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省的家庭文明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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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6年12月12日,第一届全国文明家庭表彰大会在北京举行。山东省的房泽秋家庭,王克华家庭,逄秋香家庭,昌德松家庭,朱彦夫家庭,魏希英家庭,温洪福家庭,单美华家庭,王长义、王长信家庭,刘长城家庭,杨树朋家庭,张淑贞家庭,孙洪香家庭,王建英家庭荣膺“全国文明家庭”称号。国家主席习近平在表彰大会上赞扬他们:你们以自己的模范行为,同家庭成员一起,弘扬和践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温暖了人心,诠释了文明,传播了正能量,为全社会树立了榜样,都是好样的!
  12月底,刘长城来济参加山东省妇联举办的文明家庭代表巡讲活动,活动间隙,接受了本刊记者的专访。
  一个人,一颗心
  2008年,时任威海市行政审批中心物管办主任的刘长城下乡了——受组织委派,他到威海市文登区侯家镇挂职。临行之前他暗下决心,到了那里一定为乡亲们干点实事儿。
  侯家镇有38个行政村,村与村之间、户与户之间,生活水平参差不齐。一天,刘长城到了一个叫山前的村庄,那里的景象让他吃惊。村委会在解放前的一座家庙办公,窄窄的街巷里堆放着碎石、草堆等。到贫困户家里走访,92岁的孙忠英老人家里,除了墙壁上一盏沾满灰尘的灯泡,看不到一件现代家庭用品;锅台上放着的半碗面糊糊里躺着半块地瓜,就是老人的晚饭;再掀掀老人炕上的棉被,因年头过久,很多地方已经破碎……
  深秋的天,晚上老人冷啊!回到镇上,刘长城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眼前晃动的都是老人露着破棉絮的被子。“我要给那位老人送棉被!”第二天一早,他就托城里的朋友买了20套崭新的军品棉被棉褥。
  再次走进孙忠英老人家,刘长城是抱着棉被棉褥去的。老人家正坐在院子里打盹,还以为是谁走错了门。刘长城一层一层地帮老人把床铺铺好,然后搀着老人坐到炕上去试试。老人一遍一遍地摸着软软乎乎的被褥,眼中滿是泪花,嘴里不停地说好。看着老人的神情,刘长城心里忍不住泛酸:只不过是一套被褥而已啊!他觉得自己如果不能照顾好老人,那一定夜夜睡不好觉。
  农村因患病、伤残、孤老等原因致贫的情况几乎村村都有,刘长城买来的20套被褥很快就发完了,穷亲戚更是结了一大堆。
  南渠格村的李修文,因为伤残几乎完全丧失劳动能力,妻子不堪忍受家中困境服药自杀了。刘长城去看望他时,他连最后一点生活下去的勇气也快消磨殆尽了。刘长城当即掏出随身携带的500块钱,鼓励他,没有什么困难是解决不了的。看到李修文的双拐破旧得都快不能用了,刘长城开车到威海给他买来一副新的。试了试,有一只长了点,他又带回威海更换。
  原来,这世上还有人这样关心自己,自己怎能不好好地活下去?李修文终于重新树立起生活的信心。
  十多年前,粉碎玉米时宋增田不慎被机器挤掉了右胳膊,没法务工,地也种不成了,日子每况愈下。后来,他又患上肺气肿,整夜整夜地咳嗽,尤其是冬天,那喘息声就像拉风箱,听的人都跟着难受,想想他得有多痛苦。很多个夜晚,宋增田都觉得自己那口气随时可能喘不上来了,然而却无钱医治。刘长城知道后,先是给他送钱送药,后来得知吃药的效果不太好,他又开车把宋增田拉到威海市医院,楼上楼下地带他做检查、看专家门诊、拿药。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宋增田的病情缓解了很多,一连几个冬天都没再犯。提起这事儿,宋增田就忍不住老泪纵横,“就是自己的亲儿子,能做到这样的有几个?”
