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念他,不只是感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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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年前邓小平逝世的时候,新华社著名记者何平领衔撰写的通讯《在大海中永生——邓小平同志骨灰撒放记》中写道:
  “如同一朵浪花,他从故乡的山溪流入嘉陵江、长江,然后穿云雾,过三峡,奔腾而下,经过九曲十八折,最终汇入浩瀚的大海……”
  此刻,当我们纪念邓小平,缅怀这位“在大海中得到永生”的中国人民的儿子的时候,还想起了另一段关于中国历史与三峡的文字。在《晚清七十年》一书中,著名美籍华人历史学家唐德刚写道:
  “在西方文明挑战之下,我们的传统制度被迫作有史以来‘第二次政治社会制度大转型’。这第二次大转型是被迫的,也是死人如麻,极其痛苦的。这次惊涛骇浪的大转型,笔者试名之曰‘历史三峡’。我们要通过这个可怕的三峡,大致也要历时两百年。……如果历史出了偏差,政治军事走火入魔,则这条‘历史三峡’还会无限期地延长下去。那我民族的苦日子就过不尽了。……不过不论时间长短,‘历史三峡’终必有通过之一日。这是个历史的必然。到那时‘晴川历历汉阳树,芳草萋萋鹦鹉洲’,我们在喝彩声中,就可扬帆直下,随大江东去,进入海阔天空的太平洋了。”
  10年前,“三起三落”的邓小平穿越“人生三峡”后魂归大海。10年后,他深爱着的中国之舟,在“历史三峡”中乘风破浪穿越了又一程。而历史已经证明并将继续证明:中国穿越“历史三峡”的关键指路人。就是邓小平。正是他在历史的关键时刻,站在巫山之巅高瞻远瞩,总结全民族100多年奋力转型的智慧、经验和血泪,拨云见日,让中国不再迷航,引领中华儿女扬帆直下。
  今天,海阔天空,对中国来说,终于不再只是梦想,而是清晰可见、触手可及的美好前景。自鸦片战争以后160多年来,中国屡屡从希望中收获失望,屡屡与历史机遇失之交臂,屡屡在偏差中走火入魔。邓小平最伟大的历史功绩,就是以他的睿智和坚定,让我们民族祛除心魔,回归人类主流文明发展的正道。物质文明、精神文明、政治文明,成为全民族追求的共同理想、价值和目标,在对这三大文明的追求和建设中,一个民族的精气神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
  感恩,是任何一个民族都具有的正常情感。我们这个历经苦难的民族,更懂得感恩的意味。每一个默默地感念、深深地缅怀着邓小平的中国人,几乎都有一个自己的命运因为邓小平而得以彻底改变的故事:从“公社制”共同贫穷的枷锁中解放了的农民,感谢邓小平让他们告别千年叹息;恢复高考制度走进大学校园的几代青年,感谢邓小平为他们搭建了一个公平公正的阶梯;历史冤狱中被欺凌、侮辱、作践与残害的“黑五类”,感谢邓小平让他们重见天日;无数曾为衣食住行等基本生存需求而愁眉不展的人们,感谢邓小平让他们体会到什么叫人的生活。
  所以,无需党来号召,无需政府动员,邓公忌日,成了中国人自发的纪念日。大年初二响起在神州大地的阵阵爆竹声,不仅没有让人们忘怀10年前伟人与我们的告别的日子,更提醒人们饮水思源:从南粤大地到广安故里,从乡野村夫到文人雅士,都在以各种方式表达自己的感恩之情。
  但是,纪念邓小平不只是为了感恩,饮水思源是要为继续前行补充能量而不是止步不前。“历史三峡”,尽管已快到尽头,但中国仍在峡谷中航行,暗礁、险滩、急流、漩涡仍然密布,还远未达到“山随平野尽,江入大荒流”的境界。这既源于历史重负的因袭,也来自尚未彻底根治的体制痼疾;既来自人口与资源环境承载量的矛盾,也来自改革操作层面中的偏差与失衡;既来自国情的复杂,也来自全球化带来的新挑战。一些曾经高度共识、无需置疑的“关键词”,如今则变得“复杂”起来——
  关于改革。当年经过邓小平苦口婆心的说服和讲道理,终于让人们明白中国到了非改革不可的地步,改革也很快得到全国上下的一致拥护。而今天,随着改革从“浅水区”开始走向“深水区”,对于改革的争论变得多了起来。虽然这些争论多数并不是质疑改革本身,但一些具体改革措施更需完善和周密、更需考虑国人的承受力、更需考虑对利益受损群体的补偿,已成为不争的事实。
