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匆匆飘过第一站
也许,从我的名字诞生的那一天起,就注定要过漂泊不定的日子,因为我的名字最后一个字是“云”。云总是在天上飘飞,没有固定居所。15岁那年,我就随堂叔去了成都做临时工。那时候还没听人说起“打工”这个词汇。
成都是四川省的省城,经济发达,属平原地区,气候温和,古代《三国演义》中的刘备就定都在成都。堂叔把我带去的地方是成都市造纸四厂。我由于年龄小,堂叔就托朋友把我分到一家纸箱厂,我的工作就是在流水线的最后面与一个叫毛娃的正式工人把成品纸箱抬放在铁架上,然后再把纸箱用手拉叉车拉走。每天从早上8点上到下午5点,中午一个小时的吃饭时间。工资只有2.8元一天。住的是十几个人一起的大铺。
一天上午,车间搞卫生,有个正式工开玩笑把一个小老鼠往我脖子上放,我发现后,也捉起掉在地上的小老鼠扔给他。没想到,他冲过来就给我两拳,又是两脚。我13岁时练过点武术,所以,对于他打过来的拳脚都轻轻地躲闪开了。旁边的毛娃见了,走过来就把他抱住,叫他不要打人。我愣在那里,这才明白他发火了。另两位年长的中年妇女也过来说那个正式工的不是,她们对那个正式工说我从小母亲就病逝了,现在出来挣点钱,够可怜的,你欺负人家做什么呢?
那个正式工被说得很不好意思,就过来向我赔礼道歉。那时候年少,思想也单纯,我连说,没事,没事。事情就简单地过去了。
大约一个月后,堂叔要回家建房子,他把我托付给一个姓肖的中年男子,我叫姓肖的男子为肖表叔。堂叔走后,肖表叔经常叫我帮他洗衣服。我心里不大愿意,但出门在外,不好说出口,毕竟,他是我在外面惟一的依靠。不过,肖表叔也有对我好的时候,比如纸厂那边被称为老流程的车间,有的正式工有事请肖表叔帮他加料,1小时1元,一般是加4小时,肖表叔想去打牌,就会叫我去挣那4块钱,比我上一天班的工资都高。有一天,我又去老流程加料,有个正式工悄悄地告诉我,叫我以后最好不要去加料了。我问为什么,他开始吞吞吐吐不想说,后来,在我一再追问下,他才说,不久前,有个正式工打瞌睡,不小心掉进加料的纸浆锅里了,结果只剩下了几块骨头。听了那个正式工的话后,我心里就有一种恐惧感,所以,做了两个来月,我就匆匆地离开了成都纸箱厂回了家。
像奴隶一样生活
1993年,春节还没有过完,我哥的舅子章才便叫我跟他去河北省砖厂里的窑上做工。我早就在家呆腻了,所以没有多想就约上本村的几个人,带上简单的行李,高高兴兴地同章才一大伙人跟着包工头去河北省砖厂打工。
在河北的感觉就是天气相当的冷,虽然冬天的雪已经融化,但冬天的余寒仍没有完全消退,放在屋外的水到了第二天就会冻成冰块,洗脸的毛巾第二天也会变得硬邦邦的。我们洗脸时要到厨房里去打一盆热水来几个人共用。
河北省是一眼望不到边的平原,离我们上班的砖厂70公里外是小学课本上写的《狼牙山五壮士》的狼牙山,天气晴朗时,依稀可见狼牙山的峰峦。河北的冬天经常刮风沙,寒风吹在脸上像刀割似的,脸上很容易被吹起裂痕。我们刚去时,还要买1.5元一包的润肤霜来搽脸,不然,脸上的裂口就会痛得钻心。
包工头安排我到机房里去拉车,我在机房里拉的那种近三米长的铁架车,车上放着100多块刚从制砖机里切割出来的砖坯。
一天黄昏时分,我听堂哥说包工头的弟弟在砖坝里打一个不上班的工人。于是,我就偷偷地跑去看。在昏黄的路灯下,包工头的弟弟手里正拿着皮带抽打那个叫小吴的已婚男子,怒吼道:“你他妈的到底去不去上班?”小吴没有言语。
看到被打的小吴,我似乎也看到了自己被打的惨状。我不忍心再看下去了,轻轻地回到了砖厂那低矮的宿舍里,心里久久不能平静。第二天,我看到小吴的妻子时,只见她的眼睛红红的,也许是丈夫挨打了,她伤心地哭泣过。
有一天,我感冒了,头痛得很厉害,便躺在宿舍里睡觉。包工头到宿舍里找到我,问我为什么不去拉车,我说,感冒了,头痛得厉害。包工头说:“别人怎么没有感冒?你是想偷懒吧?”
