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长小说”诞生于欧洲从中世纪向现代工业社会转化的特殊历史语境,体现了18世纪巨大的社会和文化变革、现代意识的崛起,以及中产阶级对文化话语权的渴望。由于其与现代性的深刻关联,使得这一文体拥有了一种前瞻性的力量。它不仅体现了欧洲几千年传统与现代化进程的激烈交锋,也展示了启蒙思想和现代性话语对阵神学话语的全面胜利。但是,现代性内部的不断抗争与深刻分化,启蒙现代性与审美现代性之间的巨大张力,也同时引发了成长小说这一体裁的流变。本文的研究对象是19世纪瑞士作家高特弗利特·凯勒(Gottfried Keller,1819—1890)的一部最为著名的长篇小说《绿衣亨利》(Der Grüne Heinrich)。与传统成长小说不同的是,本作品并没有停留在一个成长实现后的大团圆的结局上,却通过主人公成长过程中的每一个事件对其内心世界的影响,通过瑞士传统意识形态与德国现代化进程中的一系列冲突,勾勒出一个在存在意义上更加广阔的世界——即一个拒绝以片面的、目的理性的认识论方式来观照的世界。经由其对传统模式的颠覆以及对启蒙现代性的批判,成长小说开始在新的历史语境中不断破旧有的僵硬模式,以丰富多姿的形态彰显了多元化的文化观念以及价值模式。本文力图通过对《绿衣亨利》的文本解析,经由思想语境的回溯,挖掘它与传统成长小说的不同之处,阐明其作为一个内部充满张力与矛盾的综合体所包括的传统基调、现实存在、未来预期等复杂因素,辩明成长的价值恰恰在于其未完成的开放性与丰富的可能性;从而批判传统成长小说所具有的片面的、统一的、目的论的现代性视野,推进对成长小说这一历史文学体裁的当代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