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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俄罗斯文学的长河中,在众多闻名遐尔的文学大家中,伊凡.阿列克谢耶维奇.蒲宁始终是一个独特的名字,尽管他出于各种原因选择了孤寂地远离时代潮流,甚至是远离了祖国,但可以毫不夸张地说,他以对生活深刻的思考、对现实真实的反映和对俄罗斯语言精妙的运用为丰富底蕴深厚的俄罗斯文学宝库和源远流长的世界文学宝库做出了巨大而独特的贡献,他的名字将永远铭记在世界文学的史册中。 苏联解体后,俄罗斯的蒲宁学研究进入了一个崭新的阶段,出现了许多对蒲宁进行重新评价的学术作品,这其中1994年出版的尤里.马里采夫的《伊凡.蒲宁:1870-1953》应该被认为是最具代表性的一部专著。该书推翻了蒲宁研究中的许多传统论断,全面系统地研究了伟大作家的生平、充满了矛盾的世界观和极富个性的创作特征,揭示了作家世界观中蕴含矛盾的深刻哲学、美学、甚至是生理学根源,评论家还将蒲宁放在19世纪末20世纪初整个俄国文化的背景上进行研究,强调了作家的个性以及艺术风格的连续性和复杂性等等。 应该说,蒲宁学的研究在俄罗斯已经形成了规模,一批成熟而卓有成效的研究者队伍已经形成,"平静而客观地分析蒲宁丰富的艺术和精神世界"已日益成为各国研究者的目标。 蒲宁的作品最早于1921年传入中国。该年9月,上海商务印书馆发行的《小说月报》第12卷"号外"-《俄国文学研究》中收有他的短篇小说《旧金山来的先生》,译者是沈泽民13。这之后由于战乱和众所周知的原因蒲宁完全从中国的翻译界和评论界的视野中消失,直到上个世纪80年代,我国翻译界才又一次将目光聚焦在蒲宁身上。1980年当时的《苏联文学》杂志第三期首先刊登了陈馥翻译的小说《末日》和冯春翻译的《忧虑》两篇短篇,次年的1981年可称为中国俄罗斯文学翻译史中的"蒲宁年",这一年翻译出版了《蒲宁短篇小说集》(上海译文出版社,戴骢译)、《蒲宁中短篇小说选》(外国文学出版社,陈馥译)、《米佳的爱情》(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郑海凌译),1984年又出版了由章其节译的《阿尔谢尼耶夫的一生》。但是相对于翻译界,我国的俄罗斯文学研究界在相当长的时间里始终对蒲宁讳莫如深,仅有的几篇文章也因循了苏联评论界的老套路,对蒲宁个人及其创作并未进行新的有价值的再挖掘。比如文章多强调蒲宁的政治立场,认为他是"贵族老爷","没有预见到历史的发展","固守贵族立场,对十月革命抱有敌对态度"等等,对蒲宁艺术特色的评价也不乏有失公允之处,如有作者认为:蒲宁晚期的作品"沿用了写实手法,与前期的作品几乎毫无二致,但就是思想深度和批判激情来说,后期的作品逊色得多,思想上显得苍白无力,情调也由明朗转为忧郁,爱与死成为他创作的主旋律。蒲宁笔下的爱情大都是畸形的、不正常的性爱……流露出作者人生如梦、命运变幻无常的感受。"14等等。这种情况直到最近几年才有所改观。1998年安徽文艺出版社出版了由戴骢主译的三卷本《蒲宁文集》15;2002年1月东方出版社出版了李辉凡翻译的《蒲宁回忆录》,2004年2月上海译文出版社即将推出35万字的译文集《耶利哥的玫瑰》,书中相当一部分译文是首次与中国读者见面。这些作品在中国的问世无疑是中国蒲宁学研究事业的幸事,为中国的研究者提供了丰富的资料来源。但遗憾的是,对蒲宁文学遗产的研究和挖掘工作显然又一次滞后于其作品的翻译,据不完全统计,从1990年到2002年间,全国发表的有关布宁的学术论文(不包括各类文集前的作家介绍)不足30篇,且多集中在近几年,如有《别具一格的艺术世界-布宁短篇小说视角浅析》、《转向主体情感世界的艺术创作-蒲宁小说创作中的现代意识探索》、《从归纳走向解构-蒲宁创作艺术的再认识》16等等,而系统研究的专著在我国仅有由上海外国语大学俄语系冯玉律教授撰写的《跨越与回归-论伊凡.蒲宁》和2003年8月刚刚问世的由首都师范大学文学院邱运华教授撰写的《蒲宁》两本,而且后者还主要是生平评传。 鉴于这种状况,笔者将研究课题选定为"蒲宁小说创作中的永恒主题及风格特征"研究,以便全面借鉴国内外学者的研究成果,对蒲宁的创作进行较细致、系统和深入的分析,并在此基础上力图有所创新和突破。 在谈论本论文的论点、结构等问题之前,有必要就"风格"的概念进行一番界定。法国博物学家布封曾有"风格即人"的著名论断,这表明风格是表现主体独特个性的东西。沿着这个思路,后世的人们对这一概念又进行了形形色色的界定与拓展。