我说,我真的头痛。
包工头见我不去上班,就发火了:“人手都不够,你还在屋里睡觉,还是快去拉车,不然别怪我对你不客气。”包工头露出了他的凶相。
我心中突然闪过一丝恐慌,打小吴的场面出现在我的眼前,我无奈地去了机房拉车。自此,我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奴隶,被别人控制了,想回家,又没有路费,也不知道怎样坐车,当时的心情真的很无奈很无助。我整天无精打采地干活,觉得自己就像一具行尸走肉。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一天黄昏,我正准备去机房拉车,我的一个堂哥找到我说:“我要走了。”
我忙问:“为什么?”
堂哥说,他在窑上太辛苦了,工资又不按时发,说要等到年底一起结账。还有就是堂哥有一次不小心说话得罪了包工头,包工头没有直接对付我堂哥,就找他一个来玩的道上朋友找了个机会扇了堂哥几个耳光,堂哥连手都不敢还。堂哥受辱后,特别想家里的老婆、孩子,再说,砖厂里的工作的确太辛苦。
我问堂哥:“回去没有路费怎么办?”
堂哥说:“我先去找我们村以前嫁到河北省的一个姑姑,听说姑姑的家就在这徐水县,找到她就好办了。”
堂哥走后,我仍然在砖厂里的机房拉车。风里来,雨里去,好不容易熬到了下半年的9月份,机房停产了。辛辛苦苦做了9个多月,最后一结账,除去生活费,我才拿到300多元的工资。虽然少得可怜,但终于可以回家了,我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我回到家后,始知堂哥在路上经历了许多苦难,才到达家乡。
在回家的路上,曾有几个在砖厂里认识的老乡叫我去深圳打工,他们说那边正在搞开发。但我觉得自己好像刚从魔窟里出来,害怕又进虎穴,所以没有同意。
荡至鹤山
从河北省砖厂回到家后不久,我经过父亲的一个朋友介绍去了本镇的一家私人企业上班。那是一家只有八九个工人的小厂,专门加工冻猪分割肉。我进厂不久就得到了老板的信任,帮他出去跑业务。我以为我不会再出远门遭受那些颠簸不平的打工生活了。然而,生活是变幻无常的。在家乡工作了几年后,由于注水猪肉泛滥成灾,我的老板也随波逐流,为了多赚钱,为了能够收到猪肉,他也做起了注水猪肉。然而,没有过多久,他交出去的货就因质量问题收不到货款。他的厂本来就不多资金,所以很快就倒闭了。而其他的大小注水猪肉厂也无法幸免,大都关门。
我还是没有摆脱生活的约束,来到南方谋生,独自一人荡到广东省鹤山市。
鹤山市是江门著名的五邑侨乡之一,位于广东省南部珠江三角洲腹地,与南海、顺德隔江相望。鹤山市气候温和,盛产大米、荔枝等土特产。
2004年4月21日,我来到了这座环境优美的小城,开始了我的打工生活。我的落脚点是鹤山市古劳镇。由于没有文凭,加上年龄已经超过25岁,所以很难找到一份工作。3个月后,经鹤山市职介所介绍,我才进了一家很出名的食品厂上班。
