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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城钢业
民营企业家，身家数亿的花城钢业集团总裁杨鑫死了。这事本应和中学生唐唐搭不上界，只是因为林培源，这位去了美国读高中的同学，这才让他对这事特别留了个心眼。
林培源的爷爷林业本原是花城钢业的一个高层，和杨鑫的父亲，也即是花城钢业的创始人杨德球是当年同在一个地方当知青的死党。八年前，花城市发生了一起震惊全国的枪案——花城钢业钢铁集团董事长杨德球在家里被人开枪射杀，凶手随后饮弹自尽。于是，偌大一个花城钢业就这样交给了年仅25岁的杨鑫管理。
但中国钢铁行业在杨鑫入行后盛极而衰，由基础建设拉动的疯狂扩张，逐渐转为产能过剩，并且因铁矿石价格的上涨和2008金融危机的双重夹击，陷入全行业亏损状态。到了去年这种恶化达到了一个顶点，花城钢业全面停产，公司拖欠员工工资达好几个月，欠银行的贷款更是超过了亿元。
花城钢业内部也陷入了混乱，杨鑫死前一天，几百名员工掀起了第一次集体讨薪行动，人们聚集在集团总部大楼，把厂区和办公大楼中间的道路全都封死了，致使车辆无法通行，最后不得不惊动警察。
次日，杨鑫从早晨起就失去了踪影。其实，说“从早晨起”还不正确。杨鑫离开自己家的时候，是前一天晚上9点以后。他从公司下班回家，吃了晚饭以后，说有一些东西要写，便去了附近当作工作室的一间酒店式公寓里。
杨鑫在学生时代起就喜欢写诗，但是，杨鑫进入父亲经营的公司，成为高管中的一员以后，父亲向他发出了禁令，说：“如此多情善感，怎么能负责企业的经营？”从此以后，他便不能肆无忌惮地勤于笔耕了。宅邸不管有多么宽敞，他总会意识到父亲那监视着他的目光，诗是无法再写了。
因此，在妻子李海格的劝说下，杨鑫顺水推舟，悄悄地在自己的住宅附近租了一间公寓，作为自己的工作室。他将自己的藏书与收集的资料偷偷地运进工作室里，晚上自不用说，在节假日等日子里，他总是借口外出打高尔夫球，而人在工作室里闭门不出。甚至在父亲猝然去世了，情况有了变化以后，那个工作室也没有撤掉。
“倘若在公司干得晚的话，我就住在那里。明天早晨睡得晚一些也没有关系。”
杨鑫临走时这么说道。他担心半夜里或凌晨天快亮时回家，会将家人吵醒，他于心不安。他常常会趁着兴致埋头写作，直到天亮才回家。甚至有两次还睡过头，直接从工作室去公司上班了。
“你要当心，别感冒了！”
李海格也没有觉得什么不妥，一如既往地将他送出了家门。这是妻子在杨鑫死前最后一次看见他。
翌日，过了11时以后，公司打电话来家里询问总裁怎么没有来上班，李海格大吃一惊，赶紧向工作室打电话。
杨鑫不在。不！是不知道他在不在，没有人接电话。
李海格向公司打电话，说他也许在上班的路上顺道去了哪里，但公司回答说，11时以后有一个很重要的会议在等着他，他却杳无音信，没有任何联络，真让人为难。
于是，李海格便不安起来。杨鑫的身体一向很结实，从未听他说起过心脏不好或血压高之类的话。尽管如此，依然不能排除杨鑫的身边发生了什么突发性事故的可能性。
李海格决定去公寓里看看。
危机
公寓地处幽静的住宅区里，即便白天也几乎没有人通行。杨鑫的房间在二楼。李海格按了按门铃，但没有人开门，她用钥匙打开了房门。一走进房间，李海格就听到浴室里传出的流水声。她不由奔跑过去。她以为丈夫是在沐浴时突发疾病倒下了。走近浴室的门前一看，在模模糊糊的玻璃背后，隐隐约约地映出一个人来。
李海格喊了一声：“你！”但人影一动也不动，也不回答。
李海格顿感不祥，用力地打开门，紧接着便可怜地一屁股坐在地上。
在浴室天花板的帘幕轨上系着一根绳索，杨鑫将脖子套在绳索圈里死了。不知为何，淋浴器的喷头全部打开喷着水，杨鑫被淋得浑身湿透。
