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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谋杀疑云
高寒从警校毕业后,放弃了留在大城市的机会,自愿去偏远地区接受锻炼,在一家乡镇派出所任职。这天他在所里值班,夜里下起了大雨,雷电交加,不时将他从睡梦中惊醒。
天快亮时雨停了,高寒迷迷糊糊刚合上双眼,石槽村的治保主任老余打来了电话,说是他们村子刚刚发生了一起坠井事故,让他过去看一看。
高寒很快赶到现场,落井的死者已经被打捞上来,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年妇女,大家都叫她秋婶。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站在旁边,一副六神无主的表情,老余正在叮嘱她:“秀芬,你得赶紧给邵平打电话,他不回来,后事没法处理。”
秀芬说道:“我刚才已经给他打过电话了,他在非洲援建,现在正在往机场赶。”老余点点头,又摇摇头,叹息一声:“祸从天降啊!”
高寒蹲下身仔细观察着事发现场,这是一口乡村常见的水井,四周的井沿由水泥堆砌而成,现在井沿已经整体性坍塌,以致黑乎乎的井口都变成了不规则的形状,看上去触目惊心。井沿是站人的地方,打水时发生坍塌,后果可想而知,不掉进井里才怪。
高寒仔细察看着井沿断裂之处,表情越来越严峻,他把老余叫过来,指着井沿问:“你发现问题没有?”老余观察了一会儿说:“水泥断裂之处的茬口还很新,这个井沿应该砌成不久。”高寒点点头,沉吟着说:“水泥混凝土结构的建筑,在腐蚀老化的基础上发生坍塌,不是什么稀罕事,但这需要足够的时间,刚砌成不久的井沿就坍塌了,你不觉得奇怪吗?”
老余问道:“会不会是水泥质量有问题?”高寒说:“这一点我也想过,但即便是劣质水泥,短时间内坍塌的可能性也不大。”
高寒让老余把秀芬叫过来,秀芬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似乎腿脚有些不方便。高寒指着井沿问道:“你们家的井沿是什么时候砌的?是谁动手砌的?”
秀芬擦了擦眼角说道:“是我老公邵平砌的。春节前他回来休假,去探望三舅时,发现三舅家井沿裂了道缝,邵平不放心,去镇上买了一袋水泥回来,给三舅砌了一下井沿。水泥还剩了半袋,邵平不想浪费,正好我家这口井的井沿也有点年头了,他就把旧井沿敲掉,砌了一个新的。”
高寒跟着老余来到邵平三舅家,在后院的那口水井前停下脚步。这个山村位于高原地带,海拔过千米,地势又复杂,成了当地自来水“村村通”工程中最难啃的一块硬骨头,通往该村的自来水管道正在进行铺设,年底才能完工,现在村子里的人还是离不了井水。
高寒看了一眼井沿,心里更有把握了,他问老余:“你觉得这个井沿有坍塌的可能吗?”老余在井沿上使劲踩了两下,又捡起一块砖头敲了几下,连连摇头说:“不可能,估计这井沿的寿命比我都长,我死的那一天它都不会塌!”
高寒点点头道:“所以我怀疑落井者并不是死于事故,而是死于谋杀!”老余大吃一惊:“你的意思是??有人人为地制造了坍塌事件?可这事有可操作性吗?”
高寒不假思索地说:“不但有可操作性,而且难度并不高。凶手用破拆专用的冲击电锤就可以把水泥井沿敲裂,再利用昨晚下雨的条件,把碎裂之处用泥糊住,可谓神不知鬼不觉……”说到这儿,高寒眉头皱起来:“要处心积虑地谋杀一个人,肯定是对这个人有很深的仇怨,你好好回忆一下,秋婶生前有没有跟哪个人结过怨?”
老余皱了皱眉说:“那就太多了!你不了解秋婶这个人,她年纪轻轻就守了寡,独自拉扯着孩子过活,她这个人没理搅三分,得理不让人,跟村里的一大半人都冲突过。”高寒又问:“你再好好想一想,跟她产生过冲突的村民里,有没有结怨特别深的?”