原本以为进了厂就万事大吉了,没有想到的是,我却被分在了烤炉区烤面包。烤炉区是整间厂环境最艰苦的地方,工人经常换。工作的地方有近50度的高温,热得像个蒸笼,每天上班都是汗流浃背,工衣与工裤都像浸在水里。我刚进去时也不想做,可想到自己目前的处境,还是坚持了下来。过了几天,我就基本适应了那里的恶劣环境,业余时间,我买回了许多打工杂志回出租屋里看,充实了苦闷的生活。
在食品厂不知不觉就做了一年多,我们的组长因升上了副主管,他走时说推荐我做组长。我们组的人都知道了这件事。然而,到升职的时候,却升了一个比我晚进厂,技术也没有我好的湖北工人。我觉得面子上过不去,好像别人都用异样的眼光在看我,于是,我只得走人。后来,我从老乡口中得知,那个湖北工人请了主管去酒店吃饭。
从食品厂出来后,我又陷入了刚来南方时那种找工作的艰难。两个月后,鹤山市举办了一次人才交流会。我找到了一份保安工作。
刚做保安的第三天晚上,天空淅淅沥沥地下着细雨,轮到我和一个老保安值班。由于老保安白天去了他儿子那里玩,没有睡觉,所以,他便坐在保安室的椅子上打瞌睡。我似乎听到从办公室的方向传来“嚓……嚓……”声。出于职业敏感,我马上左手提着手电筒,右手握着一根大约两尺长的铁棍往办公室走去。我打着手电筒刚到转弯的地方,就看见有两个人往厂后面跑。我一边喊抓小偷,一边追。由于我身上穿了件大衣,待我追到厂后面时,只见两个小偷打开了围墙处的一扇大铁门出去了。我知道已抓不住小偷,便返回保安室。那个老保安还在打着鼾声,睡得正香,我上前把他叫醒,说,刚才小偷都进厂了,你怎么还在睡觉啊?
听到我喊,老保安赶紧问,小偷在哪里?我说,早跑了。这时,保安队长也被吵醒,他起来就叫那个老保安守在保安室,叫我跟他一起去查看。我们先到了办公室查看,只见那没有铁栅栏的窗子已被小偷撬开。我与保安队长又到了小偷逃跑的铁门查看,见那把大铁锁已被撬坏,扔在一边。折腾了大半夜,人事主管也起来了,没想到,他竟然夸奖那个老保安,说他做得好。真不知那个老保安在我不在时对他讲了什么样的话。但保安队长知道是我的功劳,他说明天他会向老板汇报我的功劳,叫老板奖励我。
但是,第二天下午,我正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却听到老板对保安队长说,你们保安是怎么当的?小偷进了厂都不知道。我心里很不是滋味。
转眼间,冬天便到了。南方的天气虽然没有家乡那么寒冷,但是到了下雨天,还是寒气逼人。我们夜班是两个保安值班,凌晨后,一个人在保安室值班,一个人到车间的四周巡逻。在那阴森森的夜晚,一个人走在厂里巡逻,时时听到有野猫在厂后面的山上发出凄厉的尖叫声,让人毛骨悚然,浑身起鸡皮疙瘩,同时还要提防小偷进厂偷东西。这个时候,我才深深体会到了做保安的辛酸与无奈。为了在南方生存,我没有任何怨言。
2003年春节后,我请了半个月假,回家与女友办好结婚登记手续。返回家具厂上班还没有10天,保安队长却找了个借口把我炒了。第二天,我去市职介所找工作,但由于受“非典”影响,广东省许多企业已禁止招收外来民工。
