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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有趣的故事。
今年二月份,两个好朋友沿着I-5公路从海湾地区一直开到加拿大,并且在每个拥有(或曾经拥有)NBA球队的城市里停驻的经历。
他们的本意是想沿着这条职业篮球的苦殇之路前行,记录这一条NBA的眼泪之路,因为在美国西北部从来都只有绝望:金州永远步履蹒跚,萨克拉门托在崩溃边缘,波特兰在被奴役之中喃喃咒骂,西雅图在失去之后满心苦涩,温哥华输给了时间。我们所期望感受的是雨水、疼痛以及悲恸。
但在开赛几个月后,一些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了。黑暗中滋生出了光明:在波特兰,出现了一位无畏的新秀控卫;在西雅图,两个富豪将带回一支球队;最为令人意外的可能发生在奥克兰市,一位瘦高的后卫和一位笨拙的大前锋将勇士队带到了他们有许多年不曾达到的地方——胜率远超50%。
出发吧,告诉你们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所以我召唤了我那可信的僚机飞行员丹·泽尔,他是一位作家,热爱微酿啤酒,2.01米的身高让他在二对二时也是个出色的队友。我们的计划是这样的:租一辆SUV,在后座里放一个篮球,然后一路向北,在每座城市里看一场球。我们是球迷、人类学家、批评家与观察者。我们会理解西北部大地对篮球的复杂感情。
钱宁·弗莱的钱包、肖恩·坎普的休息室、还有大卫·李盗球的习惯都会在故事里出现。与它相关的还有历史本身的吸引力、球迷所感受到的折磨以及凯文·杜兰特如长臂幽灵般的身影……
我们相信
马克·杰克逊扬起下巴,把视线抬高到其他人的头顶之上,继续专注防守。这并不是在洋洋得意,至少从技术层面上不是。“专家们说,你不能在打快攻的同时成功地防守。但其实你可以同时做到,我们就正在向大家展示。”
这是二月底一个晴朗的周四上午,在奥克兰市中心的勇士训练馆里,杰克逊有理由感到愉快,因为他的球队在太平洋赛区排名第二。在海湾地区的球迷中,这是引爆激情的根源。上一次金州勇士队以这么高的名次结束常规赛时,比利·欧文斯是球队中的篮板王,而在白宫里坐镇的还是第一位乔治·布什。奇怪的事情还有呢:一个全明星球员(大卫·李是1997年后勇士队的首位全明星),能力强得几乎可疑的老板,怪中之怪是前文提到的防守,本赛季他们的防守在全联盟排名前三。
神秘之处在于,勇士是如何做到的。球队核心并未有所改变:李、后卫斯蒂芬·库里和摇摆人克莱·汤普森。最大的新援,是安德鲁·博格特,而他因为受伤的左踝几乎没怎么上场。某杂志在NBA前瞻中甚至把金州勇士排到了西部赛区第11位。同样是这本杂志,还引用了一位匿名球探的话:“这是一支由没有证明过自己的主教练以及不合理的球员搭配组成的鱼腩球队。”并且把李贬得一文不值:“每个人都说大卫·李很棒,但他还是被高估了。他的尼克斯队队友称他为FEMA(联邦紧急事务管理署),因为在需要他的时候,你从来都找不到他。”
现在,球队正欣欣向荣,以示公平,该杂志也许得给杰克逊一个回应的机会。“我想知道这个球探是谁,然后质疑他的专业素养。”他提到匿名球探时说,“我确定,如果对于李的评价、对球队以及防守的评价是正确的,我们可能还会雇用他。可现在他错得太离谱——太太离谱。他应该给我们的球员一点爱?他低估了球队文化更改的可能性,以及这些小伙子团结在一起的力量。”然后杰克逊做了一件他在公众场合很少做的事:微笑。