老余想了半天,摇摇头说:“都是一个村的,抬头不见低头见,有个脸红脖子粗的,也都是些鸡毛蒜皮的事儿,谁也没把谁家孩子扔井里,哪有那解不开的仇疙瘩?”
高寒说:“这种事不能一概而论,人跟人的性格不一样,心胸也不一样,针眼大的事儿,有人看得比磨盘都大。要不换个角度想一想,最近这段时间,有没有人跟秋婶起过冲突?”
这话点醒了老余,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失声叫道:“难道是他?”
2.云遮雾罩
高寒赶紧追问是谁,老余伸手往前面一指,那里有两间青砖瓦房,他说:“那家的男主人叫石辘轳,也是个难缠的主,前几天他刚跟秋婶吵了一架。因为他养的鸡啄了秋婶种的菜,秋婶一怒之下抓起那只鸡,扭断了脖子扔到了枯井里。石辘轳跟秋婶对骂了半天,还扬言要让秋婶跟那只鸡一个下场!”
高寒心中一动:难道石辘轳真的就是谋害秋婶的凶手?这时老余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一拍大腿说道:“我又想起来一件事,前天我经过秋婶家后院时,发现石辘轳站在那口水井旁,鬼鬼祟祟的。我当时还有点奇怪,不知道他在那儿干什么,后来他听到动静,顺着墙根溜走了,我当时有事,也没顾得上理他,现在看来……”
高寒立刻迈步往前走,边走边说:“咱们去会一会这个石辘轳!”路上他特意交代老余:“你在这个村子里有威望,必要的时候,还需要你帮帮忙,震一震对方。”
老余满口答應。他敲开院门见到石辘轳后,黑着脸说道:“我们为什么来找你,你想必心中有数,最好老实交代,不要有侥幸心理!”
老余这招敲山震虎还真管用,石辘轳正在递烟的手抖了一下,香烟掉到了地上,他声音有些发虚地问:“余主任,您这话什么意思?我不太明白。” 这会儿说起来,老张还有点纳闷:“这家伙懒得出奇,太阳不晒屁股不起床,我就想不通了,他大半夜的淋着雨出去干什么?”
高寒问:“你好好想一想,他当时手里有没有拿着什么东西?”老张不假思索地说:“有!他拎着一个袋子,看上去鼓鼓囊囊的。”
高寒点点头,眼睛微微发亮,旁边的老余忍不住问道:“难道袋子里是破拆工具?可是破拆工具需要插电,下雨天不影响使用吗?”
高寒解释道:“有充电式的破拆工具,功率并不低,而且正因为是下雨天……”
刚说到这儿,外面传来了敲门声,老张过去把门打开,一个獐头鼠目的男人走进来,左手拎着一只肥鸡,右手拿着两瓶好酒,满脸笑容,可当他看到屋里有这么多人时,脸上的表情一下僵住了。
老余不冷不热地开了腔:“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从来只见你梁锁子蹭吃蹭喝,头一次见你倒贴别人!”他伸手一指那些东西:“这算什么?封口费吗?”
梁锁子结结巴巴地说:“啥、啥封口费?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高寒往前走了一步,盯着梁锁子说:“秋婶坠井而亡,很可能并不是一场意外,我们需要了解一下你昨天晚上的去向……”
梁锁子愣了一下,扯着嗓子叫起来:“你们怀疑我害死秋婶?怎么可能?她是我婶子,又跟我无冤无仇的,我干吗要冒着掉脑袋的风险去害她?”高寒冷冷地说:“你没有动机谋害秋婶,那么对秀芬呢?也没有动机吗?”
梁锁子强作镇定地说:“我跟她话都没说过几句,八竿子打不着,干吗要害她?”
高寒不紧不慢地说:“一个多月前,你有没有把秀芬拖进玉茭地里意图不轨?要不要现在把秀芬叫来对质?你不要以为你矢口否认就可以。这件事是有人证的,当时在玉茭地外经过的那个人,就是看到了你施暴的行为,才故意把你惊走,他已经同意为警方作证!”
高寒这一招又一次奏效了,梁锁子脸色发白,咽了一口唾沫说道:“我当时喝了点酒,才干出那事,事后还抽了自己两耳光,可我并没有得逞啊,你们就为这个找我?”