李海格打110报警，警察指示她要保持原状，但当时杨妻已经不顾一切地将丈夫的尸体抱了下来。当警察赶来时，杨鑫的尸体已经躺在浴室的地板上。尽管如此，倘若理解作为妻子的心情，她没有将尸体从浴室里搬出去，这应该说已经是不幸之中的大幸了。
据李海格说，杨鑫离家时穿着西服套裝，现在死者已经脱去上衣摘掉了领带，却还穿着皮鞋。尸体全身，尤其是胸脯以下都渗透着水，裤子里不仅仅是水，甚至还有大小便失禁留下的污迹。浴室里很狭窄，微微地飘荡着臭味。
验尸结果，死者死亡后已经过了12-15小时——就是说，推断死亡时间，是昨天晚上9时-12时之间。
“这是典型的缢死啊！”
来到现场的刑警断定，理所当然是“自杀”。但是，在进行现场勘查时，也并非没有可疑之处。
首先，警方没有发现最能证明“自杀”的依据，即遗书之类的东西。而且，李海格坚持说：“杨鑫不可能自杀。”
“为什么会这样？”李海格死缠着也在现场的小刘刑警问道。
“这正是我们要问你的！”
“可是，我丈夫没有自杀的理由！”
“这是你说的，但现实是他的确自杀了，所以你丈夫也许有什么你不知道的烦恼吧！比如，公司经营状况很不如意……”
李海格默然。公司的经营已经穷途末路，这是事实。李海格经常听到杨鑫为此发牢骚。前任总裁，即是杨鑫的父亲猝然去世以后，杨鑫25岁就继任总裁。他也许原本就不具备企业家的资质，开始时还有冲劲，但经济一萧条，便暴露出他幼稚的一面。父亲靠着狡黠的经营手段拉来的客户，接二连三地被竞争公司挖走了。
公司经营每况愈下，从四年前起，亏损额度急剧增加，令人闻之发怵。直至去年，公司靠着以前的留存资金好不容易得以维持，但眼下就连那留存资金也已经吃空了。面对如此惨状，杨鑫束手无策，无计可施。
以上这些情况，警方在调查中不久便被公司的干部们所证实了。 “不可否认，公司已经陷入前所未有的危机。在董事会上，总裁只是说，无论如何要采取措施……”
作为现实问题，眼下就有一件事情迫在眉睫，一个月以后一笔银行贷款就要还贷，那笔贷款的金额大约是1亿元……
人寿保险
刑警队办公室司徒队长正坐在手提式电脑前看资料。小刘叔叔带着花城钢业董事兼办公室主任朱建平走了进来，朱建平进门就说：
“司徒队长，我们总裁自杀的事您怎么看？我是瞒着媒体来的，我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
“哦，这只是初判断。”
“就是说，警方宣布是自杀，但实际上暗中还在继续侦查吗？原因
是因为有他杀嫌疑？”
“不！恰恰相反。”
“您说，恰恰相反？你们断定是自杀，怎么也不愿意听我们的意见。”
“你是想说，杨鑫是被杀的吗？”
“正是如此。”
“杀害杨鑫的人，你有线索吗？比如，有人与杨鑫结下了仇？”
“没有，据我了解，总裁是一位温厚笃实之人，别人都尊敬他，至少不会遭人怨恨。”
“那么，抢劫……杨鑫是死在工作室里！”
“他的工作室就设在离家不远的公寓里。嗯！就像是自己家里一样。”
“那么，有没有目击者？看见可疑的人进来，或听到声响……”
“听说没有目击者。但是，房门和窗户都锁着，屋内好像也没有翻找过的痕迹。”
“那你凭什么说杨鑫是被杀的？”
“总裁如果迟一个星期死……不，是推迟三天……”
“推迟三天？……你指的是生命保险吧？”
其实就连好像不吃人间烟火的司徒队长，都知道“参加人寿保险自杀的，不能获得所保险的金额”之类的规定。小刘叔叔进来前，他一直在想这件事。
据刑警调查，杨鑫在一年前就主动提出，要给全体董事投保，而且保额很高，杨鑫的理由是要吸取父亲死于意外的教训。在某种意义上也可以说，是一种企业保险。不过在最后落实时其他董事的保险费不是很高，只有杨鑫的保险费是众董事的数十倍。所以做出了这个选择，是因为董事中有的人因为高龄还不能参加保险，为了平衡才作这样的处理。杨鑫的保险合约规定，如他在保险期1年内遇到天灾人祸时，可获大概1亿3000万元的赔偿，而这些钱的收益人则是全体董事。
