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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所習用的“省形”一詞是現代語言學參照省聲造出的術語,與清代說文學家所用的“省形”意思懸殊。《說文》則單用一個“省”字。“省”字涵蓋的範圍其實要比“省形”大。其原因,一是古人對一個術語的運用,並不像今天學術所要求的那麼嚴密;二是“省”與“省聲”兩個詞在傳抄的過程中容易出現舛誤,“省聲”捝一字便成省形,“省”衍一字則成“省聲”;三是歷代《說文》的校勘者運用自己的理解或是參考其他字書對原文進行了修改。因此,對《說文》所有言“省”的條目進行考察,排除其中表示省聲的和後人篡改的,才能得到適用於今天“省形”這個術語的字例。現代術語“省形”相較於《說文》原有的“省”字是有了進步的,因為它在名稱上就把自身與省聲截然區分開來。但是這個名稱也造成一種錯覺,因為形符和聲符是針對形聲字造出的術語,於是“省形”會讓人誤以為它只是存在於形聲字中。大部分語言學通論類的書對於省形也就是劃定它是形聲字形符的減省。實際上“省形”也大量地出現在會意字中,少量地運用於合體象形字的解說中。本文認為合體字的表義/表形構件的省變都可以稱為省形。另外,對形聲字而言,還有一種特殊的省形方式,發生在後起字當中,本文稱之為更旁字,即是一個常用字或早出現的字,其形體的一部分被替換成聲符,構成與之意義相關的新字。本文首先對比徐鉉《說文解字》(陳昌治本、北宋本、以及藤華榭本)和徐鍇《說文解字繫傳》(烏程張氏與祁嶲藻本)中言“省”條目,排除了34條鉉本作省而鍇本不作省的,及8條鍇本作省而鉉本不作省的,1條鉉本有而鍇本無的,14條“省”字表省聲例,2條不必言“省”例和1條“省”字表簡化例。判斷鍇本和鉉本孰對孰錯,一方面是看哪個版本解釋得更合理,一方面是從慧琳《音義》與玄應《音義》中找引用《說文》該字說解的條目,看與哪個版本相符。第二步就是找尋證據證明《說文》言“省”的條目中有一部分是後人篡改的。篡改的情況大體有三種:一是《說文》本無其字,而後人根據隸書字形仿為小篆增入,並且言省。二是《說文》的小篆/古籀字形被改動過,後人根據更改過的字形言省。三是《說文》說解已捝,後人根據其他字書補入。剩餘的字基本上可以認為是《說文》中的省形字。判斷這些省形分析是否正確,有三個標準:把省形分析的形態抽象為X從Y省,那麼,第一:X與Y字形的主要部分必須密切地對應;第二:X與Y字義上必須相關;第三:X有不得不從Y省的理由。不得不省的理由指X本身的構件無法完整地表達其字義,同時,有古文不省字形及X所從構件《說文》所無的情況也算在不得不省的理由里。任何一項不達標都不是正確的省形分析。有一個輔助方法是看X與Y上古音是否接近。一般來說,省形不可能同時省聲,除非兩個字是同源字。本文的結論是:省形是一種系聯字義與字形的說解方式,當字形中的構件難以完滿地表達字義時,才有引入省形的必要。一個字一般都有多個義項,所採用的義項要和省形分析處在一個層面上,也就是說,當釋義改變時,省形分析也會跟著改變,一個義項需要用到省形,另一個可能就不需要。如果籀文/古文省是《說文》原文的話(很難找到證據證明其中的“省”字是後人加的,唯有可能證明古/籀原本作或體),那麼它並不表示文字的歷時衍變,而是說古/籀與該字應有的造字理據比較起來,減省了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