那是一段我长大后遇到的最痛苦的日子。我一个大男人,却让妻子挺着大肚子去上班来养活我,我当时惟一期盼的就是可怕的“非典”早日过去。
有一天,妻子对我说,我们不如去求那位大叔吧!听说他是我上班的印刷厂老板的管家。妻子说的那位大叔我是知道的,他大约50岁,个头不高,四方脸。由于印刷厂老板的别墅就在我们出租屋对面,而我们便经常碰到那位大叔骑着一辆半新不旧的单车在别墅里进出。他看见我们都会微笑着跟我们打招呼。刚开始,我并不同意妻子的这个办法,担心别人不会理我们。然而,在逼上绝路的情况下,我已别无选择。妻子给印刷厂的老板写了一封求助信,叫我找机会把求助信给那位大叔。
那天早上,我在出租屋的楼上看见大叔骑着单车来了,急忙跑下楼梯。到了别墅门口,我给大叔说明了我们目前的处境,希望他能帮忙把我的求助信交给他的老板。没想到,大叔很爽快地同意了。
在那位好心老板的帮助下,我有幸进了他的印刷厂,一直工作至今。
屈指算来,我在鹤山工作了8年多时间,对这个地方,已经有了深厚感情,市里的图书馆、书店都经常出现我的身影。鹤山大雁山风景区、仙鹤湖度假山庄、东坡亭也留下了我的脚印。
我以前从来没有在一个地方打工这么长时间,而且还有继续住下去的打算,我已不愿再飘荡。这里的本地人不排外,对我们外地人也相当热情,像我们以前住过的一对房东夫妻,见到我与妻子总是先主动与我们打招呼。现在的房东对我们也很好。我想买电脑,又怕小偷的光顾,就跟房东说,他没过几天就帮我安装好了一扇铁门,让我十分感动。
以前出门打工是因为觉得好玩,现在打工是为了生活。在南方这几年,让我收获最大的是认识了我写作方面的启蒙老师《江门文艺》,她教会了我投稿、写稿和许多做人的道理。虽然我写的稿很稚嫩、肤浅,每篇发表稿件都要编辑老师费神修改,但我还会继续写下去。
也许,从我的名字诞生的那一天起,就注定要过漂泊不定的日子,因为我的名字最后一个字是“云”。云总是在天上飘飞,没有固定居所。15岁那年,我就随堂叔去了成都做临时工。那时候还没听人说起“打工”这个词汇。
成都是四川省的省城,经济发达,属平原地区,气候温和,古代《三国演义》中的刘备就定都在成都。堂叔把我带去的地方是成都市造纸四厂。我由于年龄小,堂叔就托朋友把我分到一家纸箱厂,我的工作就是在流水线的最后面与一个叫毛娃的正式工人把成品纸箱抬放在铁架上,然后再把纸箱用手拉叉车拉走。每天从早上8点上到下午5点,中午一个小时的吃饭时间。工资只有2.8元一天。住的是十几个人一起的大铺。
一天上午,车间搞卫生,有个正式工开玩笑把一个小老鼠往我脖子上放,我发现后,也捉起掉在地上的小老鼠扔给他。没想到,他冲过来就给我两拳,又是两脚。我13岁时练过点武术,所以,对于他打过来的拳脚都轻轻地躲闪开了。旁边的毛娃见了,走过来就把他抱住,叫他不要打人。我愣在那里,这才明白他发火了。另两位年长的中年妇女也过来说那个正式工的不是,她们对那个正式工说我从小母亲就病逝了,现在出来挣点钱,够可怜的,你欺负人家做什么呢?