当时与保险公司签这份合约时，公司的经营情况还没那么差。而且，当时和好几间民营企业的老板都因此跟风与保险公司签了这种保险合约，保险公司一下子做成这几单大生意，他们高兴坏了。
其实呀，这两三年来，花城钢业经营业绩一落千丈，目前的状况更糟。虽然靠着以前留有的资产，局面总算得以勉强维持，但经营已经走到了尽头，如若这样下去，不用多久，就不得不破产了。
参加生命保险，就是在如此糟糕的情况下进行的，而且又是东拼西凑筹集起来的巨资……真是胆大包天啊！
而且，杨鑫死的那天，正好是投保还差两天就期满一年了。这就意味着，如果杨鑫是自杀的话，因为还差两天，所以，他就一分钱保险赔偿都拿不到。
可是，杨鑫他却偏偏自杀了！这么蠢的事他会干吗？
说到这里，司徒队长耳边到响起了那天在现场花城钢业那几个董事吵吵嚷嚷说的话：
“倘若一定要自杀，无论如何也得在保险契约期满一年以后吧？”
这句话，朱建平今天又在司徒队长耳边说了一遍。
动机
朱建平走后，司徒队长把负责这个案子的几个刑警叫到办公室。
“这是自杀啊！”一个年轻刑警嘴里咕哝了一句。
“可没有遗书。”
“没有啊！但是，自杀的人不一定全都写遗书吧！”
“自杀的动机是什么呢？”
“公司经营陷入困境，一蹶不起，他痛感自己的责任重大，或者不堪忍受沉重的压力吧。”
“周围的人，包括死者的妻子在內，都认为他不可能自杀，是被杀。”
“不管如何，现在自杀，保险公司便一文钱也不赔偿，作为保险公司来说，好歹算是松了一口气。倘若是什么他杀，保险公司就必须支付过亿的保险金。”
“如果通过他人伪装缢死，有没有这样的可能性？”
“这不是不可能，但杨鑫无论多么瘦削，要将死者吊起来，这需要很大的力气吧！”
“尽管如此，他杀的可能性还是有的？”
“不能断定说绝对没有。但是，杨鑫的妻子进去时，公寓房间的门锁着，以后警察勘查现场时，阳台一边的玻璃门和窗户全都锁着，没有发现有人入侵的迹象。就是说，是处于推理小说里说的那种密室的状态。”
“是杨妻进屋以后将门都锁上了吧？”司徒队长问最先进入现场的那位年轻刑警。
“我记得没有询问过她。但是，你说的是怎么回事？”
“不！这件事现在暂且不谈。听说，杨妻对卧室和书房连瞧也不瞧一眼，径直去了浴室。”
“是啊！据了解，她是发现浴室里传出淋浴器开着的声音，便径直往里面走去的。”
“这个淋浴器，死者要自杀，却为什么还要沐浴呢？你对此有何想法？”
“嗯！这一点，我就不太清楚了。只是，缢死会出现大小便失禁等不太雅观的现象。也许是为了冲洗掉那些污迹，便将淋浴器开着了。”
“还有，打算去死的人，还会有那些顾忌吗？”
“我不知道呀！我还从来没有想到过要死呢？但是，据了解，杨鑫还会写诗，而且还特别崇拜那个自杀的诗人顾城。怎么说呢？也许是‘美的意识’吧？他这一方面的意识特别强，所以即使去死，他也希望自己能够保持干净。难道不是吗？”
“倘若想死得干净些，还有更合适的方法吧，未必要缢死。更重要的是，杨妻进屋时，听到淋浴器开着的声音，才径直去了浴室。这件事，大家又有何感想？” “呃？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说，假设是他杀的话，有没有可能凶手是打开淋浴器之后躲在卧室或什么地方，等杨妻走过去后，趁着没人注意溜走了……”
“倘若是假设，那样的情况也不是不能考虑啊……”
司徒队长的脸上蹙出皱纹，明显地流露出厌恶的表情。“还有，就是保险赔偿的问题，正如死者家属和公司里的人说的那样，他既然知道倘若推迟三天自杀的话就能够得到保险赔偿，却眼睁睁地望着保险金做出无谓的死亡，死得一点儿也不值得，我觉得还是无法理解啊。”
“的确如此，但對要去死的人来说，什么公司，在他的眼里也许已经不在乎了。何况，记错日期的可能性也是会有的吧。”
“莫非……”司徒队长无奈地笑着。但只要没有证据，就不能断定说绝对不可能。“刚才我提起过，杨妻进屋以后有没有锁门。假如她将房门锁上，凶手逃脱时自然就必须开锁吧。”