在他不远处,改变之后的勇士队刚结束当晚对阵小牛的准备工作。李练习着中投,而在邻近的场地,汤普森站在边线旁跳投,每一个球都漂亮干净地入网。他是前湖人球员大个子米卡尔·汤普森的儿子,所以基因并不能完全解释他的投篮能力。在不远处,博格特正在与媒体聊天。他是一个聪明、讨人喜欢的澳大利亚人,谈到比赛的时候格外严肃认真。他的面部表情看上去就像是处于极度痛苦中一样,而他正谈到球迷对球队的忠诚。“我们得回报他们,”他说,就像古代男人站在一片灰蒙蒙的平原前,立下血誓一般,“他们数十年来都一直支持着球队。”
的确,这很稀奇:金州勇士在过去的二十年中一直平庸得可怕(除了2006- 2007赛季的那个转瞬即逝的“我们相信”时代之外),球迷却一直是如此忠诚。从拉特里尔·斯普雷维尔到P.J.卡列西莫,从托德·福勒到莱斯·吉普森,从好奈利到坏奈利,他们一直存有希望。惟一的解释,就是他们生于斯长于斯(我也是其中一员),被一种不现实的乐观所深深影响。丹来自费城,在那里受虐狂般的悲观主义尤为盛行。他无法理解我们。我有一个朋友叫克里斯,他是东海湾本地人,当他谈到那个球探报告时,他说:“我很习惯这里的乐观,也很习惯这里的现实,那个报告听上去很现实。”
但是目前,那个球探报告一直没有成真。目前,勇士不仅很幸运,还很出色。已经有人在谈论季后赛第一轮的主场优势。当晚我们抵达甲骨文球馆时,我们身处于不现实的乐观海洋之中。在我们前方是一座有些忧郁的建筑,那是奥克兰运动家队的主场。而再往前,穿越过海湾,是旧金山,四年之后勇士将搬到那里,但奥克兰人很少提起这件事。
在球馆里,一如既往地山呼海啸。球迷穿着库里的球衣和穆林的T恤。好消息是:博格特在大名单里,这是他在踝伤之后的第一场主场比赛。坏消息是:金州永远摆脱不了伤病,库里则因为右踝伤势缺席。
买了11美元的啤酒,我们找到了座位。李永不疲倦地抢着每个篮板,即使一同跃起的人是队友。上半场还剩7分34秒时,他走上罚球线,在我们这一区响起了一个并不响亮但充满热情的喊声:“MVP!MVP!”这,叫做乐观主义。
库里坐在板凳上,汤普森有足够机会来展现他漂亮的投篮。到第四节的最后几分钟为止,他独得27分,在篮板、助攻、封盖与抢断方面则毫无建树。在这个极具戏剧性的时刻,他适时地抓取了一个篮板,从而显示了他与很多除了得分之外什么都不会的球员(获得此奖项的人有:迈克尔·里德、雷吉·米勒和阿兰·休斯顿)是不同的。 勇士以100比97获得胜利,但他们之前曾有13分的优势。胜利总归是胜利,四处欢庆,我们走出人群,潜入黑夜。第二天上午,我们开车到达萨克拉门托。
绝望入口
离开奥克兰,往东北方向再开一个半小时。海湾地区的景色由海洋、山脉以及雾、弯曲的街道以及巨人队和49人队组成。萨克拉门托是加利福尼亚州的首府。如果我们的旅途是为了寻找希望,那萨克拉门托是希望死亡的地方——或者说我们之前是这样相信的。故事是这样的:在许多年的无能管理之后,无情的管理层和蹩脚的球队一起前往西雅图,他们的新东家是对冲基金经理克里斯·汉森和微软首席执行官史蒂夫·鲍尔默。这支曾经让本地居民骄傲的球队是在1985年被一位叫葛雷格·卢肯贝尔的商人买下的,1万名穿着礼服的球迷参加了它的开幕式。现在,这里已经被宣判死刑,它将去往750英里(约1207公里)以北的地方,成为新超音速队。
