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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年来,有许多汉语语言学者关注汉语中的数量范畴。陆俭明、沈阳(2004)指出:“数量”是一种非常宽泛的语义范畴。人们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都离不开数量。同时数量意义也是一种重要的语法意义。虽然看起来汉语中的“数量”就表现为由“数词”和“量词”组合构成的数量词组,但实际上很多汉语语法现象都跟“数量意义”有关系。
一、有关量性特征的研究
李宇明(2000)提出了“量范畴“概念,并指出:“量范畴是由若干次范畴构成的系统,就现在的认识看,量的次范畴主要有六种,(1)物量,(2)空间量,(3)时间量,(4)动作量,(5)级次量,(6)语式。”这六个次范畴是以认知为背景的,反映了不同的量域。在此基础上,李宇明提出不同角度的数量区分,他将量分为实量和虚量、确量和约量、客观量和主观量等这些区分反映了不同的量度。石毓智(2000)提出,数量特征包括量的大小、特征和属性。其中,量的大小包括数目多少、程度高低、时间多少、维数多少和纬度比例;量的特征包括离散和连续;量的属性包括有定和无定,精确和模糊。
自然语言的句子中还要牵涉到数量之间的关系。这方面的研究如陆孝栋(1989)《汉语量词研究》,文中主要论述全称量词和存在量词在句子内的相应位次对命题所造成的影响,该文还提到带量词的存现句的基本词序。汉语语法学者对数量对应结构比较关注。
二、存现句的量性特征分析
存现句的认知基础是:存在某个(些)空间,并在此空间存现一定数量的存现物事物或事件)。所以本文我们从空间和存现物两方面分析存现句的量性特征.
(一)空间的量性特征
1.具体空间及其有界化。由于地名本身表示空间处所,具有有界特征,因此不需要采用其他有界化手段,如下列(1)和(2)中的“河南省”和“北京”。
(1)2004年10月,河南省发生了一起特大瓦斯爆炸事故。
(2)那几天,北京来了支欧洲国家的甲级队。(《过》114)
其他处所名词、事件名词或具体名词一般表示类名,需要将它们有界化以后才能充当存现句的空间主语,因此,需要采用各种有界化的办法。如:
(3)这条街有一些餐馆、电影院、旧货店和专业书店。(前加指量词“这条”来专指化)(《橡》43)
由于处所词或者由事物名词加上方位词构成的处所名词仍然保持着较强的事物性,因此可以进行重复计量,还可以表示重复的空间意义。如:
(4)二楼天井四周的回廊宽大空旷,地面墙壁光可鉴人,每个拐角都放着沙发和盆栽植物。(《玩》18)
2.抽象空间及其有界化。抽象名词也是类名,也不表示空间,它们必须有界化和空间化后才能出现在空间主语的位置上。例如:
(5) 什么?这话也出来了!闹了半天,你心潮来心潮去,骨子里还有这么多封建积垢。(《过》112)
(6)他红着脸笑眯眯地瞅着她,显然已经空腹喝了不少酒,有些飘飘然,陶陶然,笑容中带有几分无耻。(《橡》256)
上述例子中,说话人通过给这些抽象名词(如“骨子”“笑容”)后加上方位词,使它们成为有界空间。从后加的方位词语看,一般为“中”“里”,也就是说,在说话人的意识中,将这些抽象空间隐喻为立体的空间。由于抽象空间的个性差异,不能计量,因此,不构成复数空间。
从以上两点来看,在存现句中对空间主语有个共同的要求,那就是有界化。
(二)存现物的量性特征
1.物量和时间量
(1)物量
存现物的语言表现形式,绝大多数是事物名词,由它们表示的事物包括具体事物和抽象事物,由它们所体现的数量意义是物量,包括个体量和种类量。
① 个体量
个体量的表现形式为个体量词、集体量词、容器量词等,核心名词为具体名词。
(7)无论我在干什么,总有一个穿条格衬衫的人在我视线之内,手上戴着一颗大如鹅卵的红宝石。(《玩》43)
(8)晚宴结束,许立宇用车送我们回家,车后座挤了一群吱吱喳喳的娘们儿。为了送她们,我们跑遍了全城黑暗的旮旯。(《顽》201)
这里(7)的“颗”为个体量词,(8)的“群”为集体量词。
人名也表示个体量。如:
(9)我越是极力想抹去卓越的形象,脑子里就越顽固地出现身穿白色水兵服的卓越,满面放光地举着堆着丰富泡沫的啤酒,在高洋旁边笑着嚷着的情景……(《玩》8)
上例中“卓越”就是个体量。