那个正式工被说得很不好意思,就过来向我赔礼道歉。那时候年少,思想也单纯,我连说,没事,没事。事情就简单地过去了。
大约一个月后,堂叔要回家建房子,他把我托付给一个姓肖的中年男子,我叫姓肖的男子为肖表叔。堂叔走后,肖表叔经常叫我帮他洗衣服。我心里不大愿意,但出门在外,不好说出口,毕竟,他是我在外面惟一的依靠。不过,肖表叔也有对我好的时候,比如纸厂那边被称为老流程的车间,有的正式工有事请肖表叔帮他加料,1小时1元,一般是加4小时,肖表叔想去打牌,就会叫我去挣那4块钱,比我上一天班的工资都高。有一天,我又去老流程加料,有个正式工悄悄地告诉我,叫我以后最好不要去加料了。我问为什么,他开始吞吞吐吐不想说,后来,在我一再追问下,他才说,不久前,有个正式工打瞌睡,不小心掉进加料的纸浆锅里了,结果只剩下了几块骨头。听了那个正式工的话后,我心里就有一种恐惧感,所以,做了两个来月,我就匆匆地离开了成都纸箱厂回了家。
像奴隶一样生活
1993年,春节还没有过完,我哥的舅子章才便叫我跟他去河北省砖厂里的窑上做工。我早就在家呆腻了,所以没有多想就约上本村的几个人,带上简单的行李,高高兴兴地同章才一大伙人跟着包工头去河北省砖厂打工。
在河北的感觉就是天气相当的冷,虽然冬天的雪已经融化,但冬天的余寒仍没有完全消退,放在屋外的水到了第二天就会冻成冰块,洗脸的毛巾第二天也会变得硬邦邦的。我们洗脸时要到厨房里去打一盆热水来几个人共用。
河北省是一眼望不到边的平原,离我们上班的砖厂70公里外是小学课本上写的《狼牙山五壮士》的狼牙山,天气晴朗时,依稀可见狼牙山的峰峦。河北的冬天经常刮风沙,寒风吹在脸上像刀割似的,脸上很容易被吹起裂痕。我们刚去时,还要买1.5元一包的润肤霜来搽脸,不然,脸上的裂口就会痛得钻心。
包工头安排我到机房里去拉车,我在机房里拉的那种近三米长的铁架车,车上放着100多块刚从制砖机里切割出来的砖坯。
一天黄昏时分,我听堂哥说包工头的弟弟在砖坝里打一个不上班的工人。于是,我就偷偷地跑去看。在昏黄的路灯下,包工头的弟弟手里正拿着皮带抽打那个叫小吴的已婚男子,怒吼道:“你他妈的到底去不去上班?”小吴没有言语。
看到被打的小吴,我似乎也看到了自己被打的惨状。我不忍心再看下去了,轻轻地回到了砖厂那低矮的宿舍里,心里久久不能平静。第二天,我看到小吴的妻子时,只见她的眼睛红红的,也许是丈夫挨打了,她伤心地哭泣过。
有一天,我感冒了,头痛得很厉害,便躺在宿舍里睡觉。包工头到宿舍里找到我,问我为什么不去拉车,我说,感冒了,头痛得厉害。包工头说:“别人怎么没有感冒?你是想偷懒吧?”
我说,我真的头痛。
包工头见我不去上班,就发火了:“人手都不够,你还在屋里睡觉,还是快去拉车,不然别怪我对你不客气。”包工头露出了他的凶相。
我心中突然闪过一丝恐慌,打小吴的场面出现在我的眼前,我无奈地去了机房拉车。自此,我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奴隶,被别人控制了,想回家,又没有路费,也不知道怎样坐车,当时的心情真的很无奈很无助。我整天无精打采地干活,觉得自己就像一具行尸走肉。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一天黄昏,我正准备去机房拉车,我的一个堂哥找到我说:“我要走了。”
我忙问:“为什么?”
堂哥说,他在窑上太辛苦了,工资又不按时发,说要等到年底一起结账。还有就是堂哥有一次不小心说话得罪了包工头,包工头没有直接对付我堂哥,就找他一个来玩的道上朋友找了个机会扇了堂哥几个耳光,堂哥连手都不敢还。堂哥受辱后,特别想家里的老婆、孩子,再说,砖厂里的工作的确太辛苦。
我问堂哥:“回去没有路费怎么办?”