“嗯！这是理所当然的，但这始终都是在假设他杀的情况下才说的。刚才我已经说过，这起事件是一起自杀，我们几个已经得出这样的结论……”
司徒队长不悦地扭过脸去，点燃了_一支香烟。
“你们几个赶到时，房门是锁着的吗？”
小刘叔叔招呼坐在不远处的年轻刑警。
“最先赶到现场的，是你吗？”
“是的。房门锁着呀！”年轻刑警回答得很干脆。
“我们赶到现场时，想要推开房门，但房门锁着，我们还按了门铃，所以没错，房门肯定是锁着的。”
“嗯……听说杨妻是用钥匙进屋的，杨鑫自己有钥匙吗？”
“有啊！就放在书房里的桌子上。”
小人之心
杨鑫的遗孀李海格也许是因为心力交瘁的缘故，显得有些憔悴。
尽管如此，出事后已过了好几天了，看来她经摆脱了伤感，端茶时的动作和讲话的神情，可以说已经恢复了常态。
据李海格称，进房间时有没有将房门锁上，她已经不记得了。
“进屋时我是用钥匙进去的，但有没有从里面再锁上就记不清了。不过，警察赶到时，我的确是去开门的。也许是我进屋时无意中将房门锁上了。因为平时在家里总是这样的。”
“发现你丈夫去世以后，你用不着将房门锁上吧？”
“不！我没有特地去开门。我打电话报警以后，就一直待在电话机旁没有离开过，因为警察要求我等在那里不要走动。”
“难怪……”
司徒队长与小刘叔叔一样感到气馁。看来这越发难以证明是“他杀”了。
“关于钥匙一事，除了你与丈夫之外，其他人还有房间钥匙吗？”
“没有。……对了，我想起来了，管理员有一把万能钥匙。”
“其他没有了吗？”
“没有了。我们当初拿到的就只两把钥匙，一把由丈夫带在身上，一把是备用钥匙。”
“你知道丈夫参加了生命保险吗？”
“我不知道。后来听朱建平和其他人告诉我，说全体董事都投了保，我才第一次听说。”
“你丈夫的投保金额，据说在发生灾难或者意外时能获得超过1亿元赔偿。关于此事，你有何感想？”
“我吓了一大跳。听说其他人投保的赔偿金都很低，只不过几十或几百万。我不知道能不能这么说……我总觉得像是为了获得保险赔偿才投保似的……不！也许真的会是这么回事，但……”
“你想要说的就是，有可能是为了获取保险赔偿。就是说，一开始投保时就有那种打算的。”
“这……据我打听，未能一年即便自杀，也不能获得保险金，所以我这样猜测，也许是小人之心了，但……”
关于丈夫之死，不得不进行这样的猜测，这对死者的遗孀来说，想必一定是很痛心的。
“但是，有人认为，你丈夫会不会是搞错了日期？”
“这……不过，别人这么想，我也没有办法啊。如果说他是自杀，也是情有可原的。”
“那么，你现在也认为丈夫是自杀？”
“我不愿意承认，但你们警察是这样认定的。”
李海格悲痛地垂下了脑袋。
接着，司徒队长请李海格带他察看了杨鑫的“工作室”。
将浴室里的淋浴器全部打开，声音响得出奇，一走进房门就能够听到。
“如此看来，你进屋后径直赶往浴室，这也在情理之中吧。”
“是啊。”李海格点点头，也许是回想起了当时的情景，她微微地蹙着脸朝浴室那边瞥了_一眼。
“我还以为丈夫在洗澡时兴许出了什么事，便马上奔跑过去。”
“那么，倘若有人躲在对面书房或卧室的房门背后，你也不会注意到吧。”
“这……还不至于吧……是有人躲在那里吗？”
她怯生生地将目光转向那边。
“不！这是假设。”
司徒队长走进书房察看。房间并不宽敞，书架占领着房间里的全部墙壁。地板和桌子上都堆满书籍，桌子的中央还摊打印用用的纸。这些东西至今依然酿造着这样一种气氛，即房间的主人马上就会回来的。
“看来这房间里的一切，还保持着案发时的原样啊。”
司徒队长间道，疑窦顿起。
“这间公寓房是公司长期租下来的。我想尽早将房间还了，但公司的人说还是按原样放一段时间，所以就……”
“是办公室主任朱建平吗？”
“不！是肖国光，他也是董事。他说，还是应该将调查的线索保留下来。”
怀疑是他杀，或者希望是他杀——看来怀有这种想法的人，不仅仅是朱建平一个。