② 种类量
种类量是类名所体现的数量意义,显性的标记形式是种类量词“种”等。如:
(10)在这张数十人群集、人头人脸密密麻麻的照片上他是那么醒目、突出,眼中显见一种攫取、一种神往、一种执着,简言之,小小年纪便毫不掩饰地流露出强烈的欲望。(《顽》178)
(2)时间量
有的存现物的语言表现形式是时间名词,所体现的数量意义是时间量。能在存现句中出现表示频率的量词主要有“场、次、阵、起。”
(10)2003年3月26日在石狮市湖边塘内4路住宅区发生一场盗窃摩托车案。
(11)他们机场连续出了两场事故。(《过》253)
(12)一股白烟风过后是一阵大暴雨。(《小说月报》2002年精品集732)
(13)今天,中国出现了入夏以来范围最大的一次高温天气。
确量和模糊量
从存现物的量度看,根据量数表达的精确度可分为确量和模糊量。从精确到模糊是一个连续统。最精确的量是用自然数的整数来表达的。如例(14)
(14)道旁横一褐黄色影壁,上书“观自在菩萨”五个大字。(《过》137)
最模糊的量是用约数来表达的。如
(15)痰盂发出悦耳的声音,莲花宝座上的鲜花从中突然跳出几只金制小鸟,叽叽喳喳地叫,东看西看。(《千》48)
下边这个例子是介于精确和模糊之间的半确量。
(16)那个挨打的孩子头上缝了三十多针。
“三十多”介于“三十”和“四十”之间;
2.少量,多量,全量
量的表达有客观和主观之别,如果说确量和半确量带有一定的主观性的话,那么,少量、多量、全量则带有一定的主观性,同样的数量,在甲看来是多的,可能在乙看来却上少的。确量与半确量是数量本身的特征,而这些量的表达在存现句中与一定的空间有关。
<1>“少量”可有正反两种表示法,“正”是从肯定角度说的。
(17)大圆台面上仅摆着两壶茶,几碟花生米和一排啤酒,菜还一样儿未上。(《橡》256)
“反”是从否定角度说的。
(18)我在门口等票,电影都开演了,有票的人全进去了,礼堂门口台阶上稀拉拉没几个人。(《玩》72)
<2>多量
“多量”的表现形式多。
1) 一片
(19)我一脚踢开门进去,杜梅正一个人一边吃橘子一边看电视,床上摊了一片新买的衣物,神态怡然。(《过》23)
2)一大X(X为集体量词)
(20)我对这一带不熟,几年前这儿还是一大片菜田。(《玩》23)
3)量词叠置
(21)董延平的车已跑到了我面前并挡住了我的视线,铲状的车尾在我面前跳抖着,冒出股股浓烟。(《橡》1)
(22)上官瑞芳永远只选择这张靠背木椅,风雨无阻,因为那木椅的四条腿周围,生着一丛丛茂密的看麦娘。(《小说月报》2002年精品集19)
(23)撒网的下沿,在网兜起的地方,拴有一个又一个小银鱼一样的铅坠脚。
4)多/大多/大都
这组副词在动作前作状语,动词一般为“是”。语义上表示存现物在某特定空间所占的比例。“多/大多/大都”表示某类存现物与空间内其他存现物相比占据了大部分空间。
(24)机场没有计程车,只有一辆旧的国产大客车运送旅客。旅客中除了军政干部,大都是花花绿绿,提着各种日本录音机、电视机的港澳小市民。(《橡》90)
3.全量
“全,净,俱,都”,这组副词也是在动词前作状语,表示某类存现物占据了全部空间。
(25)在灯火通明的地铁车厢里,她靠着我的肩头睡着了。车厢里都是欢度完周末一起回家的恋人。一对一对依偎着喁喁私语。(《过》11)
三、小结
汉语存现句中空间具有量性特征,存现物也具有量性特征,这两个数量之间存在密切的联系。从量域看,作主语的空间词语有空间量,作宾语的存现主体也有物量和时间量,在表现量度的手段中,存现物量的表现形式十分丰富,根据量的精确度,有确量、半确量和模糊量之别;根据量的多少,有少量、多量、全量之别。在存现句中,空间和存现物之间是有数量意义的,两者之间还存在着数量关系,本文就研究了二者之间的数量意义和数量关系,希望能给读者提供一种研究存现句的思路和完整的量性特征。
参考文献:
[1]吴卸耀.现代汉语存现句[M].上海:学林出版社,2006.
[2]胡附.数词和量词[M].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1884.
[3]李宇明.汉语量范畴研究[M].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2000.
[4]张旺熹.汉语特殊句法的语义研究.北京语言文化大学出版社,1999.