堂哥说:“我先去找我们村以前嫁到河北省的一个姑姑,听说姑姑的家就在这徐水县,找到她就好办了。”
堂哥走后,我仍然在砖厂里的机房拉车。风里来,雨里去,好不容易熬到了下半年的9月份,机房停产了。辛辛苦苦做了9个多月,最后一结账,除去生活费,我才拿到300多元的工资。虽然少得可怜,但终于可以回家了,我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我回到家后,始知堂哥在路上经历了许多苦难,才到达家乡。
在回家的路上,曾有几个在砖厂里认识的老乡叫我去深圳打工,他们说那边正在搞开发。但我觉得自己好像刚从魔窟里出来,害怕又进虎穴,所以没有同意。
荡至鹤山
从河北省砖厂回到家后不久,我经过父亲的一个朋友介绍去了本镇的一家私人企业上班。那是一家只有八九个工人的小厂,专门加工冻猪分割肉。我进厂不久就得到了老板的信任,帮他出去跑业务。我以为我不会再出远门遭受那些颠簸不平的打工生活了。然而,生活是变幻无常的。在家乡工作了几年后,由于注水猪肉泛滥成灾,我的老板也随波逐流,为了多赚钱,为了能够收到猪肉,他也做起了注水猪肉。然而,没有过多久,他交出去的货就因质量问题收不到货款。他的厂本来就不多资金,所以很快就倒闭了。而其他的大小注水猪肉厂也无法幸免,大都关门。
我还是没有摆脱生活的约束,来到南方谋生,独自一人荡到广东省鹤山市。
鹤山市是江门著名的五邑侨乡之一,位于广东省南部珠江三角洲腹地,与南海、顺德隔江相望。鹤山市气候温和,盛产大米、荔枝等土特产。
2004年4月21日,我来到了这座环境优美的小城,开始了我的打工生活。我的落脚点是鹤山市古劳镇。由于没有文凭,加上年龄已经超过25岁,所以很难找到一份工作。3个月后,经鹤山市职介所介绍,我才进了一家很出名的食品厂上班。
原本以为进了厂就万事大吉了,没有想到的是,我却被分在了烤炉区烤面包。烤炉区是整间厂环境最艰苦的地方,工人经常换。工作的地方有近50度的高温,热得像个蒸笼,每天上班都是汗流浃背,工衣与工裤都像浸在水里。我刚进去时也不想做,可想到自己目前的处境,还是坚持了下来。过了几天,我就基本适应了那里的恶劣环境,业余时间,我买回了许多打工杂志回出租屋里看,充实了苦闷的生活。
在食品厂不知不觉就做了一年多,我们的组长因升上了副主管,他走时说推荐我做组长。我们组的人都知道了这件事。然而,到升职的时候,却升了一个比我晚进厂,技术也没有我好的湖北工人。我觉得面子上过不去,好像别人都用异样的眼光在看我,于是,我只得走人。后来,我从老乡口中得知,那个湖北工人请了主管去酒店吃饭。
从食品厂出来后,我又陷入了刚来南方时那种找工作的艰难。两个月后,鹤山市举办了一次人才交流会。我找到了一份保安工作。
刚做保安的第三天晚上,天空淅淅沥沥地下着细雨,轮到我和一个老保安值班。由于老保安白天去了他儿子那里玩,没有睡觉,所以,他便坐在保安室的椅子上打瞌睡。我似乎听到从办公室的方向传来“嚓……嚓……”声。出于职业敏感,我马上左手提着手电筒,右手握着一根大约两尺长的铁棍往办公室走去。我打着手电筒刚到转弯的地方,就看见有两个人往厂后面跑。我一边喊抓小偷,一边追。由于我身上穿了件大衣,待我追到厂后面时,只见两个小偷打开了围墙处的一扇大铁门出去了。我知道已抓不住小偷,便返回保安室。那个老保安还在打着鼾声,睡得正香,我上前把他叫醒,说,刚才小偷都进厂了,你怎么还在睡觉啊?
