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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文婕9岁时在百米短跑训练中不慎摔倒在地,两腿关节神经遭到重创。医生告诫她父亲:下肢可能会瘫痪。这一晴天霹雳,将她和父亲推向了痛苦的深渊。为了治愈女儿病残的双腿,父亲含泪辞去工作,买回自行车就带着女儿上路了。经过6年多的艰苦跋涉,父女俩携手并肩,骑车走遍了全国的26个省市自治区,行程达5.3万公里,不仅治愈了赵文婕的病腿,而且创造了新的吉尼斯世界记录。
我的命运充满泪水
1985年4月,我出生在重庆市一个普通工人家庭。父亲在5岁那年,我的爷爷就撒手而去了。1969年,我父亲“上山下乡”到了重庆市北的邻水县,直到10年后,他才回城结了婚。父亲本想从此以后我们就会过上幸福安定的生活,不料在我年仅3岁的那一年,我母亲就狠心地撇下我和父亲,远走高飞离开了我们。那时候,我还太小,不知道牵挂挽留自己的亲生母亲,为母亲洒泪送行。
念小学的时候,我长成了一个聪明可爱的小女孩,两条腿修长而有力,是一棵极好的体育“苗子”。不久,我就被一位体育老师看中了,成为重庆市一所体育学校的学员。在体校里,我很有悟性,又肯吃苦,文化课和体育课成绩都在班上名列前茅。
正当我父亲为女儿的健康成长而高兴时,不幸再一次降临到我们头上。1994年9月的一天,年仅9岁的我在学校进行百米短跑训练时,突然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两腿膝关节和踝骨神经受到重创,当时就失去了知觉。当我躺在医院的病床上醒过来时,听到穿白大褂的医生坦白地告诉我父亲:“你的女儿度过危险期后,必须不停地运动关节,才有可能保住双腿;否则,就会引起神经萎缩,造成下肢瘫痪。”这不啻是重重的晴天霹雳,将我和父亲一下子推向了痛苦的深渊。
父亲已经失去了母亲,再也不能失去惟一的女儿了。他整天茶饭不思,考虑采取什么办法才能保证我不停地活动关节呢?根据医生的提示,他经过再三考虑,觉得骑自行车旅行是锻炼恢复身体的最佳选择。
为了全身心地照顾我,让心爱的女儿保住病残的双腿,父亲忍痛割爱辞去了工作。回到家里,他就为我买了一辆自行车,每天坚持扶着我练习。为防止我摔倒,父亲总是跟在自行车后面一路小跑着,累得气喘吁吁,汗流浃背。刚学骑自行车时,我的双腿经常犯病,疼痛不止,无法活动。每当我欲停下来放弃练习时,父亲就鼓励我一定要坚持下去。他经常给我讲保尔、张海迪等残疾人自强自立的故事,要我向他们学习。经过一个月的苦练,我总算学会了骑自行车。可是,父亲整个人却瘦了一圈,他的风湿性关节炎也愈加厉害了,一躺下来骨头就像散了架一样难受。
1994年11月6日,是我们父女俩终生难忘的日子。为了治愈我的病腿,父亲把心一横卖掉了房子,又买了一辆自行车。他还来不及学会骑车,就载着简单的行囊,装好打气筒和中国地图,陪着我上路了。并且发誓病腿不痊愈就不回家,大有“壮士一去不复返”的悲壮。我的老奶奶抹着眼泪,送了一程又一程。
父女携手经受磨难
那时,我父亲已经45岁了,却不会骑自行车,只能在旅途中边走边学。从家里出发的第一天,他骑车经过一个拐弯处时,腿脚不听使唤,自行车横冲直撞,父亲摔了一个大跟头,连人带车栽进了路边的污水沟里。我慌忙停下车子,赶到沟里把父亲扶了起来。只见他的嘴角流出了鲜红的血液,磕掉了两颗门牙。初次远行,父亲就付出了“血”的代价,以后还要经受多少艰难困苦啊!想到这些,年少的我止不住流下了心酸的泪水。
第一天,我们父女俩连走带骑行程73公里。夜幕降临时,我们终于抵达了父亲曾经下过乡插过队的邻水县。在那儿过夜时,我和父亲不约而同地记下了第一天的旅途日记。我在日记中写道:“有爸爸的陪伴,路途再苦,我也要骑车走下去。爸爸是那么爱我,我也非常爱爸爸。”第二天太阳还没有升起,我们就又上路了。
那一年的冬天来得格外早,天气越来越寒冷,路途越来越难走。我的双脚磨起了血泡,每天都钻心地疼,腿痛病也常常发作,有时候一天两三次,每次犯病都要持续数分钟。经过一个多月的艰苦跋涉,我们从家乡出发,穿过湖北,越过江西,来到了福建。在厦门市,有一位体委负责人热情地接待了我和父亲,并告诉我们:美国有一个15岁的少年,骑自行车行程达4万公里,创下了吉尼斯世界记录,现在还没有人打破这项世界纪录。我的心头一动,眼睛一亮,信心十足地说:“我们不是有‘自行车王国’之称吗?美国少年能办到的事,我也一定能够办到!我一定要超过美国少年!”