(作者简介:董志英(1985-),女,山西忻州人, 硕士研究生,四川外语学院研究生部2010级7班,英语语言学及应用语言学方向。)
一、有关量性特征的研究
李宇明(2000)提出了“量范畴“概念,并指出:“量范畴是由若干次范畴构成的系统,就现在的认识看,量的次范畴主要有六种,(1)物量,(2)空间量,(3)时间量,(4)动作量,(5)级次量,(6)语式。”这六个次范畴是以认知为背景的,反映了不同的量域。在此基础上,李宇明提出不同角度的数量区分,他将量分为实量和虚量、确量和约量、客观量和主观量等这些区分反映了不同的量度。石毓智(2000)提出,数量特征包括量的大小、特征和属性。其中,量的大小包括数目多少、程度高低、时间多少、维数多少和纬度比例;量的特征包括离散和连续;量的属性包括有定和无定,精确和模糊。
自然语言的句子中还要牵涉到数量之间的关系。这方面的研究如陆孝栋(1989)《汉语量词研究》,文中主要论述全称量词和存在量词在句子内的相应位次对命题所造成的影响,该文还提到带量词的存现句的基本词序。汉语语法学者对数量对应结构比较关注。
二、存现句的量性特征分析
存现句的认知基础是:存在某个(些)空间,并在此空间存现一定数量的存现物事物或事件)。所以本文我们从空间和存现物两方面分析存现句的量性特征.
(一)空间的量性特征
1.具体空间及其有界化。由于地名本身表示空间处所,具有有界特征,因此不需要采用其他有界化手段,如下列(1)和(2)中的“河南省”和“北京”。
(1)2004年10月,河南省发生了一起特大瓦斯爆炸事故。
(2)那几天,北京来了支欧洲国家的甲级队。(《过》114)
其他处所名词、事件名词或具体名词一般表示类名,需要将它们有界化以后才能充当存现句的空间主语,因此,需要采用各种有界化的办法。如:
(3)这条街有一些餐馆、电影院、旧货店和专业书店。(前加指量词“这条”来专指化)(《橡》43)
由于处所词或者由事物名词加上方位词构成的处所名词仍然保持着较强的事物性,因此可以进行重复计量,还可以表示重复的空间意义。如:
(4)二楼天井四周的回廊宽大空旷,地面墙壁光可鉴人,每个拐角都放着沙发和盆栽植物。(《玩》18)
2.抽象空间及其有界化。抽象名词也是类名,也不表示空间,它们必须有界化和空间化后才能出现在空间主语的位置上。例如:
(5) 什么?这话也出来了!闹了半天,你心潮来心潮去,骨子里还有这么多封建积垢。(《过》112)
(6)他红着脸笑眯眯地瞅着她,显然已经空腹喝了不少酒,有些飘飘然,陶陶然,笑容中带有几分无耻。(《橡》256)
上述例子中,说话人通过给这些抽象名词(如“骨子”“笑容”)后加上方位词,使它们成为有界空间。从后加的方位词语看,一般为“中”“里”,也就是说,在说话人的意识中,将这些抽象空间隐喻为立体的空间。由于抽象空间的个性差异,不能计量,因此,不构成复数空间。
从以上两点来看,在存现句中对空间主语有个共同的要求,那就是有界化。
(二)存现物的量性特征
1.物量和时间量
(1)物量
存现物的语言表现形式,绝大多数是事物名词,由它们表示的事物包括具体事物和抽象事物,由它们所体现的数量意义是物量,包括个体量和种类量。
① 个体量
个体量的表现形式为个体量词、集体量词、容器量词等,核心名词为具体名词。
(7)无论我在干什么,总有一个穿条格衬衫的人在我视线之内,手上戴着一颗大如鹅卵的红宝石。(《玩》43)
(8)晚宴结束,许立宇用车送我们回家,车后座挤了一群吱吱喳喳的娘们儿。为了送她们,我们跑遍了全城黑暗的旮旯。(《顽》201)
这里(7)的“颗”为个体量词,(8)的“群”为集体量词。
人名也表示个体量。如:
(9)我越是极力想抹去卓越的形象,脑子里就越顽固地出现身穿白色水兵服的卓越,满面放光地举着堆着丰富泡沫的啤酒,在高洋旁边笑着嚷着的情景……(《玩》8)
上例中“卓越”就是个体量。
② 种类量
种类量是类名所体现的数量意义,显性的标记形式是种类量词“种”等。如:
(10)在这张数十人群集、人头人脸密密麻麻的照片上他是那么醒目、突出,眼中显见一种攫取、一种神往、一种执着,简言之,小小年纪便毫不掩饰地流露出强烈的欲望。(《顽》178)
(2)时间量
有的存现物的语言表现形式是时间名词,所体现的数量意义是时间量。能在存现句中出现表示频率的量词主要有“场、次、阵、起。”
