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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奥尔格·卢卡奇是20世纪初的思想家、哲学家,被誉为西方马克思主义的创始人之一。1923年出版的《历史与阶级意识》是卢卡奇的代表作,也被称为“西方马克思主义的圣经”,但很少有人注意到卢卡奇1923年之前的文学和美学著作——《现代戏剧发展史》、《心灵与形式》及《小说理论》。《小说理论》是卢卡奇在第一次世界大战的绝望氛围之下创作的文学理论著作,书中鲜明地体现了其主体性思想,即异化理论和总体性意识,这正是“物化”理论的青涩前身。早在布达佩斯学习期间,卢卡奇就对文学艺术充满着了浓烈的兴趣,后来怀揣着成为一名文学史家的梦想来到德国。在这里,《小说理论》的主体性思想找到了诞生的根源——德国哲学。康德、黑格尔、费尔巴哈的古典哲学思想,以及西美尔的生命哲学和社会学理论,分别为《小说理论》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从20世纪20年代后期,卢卡奇思想逐渐进入中国,其理论著作的译介则始于1935年。90年代以后,国内学界对卢卡奇思想的研究呈现出多元深入倾向,对其文艺美学思想的研究也越来越细化,主要集中在异化理论、现实主义、自然主义、小说理论等方面的内容。1995年至今,国内学界尤其注重卢卡奇的文艺思想探究,涵盖了人道主义思想、物化概念、总体性理论、现实主义理论等层面。但总体而言,国内学界对卢卡奇的研究主要聚焦在《历史与阶级意识》及其晚年作品上,对早期文学美学著作《小说理论》的关注较少。作为卢卡奇早期文学和美学思想的结晶,《小说理论》在其整个思想生涯中占据重要地位,因此研究本书的主体性思想有助于更好地理解卢卡奇的文艺美学思想。另一方面来讲,面对现代社会日益严重的现代性危机,人的价值和意义应该如何定义?人应该何去何从?卢卡奇从文学形式的角度出发,层层推进思考了史诗、戏剧、小说三种方式,最后针对主体性问题提出了个人见解,严词指出了资本主义社会根深蒂固的弊病,小说形式是拯救主体的唯一途径和方式。唯有诞生于现代背景的小说,才能够真正拯救异化的人,并构建一个圆满的、完整的总体性世界。本文主要从文学、美学和哲学的理论话语和人类文化精神的视角去深入挖掘卢卡奇《小说理论》的主体性思想,结合卢卡奇“物化”、“总体性”、“现代性”等多项研究成果,在文学层面探索卢卡奇的思想价值,并构建其承继德国古典哲学的思想脉络体系。本文主要分为四个章节。第一章主要阐释早期卢卡奇主体性思想的核心内涵——“异化”和“总体性”。围绕《现代戏剧发展史》、《心灵与形式》、《小说理论》三部文学美学早期著作,梳理“异化”和“总体性”概念逐步明确的过程。在《现代戏剧发展史》阶段,卢卡奇专注研究戏剧的形式作用,而受到西美尔生命哲学的影响之后转向追寻永恒的心灵和形式,最后到《小说理论》阶段,他才真正意识到小说是唯一克服异化问题,回归总体性的温暖怀抱的最佳形式。第二章主要分析《小说理论》主体性思想的来源问题。一开始卢卡奇就表现出对戏剧的浓厚兴趣,后来随着思想深入,德国哲学走进了他的视野。在晚年的自传中,卢卡奇回忆道“德国哲学的影响贯穿了我的整个一生”。早年旅居海德堡之际,他受到文德尔班等人的新康德主义思想的影响,在认识了康德“物自体”问题的局限后积极运用黑格尔辩证法以求解决之法。同时他还受到了费尔巴哈的宗教人道主义思想及恩师西美尔的货币哲学的影响,最终所有思想交融于《小说理论》。学界广泛认为此书是卢卡奇从新康德主义走向黑格尔主义的写照,然而事实上《小说理论》的思想色彩十分驳杂。因此,本章主要就康德的先验哲学观念、黑格尔的绝对精神及辩证法、费尔巴哈的宗教人道主义思想与西美尔的货币价值和生命形式,分别阐述对卢卡奇《小说理论》主体性思想的启发。第三章主要研究《小说理论》主体性思想呈现的三种文学形式,即史诗、悲剧和小说。卢卡奇认为古希腊史诗是本质与生活统一的完整领域,是个体与自然的完美融合,代表了完满的总体性。悲剧则选取个体生活的典型事件,在舞台上展现孤独个体抗争命运的象征性生活,促使台下的观众产生强烈的情感波动,将自身投入到表演之中从而完成心灵和世界的统一。但是前两者克服异化、回归总体性的做法不适用于现代资本主义社会。在卢卡奇看来,一出生便面临本质和世界分裂的现代小说形式具有内在主体性,其自身形式能够呼唤完整的现代世界,弥合主体和客体之间的裂隙。同时,卢卡奇以小说类型学的方式,根据心灵和世界之间的距离远近,分别考察了抽象的理想主义和幻灭的浪漫主义,并以塞万提斯的《堂吉诃德》和福楼拜的《情感教育》为代表,探讨了小说拯救主体的不同途径。第四章主要探索现代小说作为拯救现代性危机的意义和价值,指明卢卡奇主体性思想的最终导向。早期卢卡奇的主体性思想与现代性问题密不可分,可以说“异化”和“总体性”就是针对解决现代性问题提出的理论概念。启蒙主义倡导的“理性”、“自由”、西美尔和韦伯对现代性问题的看法,都深深影响了青年卢卡奇,为其现代性理论提供了思想来源。卢卡奇看到了现代性危机的各项表征,意识到必须挖掘小说拯救这一危机的具体路径,因此他将塑造未来的可能性寄托在两种综合尝试上,以歌德的《威廉·迈斯特的学习时代》为代表的成长教育小说,和以托尔斯泰的小说为对比的超越社会生活形式的尝试。最后,他认为只有歌德的这本小说和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作品是理想形式,能够真正解决异化问题,实现主客体的统一,平衡心灵和世界的关系,这一切都透露出浓厚的乌托邦色彩。总的来说,卢卡奇的思想具有高度的复杂性和深刻性,《小说理论》只是其近七十年思想生涯的一个片段照影。在其晚年的回忆中,他也表达出对早期思想的反叛和批驳。但不可否认的是,卢卡奇《小说理论》的主体性思想对于审视人类心灵世界和社会生活仍然具有重要意义。面对当下复杂多变的世界图景,主体的本质、存在、价值、地位等等一直是现代人最关心的问题,人类应该去往何方?在卢卡奇看来,必然是克服异化现象,恢复人的主体性地位,朝着心灵和世界统一的总体性方向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