从此,我骑着自行车远行,除了为治愈病腿恢复健康外,又多了一个心愿:赶超美国少年,为祖国争光!按照厦门市体委负责人的意见,我们父女俩每到一处,都要请当地政府、体委、邮局等有关单位签字盖章,以证明曾经到过那里。
1996年,我们经过浙江,穿越江苏,在黑龙江的齐齐哈尔市,经受了一次生命的考验。那天,天气出奇的寒冷,大雪铺天盖地。身居南国的我们是第一次来到北国边陲,面对刺骨的风雪,父女俩都没有任何防御的经验,衣服穿得也很单薄,手上仅戴了一副绒线手套。在东北那样的冰天雪地里,呵一口气就能变成冰啊!我的双手冻肿冻烂了,饥饿和寒冷同时袭来。
尽管天气非常恶劣,但是,我们的双脚一刻也不能停止踩动自行车。父亲告诉我说,若一旦停下来,随时都有冻成僵人的危险。他每前进一段路程,就把自行车停放在雪地上,然后回过头来接我。父亲一只手推着我的自行车,一只手拉着我继续前行。我们一次次地滑倒在雪地上,又一次次地爬起来。就这样,父女俩与暴风雪苦苦抗争了几个小时,简直变成了两个雪人,才终于找到了一个小村庄喘口气儿。
在几年的艰难旅途中,父亲为了照顾我,曾经摔过跤撞得头破血流,也曾被大狼狗咬得血肉模糊,但他从未流露出半点痛苦,总是表现得很坚强。有一次在内蒙古一望无际的大草原,正值冬季,草原大部分地方都变成了沙土地,像海绵一样软软的,车轮子陷下去就是十几厘米深。父亲只好扶着自行车把,我推着车后座,骑一段路再推一会儿,走了100多公里见不到半个人影。到了夜里,天漆黑得看不见一丝亮光,寂静荒凉的草原仿佛没有尽头,远处还不时传来几声野狼的嚎叫,令人毛骨悚然。又饿又冷的我吓得禁不住放声大哭起来。父亲用力握紧我的手,鼓励我一定要坚持住。
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就在我们几乎绝望的时候,前面突然出现了一处光亮,原来是一座蒙古包。当我们父女俩用尽最后一点力气走近那座蒙古包时,一下子就昏倒在地上了……是两位好心的蒙古老人把我们抬进蒙古包里,帮我们擦洗温暖身体,又烤了小羊羔来热情地款待我们。在生命垂危之际,两位蒙古老人成了我们终生难忘的救命恩人。
漫长旅途坚持学习
我们常年漂泊在外,为了我的病腿,父亲真是既当爹又当妈,用他全部的生命呵护着我。旅途中,他边走边自学,钻研了多种医学书籍,学会了帮我按摩病腿,自己动手给我打针,喂我吃药。我深深地感到父爱如山啊!
有一天,父亲带着我来到了一所小学。我出事的时候正上小学三年级,为了治病,我已经有一个学期没有踏进校园的大门了,其实,我做梦都想回到宽敞明亮的教室啊!只恨这双病残的腿剥夺了我读书的权利。我有些不解地问父亲:“我的腿还没有好,又不能上学读书,到学校来干什么?”父亲挺认真地对我说:“谁说只有在学校里才能读书?我们买了课本后,走在路上照样可以学习。”
于是,父亲找到当地小学的校长,提出了购买教科书由他自己教我学习的想法。校长听了,为我父亲的精神所感动,只是怀疑这种方法的效果可能不太理想,更为遗憾的是,学校的教科书都是按照学生的数量订购的,没有多余的。不过,校长又告诉我父亲,到教育局和新华书店或许能够找到。
我们父女俩又满怀希望,骑着自行车急忙赶到新华书店去,可是,营业员说有几套教科书前几天就卖完了。我满脸的失望,父亲却说:“再到教育局去看看吧!为了不荒废学业,哪怕只有一线希望也要努力去找到。”父亲几乎是乞求般地向局领导讲述了我们的苦难遭遇,在困难面前从不流泪的父亲,为了女儿的前途,他不得不声泪俱下了。局领导终于被父亲的爱心所感动,在全县范围内给几十所小学打电话,询问还有没有剩余的教科书。最后,终于有一所小学说还剩下一套课本。校长亲自赶到教育局,把散发着油墨芳香的新书送到了我的手中。当时,我真的好感动好激动啊!