(10)2003年3月26日在石狮市湖边塘内4路住宅区发生一场盗窃摩托车案。
(11)他们机场连续出了两场事故。(《过》253)
(12)一股白烟风过后是一阵大暴雨。(《小说月报》2002年精品集732)
(13)今天,中国出现了入夏以来范围最大的一次高温天气。
确量和模糊量
从存现物的量度看,根据量数表达的精确度可分为确量和模糊量。从精确到模糊是一个连续统。最精确的量是用自然数的整数来表达的。如例(14)
(14)道旁横一褐黄色影壁,上书“观自在菩萨”五个大字。(《过》137)
最模糊的量是用约数来表达的。如
(15)痰盂发出悦耳的声音,莲花宝座上的鲜花从中突然跳出几只金制小鸟,叽叽喳喳地叫,东看西看。(《千》48)
下边这个例子是介于精确和模糊之间的半确量。
(16)那个挨打的孩子头上缝了三十多针。
“三十多”介于“三十”和“四十”之间;
2.少量,多量,全量
量的表达有客观和主观之别,如果说确量和半确量带有一定的主观性的话,那么,少量、多量、全量则带有一定的主观性,同样的数量,在甲看来是多的,可能在乙看来却上少的。确量与半确量是数量本身的特征,而这些量的表达在存现句中与一定的空间有关。
<1>“少量”可有正反两种表示法,“正”是从肯定角度说的。
(17)大圆台面上仅摆着两壶茶,几碟花生米和一排啤酒,菜还一样儿未上。(《橡》256)
“反”是从否定角度说的。
(18)我在门口等票,电影都开演了,有票的人全进去了,礼堂门口台阶上稀拉拉没几个人。(《玩》72)
<2>多量
“多量”的表现形式多。
1) 一片
(19)我一脚踢开门进去,杜梅正一个人一边吃橘子一边看电视,床上摊了一片新买的衣物,神态怡然。(《过》23)
2)一大X(X为集体量词)
(20)我对这一带不熟,几年前这儿还是一大片菜田。(《玩》23)
3)量词叠置
(21)董延平的车已跑到了我面前并挡住了我的视线,铲状的车尾在我面前跳抖着,冒出股股浓烟。(《橡》1)
(22)上官瑞芳永远只选择这张靠背木椅,风雨无阻,因为那木椅的四条腿周围,生着一丛丛茂密的看麦娘。(《小说月报》2002年精品集19)
(23)撒网的下沿,在网兜起的地方,拴有一个又一个小银鱼一样的铅坠脚。
4)多/大多/大都
这组副词在动作前作状语,动词一般为“是”。语义上表示存现物在某特定空间所占的比例。“多/大多/大都”表示某类存现物与空间内其他存现物相比占据了大部分空间。
(24)机场没有计程车,只有一辆旧的国产大客车运送旅客。旅客中除了军政干部,大都是花花绿绿,提着各种日本录音机、电视机的港澳小市民。(《橡》90)
3.全量
“全,净,俱,都”,这组副词也是在动词前作状语,表示某类存现物占据了全部空间。
(25)在灯火通明的地铁车厢里,她靠着我的肩头睡着了。车厢里都是欢度完周末一起回家的恋人。一对一对依偎着喁喁私语。(《过》11)
三、小结
汉语存现句中空间具有量性特征,存现物也具有量性特征,这两个数量之间存在密切的联系。从量域看,作主语的空间词语有空间量,作宾语的存现主体也有物量和时间量,在表现量度的手段中,存现物量的表现形式十分丰富,根据量的精确度,有确量、半确量和模糊量之别;根据量的多少,有少量、多量、全量之别。在存现句中,空间和存现物之间是有数量意义的,两者之间还存在着数量关系,本文就研究了二者之间的数量意义和数量关系,希望能给读者提供一种研究存现句的思路和完整的量性特征。
参考文献:
[1]吴卸耀.现代汉语存现句[M].上海:学林出版社,2006.
[2]胡附.数词和量词[M].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1884.
[3]李宇明.汉语量范畴研究[M].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2000.
[4]张旺熹.汉语特殊句法的语义研究.北京语言文化大学出版社,1999.
(作者简介:董志英(1985-),女,山西忻州人, 硕士研究生,四川外语学院研究生部2010级7班,英语语言学及应用语言学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