大致有以下三种观点:一,着眼于作品的修辞学特征,如固定语体的用语风格,明喻、隐喻等修辞手法的使用,也不排除个性化的词汇语义结构、语法句法结构特征等等;二,认为风格是用于表现内容的艺术形式中所有因素的美学统一体,主要指作品的情节结构,描述手法等等;三则是指内容和形式的有机统一体,即"包括作家所具有的对现实的总的感受和由他为自己提出的任务所决定的艺术方法。"(Д.C.利哈乔夫)17笔者认为,利哈乔夫的观点是比较科学的,也就是说,风格不仅表现在题材的选择与处理、情节结构的安排、人物塑造的手段等方面,主题也是不可或缺的一个因素。因此,在本论文中,将"永恒主题"和风格特征并列并非将主题排除在风格特征之外,而完全是为了强调"永恒主题"在蒲宁创作中的重要地位。 本文的主要观点如下: 一.契柯夫早在20世纪初就断言,就某一方面来说,蒲宁是唯一的作家,当中的任何一个人试图揭示蒲宁的秘密就意味着向成熟迈进了一步。18的确,蒲宁世界观中的强烈矛盾使之成为了20世纪俄罗斯最难解读的作家之一,其表现就在于作家一生的创作具有鲜明的特性,即外在的多变性和内在的统一性。看到,尽管作家笔下作品的体裁、题材千差万别,但其创作的风格却可以说是相对稳定的。这种统一性如此鲜明,如此有力,竟使得他的作品在浩若烟海的文学作品中独树一帜,正如俄罗斯著名的蒲宁学研究者(0).斯莉维茨卡娅所说:"蒲宁看待万物的出发点是它们的永恒性,他描绘的是遵循了内部不变规律的世界喧嚣的表面画面。"这就是说,蒲宁是在世界普遍存在的"不变与多变"的矛盾以及其各种变体中构建了自己的艺术世界,而这种对世界两极性理解的基础正源自作家深厚的宗教(不是东正教)情结,即对造物主创造之美的狂喜和面对世界的困惑、脱离世界的恐惧紧密结合的产物。尽管蒲宁作为一个传统意义上的俄罗斯人-西方人,但对人与世界相互联系的理解是非西方传统的,即他的世界观并未定位在西方传统的人类中心论上,他的观照对象不仅仅是人,更准确地说,是整个宇宙和总的、普遍的宇宙规律控制之下的人。宇宙生活是无边的沧海,而人不过是这沧海中的微小一粟,可以说,他的世界观是宇宙中心论。蒲宁穷其一生的创作,展示于世人的正是在人类的智慧无法企及的宇宙黑洞中进行的一切活动,那里是阳光照不到的、被人遗忘的角落,但那里却有鲜活的生命。蒲宁始终让人感觉到,他所有的艺术创作展现的不过是泽被了造物主灵光的宇宙中的一个狭小的条带,而其中所发生的一切都是无需理性解释的,理性在蒲宁看来永远是苍白无力的。因此在蒲宁的世界中,矛盾的表现不是宗教的天堂与人间,灵魂与肉体,也不是社会政治运动中的正义与邪恶,更没有等级上的不同价值,他的矛盾表现带有更加普遍的意义,体现在更广阔的人类生存的坐标中,即生与死、幸福与痛苦、狂喜与恐惧等人类永恒的困惑之上,由此断言,蒲宁创作的中心不是"个人与社会"的冲突,而是扩展到本位论层面的、由人类的生存规律本身决定的"人与世界"的冲突。无论是早期创作对世界的直抒胸臆、漫游历史遗迹时与古老文明的对话、探索俄罗斯人的心灵之谜,还是创作后期对爱情的讴歌都源于他对世界充满了矛盾的理解,他创作中的所谓"永恒主题"实质上就是这矛盾的两极,两极的聚与合构成了他创作的全部内容。笔者认为,这是一个基础,只有在这个基础上才能找到诠释蒲宁秘密的立足点。 二.蒲宁对矛盾的揭示始终是在具有普遍意义的、精神的范畴中进行的,在这些范畴中最关键的就是自然、死亡、爱情和记忆。对于蒲宁来说,生理的死亡是不可避免的,但却可以在自然、爱情与记忆创造的精神境域中超越时空,战胜死亡。因此,个人所要达到的最高的精神境界就是善于将生活看作是上天最珍贵的恩赐,充分体验它的美好与独特,只有美才能拯救世界,这是蒲宁的美学原则,也是作家眼中道德的基础,只有美才是遏制死亡和人性中恶的本原的关键。 本论文共分为六章: 第一章:生活的启示。分两节-生命意识中的矛盾和困惑、社会意识中的孤独与思考-诠释蒲宁笔下"永恒主题"形成的原因。 第二章:蒲宁艺术世界审美观照的对象:自然与人。主要探讨作家对大自然的审美态度以及对人生生死、存在等本位问题的深度思考; 第三章:生命与自然的融合。分三节进行论述短暂的生命只有在自然中才能获得永生,在这里"自然"显然是个较之自然风光更大的概念,它主要指一切原生的、自然的、不为任何外在事物遏制的力量,即自然力。在本章中指大自然的山水、遗传记忆和真诚的爱情。 第四章:蒲宁艺术世界审美观照的特征。从作家审美取向的定位入手,从叙事中主观性的强化、情节的提炼、结构的安排、人物的塑造等方面揭示蒲宁在继承俄罗斯现实主义文学传统的基础上对该传统进行的拓展与创新。 第五章:蒲宁对俄罗斯文学的影响 结语 由于本人水平有限,书中肯定存在不少缺点和疏漏,恳请各位评委老师给予指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