高寒说:“你做出了见不得人的事,生怕被人知道,昨夜就在井沿上做手脚想杀人灭口,偏偏阴差阳错,早上秋婶去打了水,当了秀芬的替死鬼……”
梁锁子一听,急得额头上青筋都凸出来了,连声说道:“根本没有的事儿,你们不能冤枉好人啊……”
“那好!”高寒打断了他,“你告诉我昨天晚上的去向,提供不在场证明!”
梁锁子明显底气不足:“我昨天晚上哪儿都没去啊,在家蒙着被子睡大觉!”
高寒冷笑一声:“如果是那样,你现在何必拿着东西来封邻居的嘴?老张已经把一切都告诉我们了。我现在是代表警方在向你问话,不是在跟你唠家常,你有作案动机,也有作案时间,如果不能说清昨晚的去向,我们会将你作为犯罪嫌疑人,正式拘留提审!”
梁锁子的心理防线终于崩溃了,他着急地说:“我交代、我全交代还不行吗?我真的没有杀人,我哪有那胆子?前天我去林子里设了几个捕捉竹鼠的陷阱,昨天夜里去收竹鼠,不料下起了大雨,虽然淋了个透,但捉到了几只竹鼠,心里还是乐滋滋的,偷偷卖给那些收野味的人,又能换一笔钱了,没想到为了几只破竹鼠,居然背上了这么大的黑锅……”
高寒怔住了,隔了一會儿才问:“你想封住老张的嘴,就因为这个?”梁锁子说:“对啊,竹鼠是保护动物,国家禁止猎捕的。我以前就干过这事,还被派出所处分过,这事要是被老张说出去,人家猜也能猜到我在干啥了。”
高寒又问:“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你的说法吗?”“当然有了,沾满泥水的竹鼠现在还在笼子里,在我家床底下塞着呢!”
高寒去梁锁子家查看之后,证实了他所言不虚,他把老余拉到一旁,嘱咐道:“他强奸未遂、猎捕保护动物,都是违法犯罪行为,这些交给你处理吧,你帮我通知一下派出所。”老余点点头问:“那个案子呢?”
高寒叹了口气:“一切都回到了原点,需要重新查起……”
4.风波不断
离开梁锁子家后,老余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拍脑袋说:“高警官,会不会我们在时间判断上出现了失误?也许凶手并不是昨天晚上在井沿上做手脚的,我们这里的人打一次水,通常能喝两三天,凶手即便在前两天破坏井沿,也可以达到谋杀的目的。换句话说,梁锁子的作案嫌疑并不能完全排除。”
高寒摇了摇头说:“在井沿上做手脚的时间,只能是昨天晚上,因为破拆工具使用时,会发出巨大的轰鸣声,在夜深人静时,势必会惊醒四周的村民,只有昨晚特别响的雷雨之声,才能把那声音遮盖住。我刚才正准备谈这一点,被梁锁子的敲门声打断了……”
老余心悦诚服地点点头,问:“那下一步怎么做?”高寒说:“我暂时也没有思路,想再四下里转一转,看一看这山野风光,说不定能打开一点思路。”
高寒在暮色中信步而行,田埂上有一对农妇正在边走边聊,只听其中一个农妇说道:“这下秀芬该高兴了,压在身上的大山一下被搬走了。”另一个农妇回道:“不会吧?看秀芬的样子还是挺伤心的。”“废话!当着那么多人,总得装装样子,换了你,有人天天骑在头上欺负你,这个人死了,你会伤心吗……”
两人的交谈声渐渐远去了,高寒若有所思,掉头沿原路返回,追上老余后,他让老余说说秀芬这家子的详细情况。
老余挠了挠头,说:“邵平这年轻人可有出息呢,他家里穷,考上了大学没钱去上,换一般人早泄气了,可他照样上进,一边在工地干活一边钻研,后来愣是考上了桥梁工程师,这不又跟着工程队去非洲援建了吗?听说还入了党,以后肯定有大好前程。不过也正因为看儿子有出息,秋婶老觉得秀芬配不上邵平,再加上秀芬也没生个一儿半女,她更是横竖看秀芬不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