教。由此观之,山家派与山外派关于“理毒”与“性恶”关系的争论,焦点在于“毒”与“恶”之来源与断除问题,这也关乎天台宗的性具的内涵、止观的实践与圆教的标准等问题。事实上,这种争论不仅拓展了天台思想的论域,也丰富了天台思想的内涵,因而具有重要的思想史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