  穷亲戚多了,花钱就多,仅凭刘长城的工资根本不够。那钱从哪儿来呢?刘长城瞄上了自己的连襟和岳父。
  爷仨儿的秘密
  2008年冬,刘长城走访侯家镇养老院。养老院里有锅炉,但是不烧,因为没有煤。没有煤的严冬,年轻人都受不了,何况年迈体弱的老年人。从养老院回来,他就惦记上了这事儿。可是买煤不是小钱儿,怎么办呢?想来想去,他想到了妻子张文誉手里的存折,他记得存折上有5万块钱,正好用来买煤。可是,直接要恐怕妻子不会给,他们夫妇都是上班族,收入有限,动用这么大笔资金去给素不相识的人买煤,一般情况下任谁都不会痛快答应的。
  于是,他动了个心眼,撒了个谎,骗妻子说借给同事应应急,借期一年。妻子把存折给了他,他揣起存折就去了威海市热电厂,到那里打听哪里有便宜的煤。钱到位,当天30吨煤就送到了养老院。晚上,锅炉就烧了起来,冰冷的暖气片终于冒了热气儿。老人们有的把毛巾晾上面,有的偎着暖气片暖手,一个个高兴得像过节一样。
  燃眉之急是解决了。可是存折上的窟窿怎么补,刘长城没招儿。自从到了侯家镇,他的兜中就没有过余钱,想攒够5万块,那得猴年马月。眼看一年之期将到,谎言马上被拆穿,刘长城觉得,还得去找岳父“借”。
  刘长城的岳父和连襟都是生意人,手头宽裕活泛,而他自从到了侯家镇,手头经常紧,所以经常去“借”。每次去,都挑岳母和大姨姐不在家的时候。刘长城很清楚,一旦岳母和大姨姐知道了他借钱的事,也就等于妻子知道了。
  这一次,他没有别的招儿,还是得请岳父想办法。
  刚开始,刘长城去找岳父和连襟“借钱”,岳父和连襟抹不开面,就给了。后来知道他是为了帮助那么多不相识的人,也劝他,这世界上有那么多穷苦人,你帮得过来吗?你挂职的主要职责是招商引资,做好这个就行了,何必再给自己找麻烦?可刘长城不这么觉着,那些穷苦乡亲,他既然见到了、认识了,就得去帮,不帮他心里不安生。岳父和连襟眼看劝不住,也知道他做的是好事,也就随他了。男人间的事,似乎特别简单,也似乎没有那么多道理可讲,爷仨儿一块儿喝几盅小酒,刘长城钱就“借”走了。说白了,那爷俩对刘长城做的事,骨子里还是认可的,否则一句手头也紧,刘长城甭想“借”走一分钱不是么?
  刘长城的算盘打得虽好,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他还没去找岳父周转那5万,这事就穿帮了。
  当时,电视台做了个挂职干部的节目,刘长城花钱为养老院买煤的事上了电视,被大姨姐看到了。大姨姐马上打电话给自己的妹妹张文誉。刘长城在妻子那里一二十年的好信誉,就这么嘎崩碎了。   谎言背后
  刘长城为什么这么做?不仅妻子、大姨姐难以理解,外界很多人也不理解,他们轻轻一句“神经病”就概括了他。这些人,总是不相信人性中的善,人心中的软,不相信人世间除了有利己者,还有无私助人者。
  为什么做公益?