我们在午后进城,红日高悬,经过圆顶建筑,在第9街与Q街那儿看了一场临时比赛。没有人穿着国王的球衣,但他们打的是国王式的篮球:所有人的投篮都极臭,没人传球。我们在市中心的24健身房找到了更好的运动者。“人们再也不关心该死的国王队了。”20多岁的丹尼尔说,他留着大胡子,“七八年前他们把所有好球员都交易走时,他们就已经离开了。在那以前,球员在这里买房安家。他们住在这里。然后马鲁夫兄弟要求增加0.25个点的销售税。他们说,你们得为新场馆付钱。然后他们就去赌城输掉更多钱。”他摇了摇头。
一周之前我去看国王对雷霆的新老超音速之间的比赛时,对从1999年起掌控球队的马鲁夫兄弟的厌恶随处可见。关于国王的一切看上去都很滑稽。他们在一个叫沉睡火车的过时场馆里打球。花名册上全是反叛青年和领错角色的角色球员。球队老板是对真人秀更感兴趣的家庭作坊。但球迷——令人印象非常深刻。
为了这场比赛,他们早早到来,家庭、情侣以及老人在热身时间就坐满了球馆。萨克拉门托有可能是本赛季NBA主场上座人数最少的球队(周日上座人数为平均每场13473人),但从欢呼声中你并不觉得这是事实。开场后,当国王令人意外地以14比5领先时,球迷全体起立,一边吹口哨一边有节奏地鼓掌,不停地敲打着手中的加油棒。拥有惹麻烦体质的中锋德马库斯·考辛斯投进一个球后,冲肯德里克·帕金斯喊:“贱人!”
自那以后,国王队一蹶不振。凯文·杜兰特在快攻中撕裂国王防线,国王的球员则好像是互相询问:谁先把地擦一擦?上半场还剩3秒时,所谓的“后卫”泰瑞克·埃文斯在左翼投出一记三分,结果这是个三不沾。雷霆58比51领先。
在中场休息时,我和布雷克·埃灵顿见了一面,他是2012年出品的国王队纪录片《小市场,大心脏》的制作人之一,这部片子记录了球迷与小生意人如何努力集资留住这支球队的故事。埃灵顿认真地告诉我,球队留下还有60%到70%的可能性,但他承认,“这差不多是最后的抵抗了。”
德夫·威雷可没这么乐观。他是国王死忠,也做过电台主持人,帮助集到了几百万美元。37岁的他留着稀疏的胡子,他不愿意去相信一切已经结束。“我知道这听上去有多糟糕,但在你的家人死去或者你妻子抛弃你,你会怎么办?”场上第三节正在进行,他在新闻间门口说,“我知道一支篮球队不是一个人,可我为了它放弃了许多与家人团聚的时光。这不是好莱坞电影,没有力挽狂澜,没有圆满结局。如果他们离开,我心里永远会有一个洞。”
如果萨克拉门托还有希望的话,那它存在于46岁的前NBA控卫市长手中。当我和丹在城里逛的时候,最新的消息是约翰逊正在试图拉拢一两位极富有的买主,来匹配西雅图的报价。我们与市长通话,他一开始毫无戒心,但问题一提出,他就进入了政治模式,说他“非常有信心”,“国王会留在萨克拉门托。”他列举了火爆球市与人口优势等好处,“这场斗争对我们每个人都很重要,这不只是关于一支篮球队,这是我们所有人团结在一起的战斗。”
但当我说到西雅图的时候,市长先生的好胜心被激起来了。“比如在一个系列赛里,他们以3比1领先,就得意地把香槟洒满了更衣室,最后却输掉了比赛。我们将创造这种奇迹,他们也许可以戴上为新球队设计的帽子,但绝对不是在今年。”他停顿了一下,“绝对不是这支球队。”
抵抗诅咒
越往北走,黑暗越是降临,加利福尼亚的温暖被大团阴郁云朵取代,攀上沙斯塔山时,温度已接近冰点。我们于下午抵达了波特兰,在玫瑰花园外停下了车。在那之中有诅咒正在等着我们。
以下是按时间顺序提供的一点背景资料,如果你对历史不大熟悉的话:比尔·沃尔顿、萨姆·鲍维、布兰顿·罗伊、格雷格·奥登。
