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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欧洲列强百唱不厌的非洲恋歌大合唱中,法国作家加缪的创作乃是一个极其重要的声部。早年浪迹殖民地的生活经历、跨文化生成的混杂语境,固然使加缪成为一个品格漂移的文化浪子,但与生俱来的种族主义情结又时时激活他的殖民叙事冲动,使之借助大量的想象与虚构,鸣奏出一曲曲迟暮的帝国挽歌。加缪的北非题材小说,刻意屏蔽现代南欧海盗的侵略行径和北非失地农民的世纪痛苦,将百万欧洲移民在阿尔及利亚的巧取豪夺诗化为披荆斩棘、气壮山河的创世之旅,以无限苍凉的笔法哀悼了代代欧裔白人异国淘金之梦的幻灭,从而暗示“以法兰西的名义”,利用殖民地的自然资源造福于宗主国的工业阶级和饥饿民众,是天经地义的。实际上的地理占有,是西方帝国海外殖民的最高形式。加缪的非洲叙事以此为坐标,却全盘掩盖西方帝国征服、镇压阿拉伯人的血腥历史,高度认同法国对阿尔及利亚的强权统治,以虚假的文化镜像将殖民主义者装扮成为统治、指引、提高、拯救落后民族的全球霸主、文化王者和人类救星,赞颂他们带来的合理制度和高效管理帮助非洲丛林的蛮族迈向了现代化的历史进程。白色种族的文化身份使加缪形成了一种特殊的颜色美学。为了宣泄自己的种族情感和满足白人的观赏期待,加缪的小说将非洲大陆灿烂文明的创造者扭曲为缺位失语、任人言说、阴险残忍、嗜杀成性、淫荡落后的野蛮他者,魔化为欲望幽灵、局外之人和丛林生番,最终臆造出一种特定的东方贱民。20世纪中期,西方的殖民主义统治分崩离析,加缪无视这股不可抗拒的历史大潮,却将阿尔及利亚人民争取民族解放的正义斗争诬称为恐怖事件加以大力渲染,同时重弹陈腐的“黄祸”老调,侈谈抽象的文明冲突。今天,自由的非洲已然屹立于世界民族之林,但重构非洲帝国的幽灵仍然徘徊在21世纪的西方社会圈层之中。所以,运用后殖民批评的前沿理论对加缪小说的帝国叙事进行深入系统的研究,对于填补国内学界的评论空白以极大地拓展加缪研究的理论空间,对于我们洞悉西方文化帝国的流变轨迹以颠覆其思想逻辑与叙事策略,对于消除西方新殖民主义的现实威胁,进而重建世界多元文化平等对话与互相包容的全球文化新格局,都具有重要的理论价值与现实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