  “壹基金”发起人李连杰的回答是,因为经历海啸大难不死而顿悟,余生想做些对社会有用的事。刘长城没有那样的经历,他的回答是:因为父亲。
  在威海市环翠区泊于镇盐滩村,刘长城的父亲刘玉民是出了名的大好人。冬天下大雪,人人都想在床上多窝会儿,刘玉民却总是早早起床,把街道清扫得干干净净。上山遇到背柴禾的老人,刘玉民必定把柴禾接过来,给人送回家。谁家的灯泡坏了,自己修不了,最先想到的也一定是刘玉民。
  刘长城上小学四五年级的时候,学校号召拥军拥属。盐滩村有几户军属和烈属,按要求同学们要轮流给这些家庭挑水。奇怪的是,这些人家的水缸每天都是满的。提前把缸挑满的是刘玉民。那是1970年代,水得到大口深井里用井绳拔,他挑了,孩子们就不用再去井边。
  不光是军属和烈属,村里的残疾人家庭,刘玉民也每天给挑水。一桶一桶地拔,一担一担地挑,来来回回地跑,大冬天里都热得冒汗。
  村里人叫刘玉民“好玉民”,刘长城听了,心里偷偷地自豪。上数学课的时候,同学没有算盘,他就跑回家把哥哥姐姐的算盘拿来给人用。看同学拨拉一节课的算盘珠子,他能高兴一整天。
  不幸的是,刘长城15岁那年,父亲因病去世。失去了主要劳力,母亲和哥哥姐姐挣的工分根本不足以支撑一家五口人的生活。刘长城记忆最深的是饿,然后是冷。有太多揭不开锅的时候,母亲借了东家借西家。多亏有父亲攒下的好人缘,不管借到谁家,哪怕人家也不宽裕,仍会尽力帮助他们。
  再后来,即使母亲不再上门去借,邻居们也会尽量接济他们。这家煮了地瓜,端几块来,那家刚分了面,提过几斤来;这家孩子的衣服穿小了,拿过几件来,那家给孩子做新鞋,多做出来一双……刘长城说,自己就是吃百家饭穿百家衣长大的。“当你饿得浑身无力的时候,有人给你块地瓜吃,那是真香啊;腊月寒天,你浑身透风冷得要命,有人给你件褂子穿,那是真暖和。”
  那种香香进了刘长城的心里,那种暖暖到了他的骨子里。
  后来,刘长城大学毕业扎在城里,生活安稳。这一次下乡挂职,再次看到贫困乡亲的不容易,他心里的某种东西,被唤醒了。
  一家子志愿者
  卢梭说过:良心是灵魂之声。即便灵魂有时打盹,一旦有某种东西触碰,这种声音立马就会激响。
  刘长城带着妻子张文誉和女儿刘思岑去了自己挂职的地方,去看了他的“穷亲戚”。从贫困户家里出来,妻子张文誉只说了一句话:“你什么都不用说,我都知道了。”从此,刘长城再从家里拿钱,再做公益,张文誉再没反对过。12岁的刘思岑见惯了城里的高楼大厦和柏油马路,走进第一户贫困户就被吓哭了。后来再去时,她就带上了自己多年积攒的4700元压岁钱,为“亲戚”购买了生活用品。
  刘长城也知道,仅凭一己之力能做的非常有限。就算你是一根百丈长的蜡烛,也终有燃尽的时候,可是如果你把蜡烛当火柴使,一根一根地去点亮别的蜡烛,别的蜡烛也都去点亮身边的蜡烛,那么社会就会一片明亮,并循环不绝。这样想的时候,他就不再仅靠自己的能力,而是发动身边的亲朋好友同事成立了“长城爱心大本营”。
  妻子张文誉和女儿刘思岑都是“长城爱心大本营”的志愿者。张文誉是老师,她发动身边的同事利用节假日为留守儿童辅导功课,至今已辅导过至少350名儿童,还多次组织书籍募捐活动,累计为外来务工人员子女捐书2万多册。
  刘思岑到山东艺术学院上了大学,也把“长城爱心大本营”的志愿服务精神带到了大学。她在学校发起的新生军训服送农民工工地项目,开展得有声有色。第一年,就送了仨工地。刘思岑和母亲张文誉,都被评为威海市优秀志愿者。
  刘长城的母亲也不甘落后,儿子在侯家镇挂职,她经常买了水果到养老院去,陪老姊妹们说说话,帮大伙儿洗洗衣服。如今老人家已经82岁,眼不花耳不聋,没事的时候还喜欢打打乒乓球。