恶魔存在于细节之中:乔尔·普尔兹比拉在洗澡的时候伤了膝盖。马库斯·坎比承认他相信诅咒确实存在。阿根廷中锋法比奥·奥贝托与开拓者队签约后只打了5场比赛,就因为心脏问题退役。眼睁睁看着迈克尔·乔丹(在鲍维后被选走的那位新秀)成为史上最佳,眼睁睁看着凯文·杜兰特(在奥登后被选走)在今后可能成为史上第二或者第三佳。忍受失败,忍受嘲讽。责怪训练师,责怪神灵,责怪总经理凯文·普里查德。
这有多严重?在开赛前,全明星前锋拉马库斯·阿尔德里奇在更衣室里看比赛录像,我们被告知,因为诅咒的事,他不愿意别人称他为中锋。说到这个时,他大笑:“我在这里这么久了,看到别人受伤时我都麻木了。”他指出:“事实上,这是我到这儿以后最健康的一年。”今年早些时候,当现场解说员介绍他的时候,阿尔德里奇走过去告诉他自己是一名前锋。“我这么开玩笑,是因为第一,我的确不是中锋,第二,这里的中锋总是受伤。”他停顿片刻,神情变得严肃:“我不想成为其中的一员。” 对他来说这无所谓。但对开拓者来说,神奇的事情就是,现在打着中锋位置的2.06米的J.J.希克森比阿尔德里奇还要矮5厘米。因为有诅咒,如果你被打上开拓者中锋的标签,那你就会遭受厄运。“你觉得没关系吗?”我问。
希克森抬起头,犹豫了一会儿,“要是你问我的话,那就是没有。没有。”
这足够让你感受到开拓者的队伍建设了。每支球队都想要建设起像圣安东尼奥和俄克拉荷马那样的球队文化,但当你的文化是大家都要走向伤病的话,应该怎么做?
有一段时间,波特兰的球迷认为训练师要为球员受伤负责。最近他们的主教练特里·斯科特经常对记者生气,因为他们总是问他是不是明星球员上场时间过多了。现在,只要问另外一座城市里的随便一个球迷,他都会用以下观点回应:几乎历史上所有出色的球员在职业生涯中都曾经有过一个时期是每场都要上场40分钟的。开拓者本赛季替补球员受伤比首发阵容要更多。最重要的是,“我觉得人不能活在对伤病的恐惧中。”斯科特说。当天,有一个消息是奥登和凯尔特人队正在商谈他回归赛场的事,设想一下,万一三年后奥登在其他球队成了一名全明星球员的话,开拓者球迷会怎么想吧。
他们并不老。阿尔德里奇27岁,前锋尼古拉斯·巴图姆24岁,控球后卫达米恩·利拉德才22岁。对波特兰人来说,利拉德象征着他们的未来:后卫,身材并不特别高大;自信,永不退缩。在热身的最后时间,60多个球迷站在通道两侧大喊利拉德的名字。
这些球迷吸引眼球之处在于他们的年龄。不是吵闹的二十多岁年轻人,不是中年的回忆收集者。他们都是对诅咒一无所知的男孩女孩。他们在利拉德身上看见了他们自己拥有的东西。一个男孩伸长胳膊向利拉德挥舞球票,“我会给你一百块钱的!”他保证。另一个看上去连7岁都不到的男孩则把脸紧贴在栏杆上,紧抓着他的蜘蛛侠帽子。最后利拉德走过去开始签名,球员从他们身边经过,然后是助理教练和保安。只有利拉德留在那里。我报道了这个联盟十年,这是我看过时间最长的赛前球员签名。
这是在波特兰,一座友好而奇特的城市,它想要爱他的运动员,也欣赏每一个个体。第二天上午丹和我要与国际篮球联盟球员斯蒂芬·丹尼斯一起打球,他第一眼看上去完全是个典型的波特兰人,像一个高个子的长发诗人。“我希望能像拉玛尔·奥多姆那样。”他说,“抓下防守篮板,带着下快攻,精确传球。”丹尼斯是个严肃爱思考的人。他热爱开拓者,他心中充满希望。几乎这里所有的球迷都是这样的。
比赛开始,我们听到现场解说的话时忍不住微笑:“现在,站在中间的大家伙,是我们的中锋,J.J.希克森!”