  关于发展。“发展是硬道理”,是邓小平让中国回归了这个常识。“要什么样的发展”成了一个新问题。尽管以胡锦涛为总书记的党中央明确提出了全党必须树立科学发展观,但在一些地方,一些官员仍然深陷“GDP崇拜”中,仍在追求不计资源承受能力、不惜破坏生态环境的畸形“发展”。科学发展观要真正得到不折不扣的贯彻落实,还存在不小的距离。
  关于富裕。当年邓小平石破天惊地宣示“贫穷不是社会主义”,提出要允许一部分人先富,然后实现共同富裕。在改革见到成果、开始有越来越多的人实现富裕以后,他及时提醒要防止出现两极分化。今天的中国,富裕群体扩大的同时,仍有部分群众处在相对贫困的状态。实现共同富裕,不仅有一个经济体制上保障机会均等的问题,也有一个政治体制上杜绝权钱交易、让所有人的权利、特别是困难群体的权利得到充分保障的问题。
  关于开放。开放与改革,邓小平举起的这两面大旗,成为中国近30年不断进步的双翼。中国对外开放的过程,与全球化进程基本重叠。由于对全球化给中国带来的利弊得失认识的不同,一部分国人迷失在“儒教复兴”的幻梦中,对许多来自西方的事物抱排斥的态度,比如抵制圣诞节等“洋节”,看不惯故宫旁边的“星巴克”,更有外资并购引起的风波。还有的人由于中国发展了就盲目自大,也有人有选择性地“与国际接轨”:对利益集团有利的就“接”,对国家和多数民众有利的反而不“接”。在这个时候,重温邓小平的开放理念,对一个正在热谈“崛起”的大国,如何保持一份清醒如何做到不卑不亢,尤显重要。
  邓小平的伟大,除了“改革开放总设计师”设计的伟大方案,更在于他的胸襟、气魄、胆识和睿智。面对当今中国发展中’面临的新问题,执政党提出构建和谐社会的新目标,其实就是对邓小平胸襟、气魄、胆识和睿智的继承和发扬光大。实现科学的发展与和谐的发展,正是从伟人那里吸取智慧并推进伟人开拓的事业。穿越“历史三峡”,有暗礁、险滩、急流、漩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缺乏胸襟、气魄、胆识和睿智。执政党已经深刻地认识到发展过程中的不科学与不和谐是中国继续远航的最大两块暗礁,表明邓小平留给中国的精神财富仍然并将继续指引中国之舟的航向。
  弥足珍贵的是:要实现科学的发展与和谐的发展,中国人从邓小平的精神遗产中可以汲取的营养,有许多是我们民族长期缺乏但穿越“历史三峡”航程中又须臾不可或缺的“元素”。
  比如务实。邓小平是最务实的伟人,他从不空谈主义,孜孜以求的是如何解决中国人吃饱穿暖、如何实现国强民富的实际问题。从“邓小平语录”中,俯拾即是的全是明白晓畅的大白话。眼下的中国,无论发展失衡问题,还是腐败问题,无论改善民生还是增进民主,仍然需要邓小平式的大白话并实践这样的大白话。胡总书记“让人民共享改革发展的成果”“没有民主就没有现代化”,与邓小平式的大白话—脉相承。
  比如变通。邓小平是最知变通、最能通过变通解决问题的伟大政治艺术家。经济改革从农村包产到户入手,对外开放先通过办经济特区打开窗口,先发展商品经济“蚕食。”计划经济旧体制最后达成市场经济的共识,以恢复高考为突破口进而实现科技教育体制的大变革,从设立过渡性质的中顾委到健全领导人全面退休制度……中国的变革虽艰难曲折却终成大江东去不可阻挡之势,无不闪耀着邓小平变通的光辉。今天实现科学的发展与和谐的发展,面对的体制与观念阻力比当年邓小平发动改革时要小了许多,但“变则通通则久”的政治艺术仍然不可或缺。
  比如妥协。“一国两制、和平统一”,是邓小平妥协艺术的伟大杰作,其意义不仅对香港、澳门顺利回归,不仅对未来最终解决台湾问题将发挥关键作用,更深刻地改变着中国过去只知斗争不懂变通、妥协,只知“你死我活”不知双赢共存的“前文明”观念。这对今天建设和谐社会的意义,无论怎么估量都不过分。和谐最重要的就是共赢,不知妥协,无以求和谐。
  伟人思考的具体问题可能为历史所局限,思想成果的具体载体也可能因时而变,然而,思想的光辉永远温暖着在峡谷中航行的中国人。
  邓小平伟大的胸襟、气魄、胆识和睿智,已经融入历史,化作改变历史的力量。这力量,给我们的航行补足了能量;这不竭的能量,将照耀中国的未来。
  将彻底走出“历史三峡”的中国,永远不会忘记站在巫山之巅给我们引航的那个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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