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来援助在促进发展中国家经济社会发展以及民主化转型的同时,也可能加速发展中国家政府合法性的流失。但现有研究对于援助是否会影响发展中国家的政府合法性这一问题并未给出系统的解释:首先,学者们较为关注援助对受援助国家政府合法性的积极作用,相对忽视其消极的一面;其次,目前关于外来援助影响发展中国家政府合法性流失的理论解释较为单一且尚存争议;再者,有关受援助政府合法性流失的研究较为零散,缺乏系统的分析。总体而言,当前关于外来援助与发展中国家政府合法性流失的研究存在很大空白。故而,笔者尝试提出一种新的解释路径,系统探究外来援助对发展中国家政府合法性流失的影响。本文提出:外来援助资源的配置有违合理公平原则将阻碍合法性资源转换为合法性,进而影响发展中国家政府合法性流失。合法性意味着民众对政治权力的认可与支持。合法性不足或缺失将动摇统治的正当性。在政治实践中,政府往往从意识形态、制度规则、执政绩效和个人品质中获取统治的依据。但掌握这些合法性资源并不必然产生民众对政府的无条件信任与支持。合法性资源与合法性是两个不同的概念。合法性资源转换为合法性需遵循合理、公平、共识和协商原则。在政治系统输出过程或者公共政策过程中,政府贯彻以上原则将促成合法性资源转换为合法性;反之将致使合法性资源的转换受阻,政府面临合法性流失的风险。发展中国家政府合法性的基础和特征决定了提供令民众满意的公共物品和服务对政府获取和巩固合法性的重要性。外来援助可以弥补发展中国家政府公共物品和服务生产能力的不足,为其提供正面合法性资源。但非合理公平地配置援助资源无法促成合法性资源转换为合法性。资源配置权力高度集中以及援助分配模式非法治化造成资源的非合理使用,导致援助行为与目标的背离和贪腐行为的衍生。资源信息不对称导致援助资源的分配有失公平正义。非合理使用援助资源违背了国家的长远发展目标和人民的根本利益,大大降低民众对政府的期望和信任。援助资源分配不公和贪腐的出现加剧社会贫富差距,破坏政府的公正性和权威性。这些因素铸成发展中国家政府合法性的流失。在坦桑尼亚的案例中,非合理公平的援助配置实践催化了20世纪八九十年代姆维尼政府的合法性危机。自独立以来,国际社会对坦进行了大量援助以支持该国国家发展计划和改革的施行。援助的到来为姆维尼政府的合法性的增长提供了正面合法性资源。但坦桑尼亚的公共资源配置权力高度集中在执政党和中央政府,公共资源管理效率低下、缺少法治化的分配模式,以及保守派和利益集团垄断资源信息,导致了援助资源的非合理公平配置:援助资金被大量浪费在补贴生产低效的国有企业和支付公共部门的管理费用上,造成援助资源的实际用途与援助目标相背离;对援助资源的不当管理助长了政治系统的贪污和腐败;资源分配有失公平正义进一步扩大了社会内部的贫富差距和阶级分化。这些问题的出现严重破坏了政府的权威性和公正性,逐渐引发民众对姆维尼政府的改革及其统治的合法性乃至对一党制统治模式的质疑,迫使国家领导人主动开启现代民主化进程以缓解政治危机。有鉴于此,笔者提出防控外来援助影响发展中国家政府合法性减损的六点思考:第一,秉持援助的指导思想,使援助资源的配置服务于国家的长远发展;第二,保持资源配置权力的独立性和公正性,实现援助资源分配机会、过程和结果的公平正义;第三,扩大援助资源管理的社会参与,鼓励多元主体参与援助政策的制定和实施;第四,提高援助资源分配的规范化,建立规范的资源分配程序;第五,提高援助资源信息的透明化,建立援助信息公示和披露机制;第六,国际组织积极参与和监督援助资源的管理,妥善处理主导权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