比赛很是令人振奋。负责防守利拉德的是贾马尔·汀斯利,他看上去简直有70多岁了,利拉德占尽优势。阿尔德里奇冷静而精准,然后巴图姆几乎什么活儿都干。我们在媒体席上看了上半场,然后像一个真正的球迷那样,去水吧喝东西。
最后开拓者以105比99获胜,我们走向波特兰微凉的夜晚时,身边的某个朋友把我们带到了黑猫俱乐部。在那个深夜或者凌晨,我们在投篮机那里玩得很高兴,我瞟到酒吧里有钱宁·弗莱的钱包。他在2007年至2009年是波特兰开拓者队的球员。这个酒吧一直保留着弗莱有一次来玩时忘记在那里的钱包,里面信用卡一张不少。钱包被放在吧台后面,以备弗莱某天来寻回之需。但他只剩下16个月了,因为那时黑猫俱乐部就要关闭了。丹觉得,也许这也是某种形式上的诅咒。
重新主宰
周一我们继续北进,风景也继续变换。针叶树沿路而立,运载原木的卡车在我们前方行驶。雪白的雷尼尔峰阴森地徐徐逼近。天空看上去好像永远即将降雨一般。然后,在荒野之地,拔地而起的是壮丽的女王之城西雅图。
最近在西雅图,很容易就能感受到喷薄的黄绿相间的热情。为了找寻源头,我们来到一个“叫奥斯卡的厨房”的小酒吧,它的主人是前超音速球星肖恩·坎普。我们听说了很多人在这里寻找坎普本人的故事,而我们只找到了一件坎普的40号超音速球衣挂在墙上。坐在隔壁桌的一个家伙穿着一件绿色的拉链衫,上面写着“回到西雅图”。门口放着一叠《西雅图周报》,头版是一张坎普亲吻篮球的照片,标题是:重新主宰。
稍后我们在电话中与坎普说上了话,他很兴奋。“我一直都知道篮球会回到西雅图,”他说。坎普最近不错,减掉了在职业生涯后期增加的体重,和自己众多孩子中某三个的母亲结了婚。他现在玩腰旗橄榄球和小联盟篮球。(“我现在还棒得很呢!”他说。)他成了超音速复兴的代表形象,他说与克里斯·汉森联系紧密,还提到他在篮球赛中见到几次史蒂夫·鲍尔默,他相信这位微软首席执行官“真的热爱篮球”。
对坎普来说,这是一次回归:他的酒吧生意会更好,他的球衣会高高挂起,他还可能在新球队里有一席之地。至于那些国王队的人,坎普说:“我们会欢迎那些人。”这是个不错的观点,但你什么时候见过已经消亡球队的球衣飘扬在新球馆的上空了?
再次说明,西雅图并没有完成交易。我告诉了坎普他在球场上的老对手凯文·约翰逊的那个“系列赛3比1领先不能算赢”理论,坎普笑了。“你看看如今NBA的赛场上,数数有多少人是从萨克拉门托来的,多少人是从西雅图来的。然后你会明白,想要篮球和热爱篮球的区别在哪里。”
在坎普欢欣得意时,并不是西雅图的每个人都和他有同感的。其中最悲观的,要数之前宣告失败的“救救我们的超音速”阵营,其中代表人物是舍曼·阿里克西,他是一位小说家,曾要获得美国国家图书奖。2008年当球队离开西雅图时,他深受打击。2010年时他告诉我,在过去的一年之中他为此哭了20次。“有一天我试着去看雷霆的比赛,我看见厄尔·沃特森做了一个笨拙地跳投,哦,我真是好想念他啊!”
