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怎样的早晨呢?没有雾，没有风，初秋的阳光静静地照着，我左侧的那栋教学楼像城堡一样反射着光芒……
　　我就是在那样一个早晨，唱了一首歌。
　　有时候，人会莫名其妙地有某种渴望。这种欲望不像人之三急，它只是偶尔进发，像神灵一样掌控着你。我就是在这种迫切的欲望之下使劲地唱着那首歌，不知疲累。别人则在大声念书，不知疲累。
　　至于唱的是什么歌，我已经不记得了。我所清楚的是，那肯定是FIR的歌。我爱他们的歌已经爱到骨子里了，那种给人力量的歌。我之所以记得是他们的歌，是因为我记得那时候我想到了FIR的第二张专辑以及某些我应该忘记的微笑。
　　在我唱那首歌到第四或者第五遍的时候，我突然感觉我旁边站着一个人。没错，是班主任老师，他把我叫到办公室。
　　教室距办公室之间有一段走廊，走完它的大半的时候，起风了。于是八月特有的桂花香味扑上我的脸。
　　老师说了很多话。我很敬重他，因为他是负责任的老师——我讨厌不负责任的老师。然而那天我不断走神，我只是不住地点头，以表示我在听。
　　我想说明的是，我并不是花粉过敏者。然而当刚刚讲到的那阵花香进入我的肺脏的时候，我的确晕厥了一下，并且很快流出泪水。
　　和别人一样，我会对一些曾经经历的声音、气味非常敏感，再次经历时我会不由自主地记起有这种声音或气味的那段时间来。
　　因为我的一个小小行为，桂花的香味曾伴我度过跨越零四年与零五年间将近十个月的时间。
　　入学的时候，我是个敏感又懵懂、开朗又偶尔孤僻的短发孩子，是的，是孩子。我会因为轻松的游戏开心得尖叫并偶尔在黑暗中忧伤地哭泣；我曾一度成为某些女生心中的公主并在数月后被忘记；我诚心帮助别人并因此而很多次被人误解。然而那一学年，我一直都不曾放弃什么。我并不是刻意去忘记伤痛，只是我有轻度的健忘，所以直到现在我还可以开心地、随心所欲地欢笑。我相信你看到我时会觉得我是完好的，如果没有内伤的话。
　　那时候，在上晚自习时，教室里有几次会突然变得一片漆黑。在这种时候我会很开心很开心地笑，在心里，我喜欢黑暗但不喜欢冷清的夜晚，这是一种自幼而来的嗜好。我6岁的时候就会像放羊的那个孩子一样骗人，我对我的小伙伴们大声说“疯子来了!”然后吓得大家躲在一个。幽暗的角落，我则挤在人群中心里会有莫名的快感。
　　在这种时候我会走出教室，目空一切地在校园中因为泛白而很有安全感的路上走过，扬起嘴角嘲笑那些从我身边经过的拿一大把蜡烛的人。其实你知道，我的心里是很难受很难受的，我已经没有能力专心致志地做对于我们这个年龄来说最重要的事了。
　　室友J说，其实每个人都有忧郁倾向，只是轻重不同而已。我相信我一定是忧郁的，可我不明白为什么。所以，我抓不住自己。岁月在我身后随心所欲地布置背景，我没有办法，只能任它，而且还要以一生任性的演绎来配合它。
　　现在，我以安然的姿态坐在属于高三的教室里。每天，国旗和校旗在我的右边飘扬；每天，粉笔灰在我身边飞舞，然后在我身上落下。我还是会去顶楼长久长久地凝望天空；我还是会跑到属于高一校园区偷回桂花，将它们埋葬于眼镜盒，留一段落寞的清香。我的心里有一个秘密，可是我害怕说出来。这一句话，说出就是祸。然而我可以告诉你我对我们这个处境的看法。两年以前(就连那个时刻也是弥漫在清香中的)，我在老师面前像个受了委屈的儿童一样大哭了一场：那时候我有想飞的欲望却被要求利用活动课的时间自习——当然其他同学也一样——所以我很痛苦，痛苦到想逃离，于是我就难以抑制地哭了。只是到现在我已经不太悲哀了，记得父亲说“念书是最好的出路”，记得老师说是“应该我去适应这个社会，而不是社会来适应我”。我还有什么可说呢?要听爸爸的话，要听老师的话，我只是孩子。
　　我朦胧看见零八年的六月：它的地面冒着青烟，阳光打着颤，我坐在未定的位置上将雪白的试卷一张张填满。然后在一个高处将撕得粉碎的心情大把大把撒下。那些模糊的文字和着我的泪水和破裂的笑容一起落下，跳跃成一段未曾谋面的舞蹈。
　　因此，我再一次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