听到我喊,老保安赶紧问,小偷在哪里?我说,早跑了。这时,保安队长也被吵醒,他起来就叫那个老保安守在保安室,叫我跟他一起去查看。我们先到了办公室查看,只见那没有铁栅栏的窗子已被小偷撬开。我与保安队长又到了小偷逃跑的铁门查看,见那把大铁锁已被撬坏,扔在一边。折腾了大半夜,人事主管也起来了,没想到,他竟然夸奖那个老保安,说他做得好。真不知那个老保安在我不在时对他讲了什么样的话。但保安队长知道是我的功劳,他说明天他会向老板汇报我的功劳,叫老板奖励我。
但是,第二天下午,我正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却听到老板对保安队长说,你们保安是怎么当的?小偷进了厂都不知道。我心里很不是滋味。
转眼间,冬天便到了。南方的天气虽然没有家乡那么寒冷,但是到了下雨天,还是寒气逼人。我们夜班是两个保安值班,凌晨后,一个人在保安室值班,一个人到车间的四周巡逻。在那阴森森的夜晚,一个人走在厂里巡逻,时时听到有野猫在厂后面的山上发出凄厉的尖叫声,让人毛骨悚然,浑身起鸡皮疙瘩,同时还要提防小偷进厂偷东西。这个时候,我才深深体会到了做保安的辛酸与无奈。为了在南方生存,我没有任何怨言。
2003年春节后,我请了半个月假,回家与女友办好结婚登记手续。返回家具厂上班还没有10天,保安队长却找了个借口把我炒了。第二天,我去市职介所找工作,但由于受“非典”影响,广东省许多企业已禁止招收外来民工。
那是一段我长大后遇到的最痛苦的日子。我一个大男人,却让妻子挺着大肚子去上班来养活我,我当时惟一期盼的就是可怕的“非典”早日过去。
有一天,妻子对我说,我们不如去求那位大叔吧!听说他是我上班的印刷厂老板的管家。妻子说的那位大叔我是知道的,他大约50岁,个头不高,四方脸。由于印刷厂老板的别墅就在我们出租屋对面,而我们便经常碰到那位大叔骑着一辆半新不旧的单车在别墅里进出。他看见我们都会微笑着跟我们打招呼。刚开始,我并不同意妻子的这个办法,担心别人不会理我们。然而,在逼上绝路的情况下,我已别无选择。妻子给印刷厂的老板写了一封求助信,叫我找机会把求助信给那位大叔。
那天早上,我在出租屋的楼上看见大叔骑着单车来了,急忙跑下楼梯。到了别墅门口,我给大叔说明了我们目前的处境,希望他能帮忙把我的求助信交给他的老板。没想到,大叔很爽快地同意了。
在那位好心老板的帮助下,我有幸进了他的印刷厂,一直工作至今。
屈指算来,我在鹤山工作了8年多时间,对这个地方,已经有了深厚感情,市里的图书馆、书店都经常出现我的身影。鹤山大雁山风景区、仙鹤湖度假山庄、东坡亭也留下了我的脚印。
我以前从来没有在一个地方打工这么长时间,而且还有继续住下去的打算,我已不愿再飘荡。这里的本地人不排外,对我们外地人也相当热情,像我们以前住过的一对房东夫妻,见到我与妻子总是先主动与我们打招呼。现在的房东对我们也很好。我想买电脑,又怕小偷的光顾,就跟房东说,他没过几天就帮我安装好了一扇铁门,让我十分感动。
以前出门打工是因为觉得好玩,现在打工是为了生活。在南方这几年,让我收获最大的是认识了我写作方面的启蒙老师《江门文艺》,她教会了我投稿、写稿和许多做人的道理。虽然我写的稿很稚嫩、肤浅,每篇发表稿件都要编辑老师费神修改,但我还会继续写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