此后的旅途中,每当我们骑自行车累了,就在路边休息时拿出课本,父亲坚持辅导我自学功课,给我解疑答难。做作业没有桌椅板凳,我就把作业本垫在自行车座椅上写,或是把蓝天当教室,把大地当桌椅,垫着旅行包,趴在地上完成作业。每到新学期开学时,父亲就到当地的教育局为我买来新课本,不让我的学习拉下半步。
学习的问题虽然解决了,可是,每到学期结束时,考试的问题又接踵而至。为了检验我们父女俩自教自学的收效,父亲不管走到哪里,总是不厌其烦地去找当地学校的领导,要求让我参加他们的期中期末考试。等我的考试成绩出来了,父亲又像个小学生一样,虚心向学校老师求教,以便学到新的教学方法,回来后再认真地辅导我,让我不断地掌握新的学习技巧。
1996年的期末考试,我考出了优异的成绩。可是,当我拿着分数卷向父亲报喜时,父亲一改往日的兴奋,脸上露出了掩饰不住的愁容。我知道,为了女儿,父亲这几年来忍受着一切煎熬和苦难。他心情沉重地告诉我,我的奶奶病故了。自从我母亲离开后,奶奶就是我和父亲惟一的依靠和精神寄托了,而今又痛失至亲,我和父亲只能在遥远的他乡哭泣悲号。
几年来,父亲把他的爱全力奉献到了女儿身上。在自学完小学的全部课程后,我又开始了初中的课程。
车轮滚滚创造奇迹
1996年2月,我和父亲骑着自行车第一次来到了祖国的心脏——首都北京。我别提有多高兴啊!奋力骑着车在天安门广场转了三圈。国家体委、国务院机关事务管理局、国家奥林匹克体育中心等单位的负责人热情地接待了我们,并勉励我们冲击吉尼斯世界记录。
经过几年的艰难困苦,我们出门时带的一点钱只是杯水车薪。所幸的是,沿途所到之处,一些宾馆饭店纷纷为我们提供住宿,有不少好心人还热情地给予资助。我们吃的是百家饭,穿的是百家衣。无论是在南国边疆,还是在北国边陲,我们都切身地感受到了社会主义大家庭的温暖,也体会到了祖国处处有亲人的那份人间真情。
小小的自行车轮旋转出了生命的奇迹。1998年1月,我们父女俩在广州军区医院做了一次全面的体检,医生非常高兴地告诉我们,我的双腿已经基本恢复了正常的功能,父亲的风湿性关节炎也痊愈了。听到这样的好消息,我双手紧紧地搂着父亲,把头埋进他那宽阔的胸膛里,任凭幸福的泪水如洪水出闸一般奔涌而出。
2000年5月,为了支持北京申办2008年奥运会,我和父亲骑着自行车由南向北,再一次穿越湖北,向北京进发。这时,我心中除了要创造吉尼斯世界记录,还有一个更大的心愿:为北京申办2008年奥运会而奔走呼号!我们的自行车上插着支持北京申奥的彩旗,沿途所到之处,都受到人们的热烈欢迎和热情相助。5年多来,我们父女俩已经骑着自行车走遍了全国的26个省、自治区、直辖市,行程达5.3万公里,骑坏了自行车外胎130多个,坐垫20多个,几辆自行车都已是面目全非。有的当地领导要求给我们换辆新车,我们婉言谢绝了,觉得还是骑自己的旧车好。
2001年3月,我和父亲骑着自行车终于回到了家乡,不仅治愈了病腿,而且远远超过美国少年4万公里的吉尼斯世界记录。经过6年多的艰苦考验,在父亲和全社会的关爱下,我已经从一个患病的小女孩成长为健康漂亮的青春少女。我深深地知道,这只是我人生旅途的第一步,将来的人生之路还很漫长。
在家休整的日子里,上海市的一所重点中学向我伸出了热情的援手,邀请我去上海念书,并给我父亲安排了工作。经过三年的刻苦努力,2004年9月,我终于走进了大学的校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