  岳父一家和大姨姐一家就更不用说了,早就加入了志愿者队伍,哥哥姐姐家也都成了“长城爱心大本营”的一份子。每年植树节,“长城爱心大本营”都会组织种植爱心林,光刘长城一家子,就是一支浩浩荡荡的大队伍,热闹而又幸福。刘长城说,这才是志愿服务的真谛,不是给予了别人什么,而是自己从中收获了什么,那种感受会让你更加热爱志愿服务,更努力地去为别人做什么。
  爱心长城
  不了解生命的人总是太容易绝望,每当遇到一次挫折,甚至仅仅是日子平淡了一些,便觉“天要亡我”,于是痛苦忧伤甚至自甘堕落。在刘长城看来,这样的人都应该去参加志愿服务。他和“长城爱心大本营”也努力打造项目,吸引更多的人加入其中。
  种植爱心林是其中一个,“今天我是你的眼”助盲活动也是其中一个。一个人去种一棵树,他能高兴一星期;一个人帮助一位盲人乘车回家过年,他能高兴整个年……靠着这样的力量凝聚,如今“長城爱心大本营”已有注册志愿者3800人,通过“长城爱心大本营”参加过志愿服务的,有3万余人。队伍大了,活动多了,刘长城也总结出自己的经验:扶贫更要扶志,助困更要助智。
  刚刚过去的2016年,“长城爱心大本营”组织实施了帮助轮椅残疾人站起来的活动。由志愿者带坐轮椅的残疾人进游乐场、逛超市、坐高铁,并组织相亲会和集体婚礼。
  这些活动有什么意义?
  这些活动比送米油粮面更有意义,因为它能帮助残疾人重树信心。
  在国外,大街上随时可见残疾人,但国内却很少看到。为什么?并不是国内残疾人少,而是国内的残疾人几乎不出门。他们自卑,于是把自己藏在屋子里,越过越绝望。
  紧跟这些体验活动、集体活动的,是培训,教他们画画、做电商,掌握一技之长,就业创收,脱贫致富。有个残疾人,培训后不久,就做成一单800块钱的生意,她打电话向刘长城报喜,电话那端的雀跃,让刘长城一下子知道了什么叫重生。
  培训全过程,都有志愿者参与。因为轮椅残疾人下身多数失去知觉,不能久坐,要随时翻身,按摩,更换尿片。
  袁晓辉是“长城爱心大本营”的一名志愿者。有一期油画培训班在三楼,他背一名残疾人下楼的时候,那名残疾人小便失禁撒了他一身,正值夏天,起初他还以为是汗水。知道那人撒在自己身上的瞬间,他很懊恼,觉得自己如果不参加这次服务就好了,可是当看到那位残疾人涨红的脸、深低的头、不断说着对不起的愧疚,他马上释然了。他,不是比自己更难受么?他不是比自己更不容易么?
  一年多志愿服务做下来,袁晓辉直言自己幸运。四肢健全,身体健康,还有稳定的工作,已经比很多人强太多。那些年少的轻狂、忧愁、郁闷,统统消失不见,今后就是好好珍惜生活。
  志愿服务,是对他人的爱心,也是对自我的成全。
  “长城爱心大本营”成立8年多来,已捐助爱心款项424万余元,开展志愿活动440余项,救助贫困家庭396户,帮助残疾人600余人,植树3.4万余棵,举办道德讲堂50余场。2017年,刘长城和他的“长城爱心大本营”准备开展新的志愿服务项目——盲人电商,还准备成立残疾人作品中日韩交流中心。刘长城盼望着,通过全社会的共同努力,越来越多的残疾人能重树信心,过上理想生活;也盼望越来越多的人通过参加志愿服务而更加充实快乐。
  他本人和他的家庭,正是因为志愿服务,而收获了更多的生命体验。那些体验,有酸有甜有苦有辣,仔细回味起来,都叫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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