现在,鉴于又有一支球队将要来到,我给阿里克西打了个电话,希望他能开心一些,但他的情绪非常矛盾。他说他还是无法坚持观看凯文·杜兰特打球超过5分钟,因为“伤痛和怒气让我无法忍受”。他说他仍然关心那些“真超音速人”的职业生涯,比如沃特森和尼克·科利森。而且,阿里克西公开表示,他希望国王能留在萨克拉门托,因为西雅图怎么能把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还是自己亲身经历过的痛苦)上呢? “西雅图球迷对我很生气,因为我指出了这个事件中他们的虚伪之处。”阿里克西说,“每个人都说得像超音速要回归一样,但不是这么回事。”他更希望来的是一支新球队,他想要坚持自己的原则,如果国王真的北上,他不会献出自己的忠诚。“在纯篮球的角度上来说,能得到这支球队是件很光荣的事。”他说,“但对我来说,自己城里有一支NBA球队然后不买季票是太不可能的事,但我会觉得非常内疚。”而且最糟糕的是,国王队里的球员他都不喜欢。
晚上我们来到弗洛伊德的家,这是个超音速球迷酒吧。酒吧上挂满了当年超音速的球衣与海报,但调酒师乔·迪米特感兴趣的是国王队。“他们有点天赋,考辛斯技术挺好,他可以成为怪兽级别的球员。”
迪米特在这里工作了六年,他还记得当时的那种痛苦,无论是个人感情上还是生意上。“我们抵制了NBA好几年。现在我看NBA时不会觉得难受了。我去年总决赛时还支持雷霆队夺冠。”
尽管曾以82比80领先,国王在当晚的比赛中最后还是输给了爵士。但西雅图人并不在意输赢。他们会热爱这支球队,热爱他们原本的样子。
被遗忘的球队
边防警察听到我们的来意之后,满脸都是怀疑:“你们要找灰熊球迷?那应该十年以前来。”但他错了。当天下午5点半,我们见到了一位可能是加拿大境内最忠诚的灰熊球迷。我们在鲨鱼俱乐部见面,店员告诉我们需要稍等,因为老板为了灰熊与太阳的比赛去给电视换频道了。道格·埃伯哈德今年50岁,留着深色短发,穿着灰熊队的POLO衫,他大学时打过控卫,现在也做教练。他至今收藏着一大箱关于灰熊的东西,包括灰熊队的圣诞CD等等。
“事情本来不用变成这样的。”他说,一边盯着电视,这里的体育频道全是冰球和橄榄球,没见有丝毫灰熊的踪迹。西雅图在失去球队之后感觉灵魂也被抽走了,但温哥华不一样。埃伯哈德说,灰熊球迷就像达拉斯球迷一样,“有时某天早上我们醒来,感觉过去一切并没有发生。”
温哥华曾经存在着希望。1995年,大卫·斯特恩宣布NBA扩张计划,在加拿大新设两支球队。灰熊队老板阿瑟·格里菲斯当时基本不懂篮球,所以斯特恩派斯图·杰克逊去做球队总裁以及总经理。在埃伯哈德看来,杰克逊的到来既是开始,也是结束。他是一个绅士,但实际操作不行,糟糕的选秀,烂合同也是无数。最不可原谅的是,在上世纪末期,本来灰熊有机会得到同为加拿大出品的史蒂夫·纳什。“但杰克逊居然不肯放弃罗伊·罗杰斯!他觉得纳什不会打球。”很多年后,温哥华有线电台会播放太阳队的每一场比赛,以及湖人的半数以上比赛。很难衡量纳什在这里的受欢迎程度,由他资助的纳什青少年篮球联盟现在发展得越来越壮大。
有很多如果。如果灰熊更迎合温哥华庞大的亚洲人口,如果他们可以得到状元签,如果灰熊球员对城市与球队更尊重一些?会怎么样?还记得史蒂夫·弗朗西斯吗,他以首轮第二顺位被灰熊队选中时,对一位激动万分的温哥华记者说:“听说那里老是下雨,大家所有的钱全被出租车司机给赚走了?”
