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高三毕业填志愿的时候,至少我是不知道要怎么选专业的。第一,我们来自小县城,虽然大学之前也去过上海、广州这种大城市,但其实一丁点儿不了解社会,也不了解大学,不了解工作是什么样的。
其次,我们的中学教育也没有培养我们对这个社会和真实的生活有什么认识,我们对生活的认识都来自父母和周围的人。99%的时候老师在引领我们背各种史地政和解痛苦的数学题,考个好大学,将来肯定能出人头地,有一番大作为。
再次,我是一个比较好高骛远,不脚踏实地的人。高中那时候我叫嚣着要考人大,都忘了为什么是人大。总之后来在军训式的高中,也考了个重点,这已经是祖上烧了高香。因为村里那一届好像只考上了三个大学生,我还是个重本。
那个时候背历史和地理,还有政治,纯粹是为了考试。同学们总是问老师,我们背这些有什么用?
前些天去爬南丫岛,有个同行的朋友,是学shipping law做国际船商法的。他在英国和香港都读了master,在香港的外国船公司上班,给我们讲他到底是干什么的。比如cape side,知道有些船不能穿过苏伊士运河,必须走非洲南端的好望角;有些船太大,走不了巴拿马运河,只能走南美的麦哲伦海峡;哪条船在哪个海域出了事,漏了油,该谁来负法律责任。
回过头,我就会去想,当初初中高中在那不停地背各个国家的地名、气候、特产、人文的时候,没想到十几年后,它会给我带来这样的快乐,能听得懂一个shipping law的专业人,给我们讲他有趣的工作。好像十几年前傻傻地背书,是为了十几年后的这样一个快乐。
另外一个通行做期货的朋友,更加兴奋,因为国际船期和运费、物流等的变化,直接对实物期货价格浮动有大的影响,想在话里行间听到点对行业有影响的重要的信息。
你看快乐是那么地延长和不可预期,谁会知道之前做的事情,日后有什么用?
我们是中文师范类,倒真的大多数同学是毕业后去当了中文老师。我做了几年老师,改行做金融销售了。最近听到大学时候的班长从新加坡中文老师,跳槽到留学教育咨询,到现在考了司法考试,想做律师。
同学里在北京高校读非中文博士、做公务员、在国企的居多。我们同班同学里,大多还是做了跟本专业更相近的工作。
不过等走到更大的地方,不同的跨专业、跨界的,是多的。
香港这边非中文、非法律出身做律师,同时是很不错的作家的;爱八卦写起大牌公号的;中文转做公关做得风生水起的;理科转文科,文科转IT的,都有。
归根结底,我觉得还是要把自己放到工作、生活和社会中,去发现自己到底是喜欢什么、适合什么的。
还没毕业,还没自己交房租、自己交水电煤费,自己分手,自己当单身狗一个人走路吃饭睡觉,自己面对朋友的离开、陌生的环境,面对工作上上下下、各种龃龉哭泣不堪不甘,是不会发现自己真的喜欢什么、适合什么的吧。
在此之前,在学校里,喜欢什么,就去学啊。谁知道什么东西,日后能用得上呢?
作为一个小城镇渴望大城市的女孩,我选中文是因为家里父辈的朋友是师大中文系毕业,他女儿是师大中文系在读,就帮我选了这个专业。
大学时候我可是轰轰烈烈地表过白,偷过喜欢的人的海报,写过情书,跋山涉水地恋过爱,可惜这些都没有成功。然后在余下的寂寞难耐的时间里,照着外国文学史、中国现代文学史、中国当代文学史、中国古代文学史,还有西方哲学史,在图书馆里百无聊赖地看书。
有什么用呢?可能没什么用。毕竟现在也不教书了。
当年给喜欢的人也是送书。送三卷本《平凡的世界》,只是因为大二那年暑假在热得要死的天马公寓宿舍,一边往身上泼水(夏天的长沙四十几度),一边复习托福单词,实在太无聊了,然后看着这本书,感动得稀里糊涂。希望喜欢的人,可能能有自己的这种感动。
去年在香港把家安下来,我陆陆续续把湖南老家的书往香港搬。比如《说文解字》当时50块钱一本,我还是狠下心买下来,总觉得自己对汉字谜一样地喜欢,和学甲骨文、金文、篆书、隶书、楷书、行书,这样的演变过程,太有意思了,日后总会翻起它来的。这个文字的过程就是象形字体里人的一个思维演变过程啊,具象到抽象的过程,图像到表意的过程。
总之读书和专业这件事情,我可能比较随遇而安,塞给我的,我就读了。
所以回过头去,18岁的时候,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要选什么专业。当初其实英语要好过中文的,不过上不了英语专业的分数线,选了中文。然后稀里糊涂地毕了业,总觉得也是好的,至少打开了一扇非常宽广,可以做一辈子爱好的一个专业。
所以在大学我完成了基础阅读和见识、思考的某一部分,反正是一脚深一脚浅地終于走完了迷茫的二十多年啊。在这个过程中,可能有人会发现自己真的不喜欢一个专业,经过自己和家人的努力换了专业,也有可能一发不可收拾,相见恨晚地学完了四年,继续读个研究生。
也可能过个五年十年,那个专业所对口的工作都消失了,必须改行。谁知道呢。
这个世界是变化的,工作是变化的,我们的心和身体都是变化的。只能一步一步去发现自己,发现喜欢的专业,和跟社会相处,跟自己相处了。
摘自“豆瓣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