对球迷来说这太沉重。埃伯哈德和家人在前三年一直都持有季票,然后球队越打越差,季票价格却上扬了。“人们说温哥华的球迷不够支持球队,但灰熊队主场的家庭氛围一直比冰球要好。我们曾经拥有机会,灰熊不需要特别出色,他们只要别太差劲就行。”
2000年,迈克尔·海斯利买下球队,“他甚至在主场的开场式上演唱加拿大国歌。”埃伯哈德说,“几个月后,他就着手要球队搬家了。”因为NBA一直没有真正在温哥华扎根,灰熊2001年搬到孟菲斯之后,很快就淡出了人们的视线。在市中心,布兰迪、大理石拱门以及瑞典来信等一些店家受到的打击最大。
也许NBA球员不怎么喜欢为灰熊打球,但他们无疑都很喜欢作为对手与他们打球。据说公牛队来打客场时,会在这里休息一两天,在各大商场享受购物乐趣,放松地抽古巴雪茄。“有什么理由不爱这座城市呢?”埃伯哈德说,“这座城市有美女和美食,然后玩乐之余还可以用半场的时间就从灰熊身上赢走一场胜利。”
现在埃伯哈德是一所高中的助理教练,他申请了尼克斯和灰熊队的志愿教练培训,也曾经在阿泰斯特来温哥华的时候陪同他的活动。阿泰来访的理由像他的名字一样友好:当时他正在拍摄一部电影,他与电影原作小说的作者南希·格雷丝是在真人秀《与星共舞》中认识的。他十分热爱温哥华这座城市,所以在夏天的时候,他又回来了好几次。
对埃伯哈德和其他温哥华篮球迷来说,现在是最艰难的时刻。他们曾经在这里创建一支球队,伴随着它的壮大,城市的经济与文化也日益得到发展。温哥华的汇率状况在灰熊时期要更好,高中的篮球文化很繁荣,英属哥伦比亚大学校队当时也是加拿大大学联赛排名前五的球队。曾经垫场比赛也有三支球队等待替换,可见这座城市对篮球的热爱。有些青少年现在还穿着灰熊队的衣服,因为这是最新回归的时尚潮流。
在这一晚,灰熊以90比96输给了太阳。温哥华与NBA最后的关联者一直站在边线旁指挥比赛,莱昂内尔·霍林斯曾是灰熊的助理教练,不久之后他升为主教练。而当初GM体育馆的最后一位战士麦克·毕比,现在已经退出联盟不再打球了。在孟菲斯,温哥华时期的老球员的照片被贴在一面专门的荣誉墙上,这面墙在球队总部内部,所以球迷根本无法看到。温哥华灰熊这支球队存在的痕迹几乎已经不存在了。“真的,我不确定还有谁在乎他们了,除了我以外。”埃伯哈德说。
回到美国
我们旅途的最后一个早晨到来了,SUV第一次掉头向南行驶,重新向边境线与西雅图进发,不久后我们的回程航班将在西雅图起飞。在穿越加拿大边境时,丹指着外面笑了。路边的牌子上写着:出口1E,希望。
希望有时真是个浑蛋。在之后的两周,勇士的运气差极了,就像2月12日在输给火箭之后,博古特在接受采访时说的那样:“我们的防守像屎一样。”我们想起了那个球探下的负面结论,我们想知道,勇士明年会不会雇用这位球探。但愿他们没有这个需要。
开拓者仍然一路走低,某几场比赛输得甚至有些尴尬。然后埃伯哈德发邮件问我,为什么德怀特·霍华德不明白,和有史以来最棒的队友兼最棒的加拿大人好好合作,对他其实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西雅图和萨克拉门托之间的拉锯战继续,国王的失败也在继续。全明星赛前阿里克西给我发邮件,沮丧地说:“西雅图和萨克拉门托的几位亿万富翁就像雷神和火神一样在天上用闪电互相劈打,而我们这些凡人球迷则生活在他们造成的废墟里。”
这个世界继续运转,球员们努力或者不努力,老板们随心所欲,而我们球迷,想方设法地如何在废墟之中更好地生活,甚至仍然对明天充满希望。
这一切依然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