房间里随处可见采取过指纹的痕迹。警察初步地断定为“自杀”，但这样的调查只是例行公事得出的结论。司徒队长也在房间里察看了一遍。
“你发现什么了？”李海格不安地问。 “没有任何值得怀疑的东西。只是，有一件事令人放心不下，书房里的椅子是什么时候换过的。”
李海格重新走进书房里，不停地打量着椅子。这是一张极其简单的办公用椅子。
“哎！真的？如此说来，好像与以前的那张椅子不一样啊！很相似，但感觉稍稍有些新。你怎么知道的？”
“椅子脚的幅度比以前的那张稍稍宽一些。你瞧，留在地毯上的椅子脚的印痕与椅子脚的位置有些不吻合吧。而且椅子脚的粗细和形状也有些不同。你没有感觉到吗？”
“那么，是我丈夫什么时候换的吧。”
“看起来是最近——也许是案发的当天。因为地毯上几乎没有留下新椅子的印痕呀。”
“莫非……那天他从公司里下班回家，晚上9时多来这里，根本没有时间调换椅子啊！”
“但是，无论怎么看，这椅子的脚磨出来的印痕很浅。我觉得这印痕不像是你丈夫长时间坐着留下的。”
“是啊！说起来真是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呵！”
李海格感到很困惑。司徒队长也觉得纳闷。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包括淋浴器的事，这起事件里有很多现象无法做出解释啊！马上就会搞清楚的，但……”
‘你说搞清楚……你是说，我丈夫不是自杀？”
李海格一副交織着恐怖与期盼的目光望着司徒队长。
“看情况，也许真会是这么回事。”
司徒队长含糊其辞地回答着，一边走出书房。李海格也好像害怕留在这间房里似地慌忙紧跟在他的身后。
顾问董事
离开房间跨到走廊里时，有位老人站在房门前，一副惊讶的目光睨视着司徒队长。
“呃！林先生！”李海格在司徒队长的背后惊呼道。
“啊！太太，是你在啊？”
这位被称为“林先生”的老人，就是唐唐的同学的爷爷林业本，这时，他一瞬间皱起了眉毛。在司徒队长的眼里，他好像很后悔在这里遇见李海格似的。
据李海格介绍，林业本是花城钢业的顾问董事，年龄约莫60来岁。他头发斑自身材瘦长，说是企业家，还不如说是一副学者的风貌。
李海格向他介绍司徒队长，在听到“司徒队长”这个名字时，他的表情微妙地抽动了一下，好像对司徒队长已经有所耳闻。
“你找我有事？”李海格惊讶地问道。
“不！我正好路过附近，想来看看，总裁去世以后，这间房间怎么样了。”
“是吗？那么，进去看看吧？”
“不用了。不用进去，在这里看看就足够了。”林业本连连摇头，露出一副退缩的模样。
三个人一起离开了，走出公寓大门时，林业本想要告辞，司徒队长连忙将他留住。
“我有些事想要请教你。”
林业本露出一副兴味索然的表情，但司徒队长视而不见。
司徒队长向遗孀道别以后，便径自与林业本一起走到了公寓外面。
“刚才在杨鑫的房门前遇见你时，我突然发现，你带着那间房间的钥匙吧？”估计李海格已经远去，司徒队长便冷不防说道。
林业本颇感意外，但他随即露出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摇着头。
“没有。”
“可是，我却好像看见你将钥匙放进口袋里。”
“没有。这是你的错觉。我没有带着钥匙。你如若不信，就搜我的身吧？”
“我还想问你一件事，你也投保了吗？我问的是公司董事全都参加生命保险。据说大家相互成为收益人。你是这个公司的元老，也参加了吗？”
“噢，你说的是这件事吗？没有。我没有参加。因为我的年纪太大了，保险公司可不干呢！就是这个原因，虽然我没参加投保，也没有感觉到是被大家疏远了。”
老人“哈哈哈”地高声朗笑着，说了一句“我告辞了”，便在小巷口拐弯走了。他拐进小巷离去，并不是去那边有事，目的显然是躲避着司徒队长。
司徒队长目送着林业本离去的背影，回想着老人藏钥匙时的动作。当时，在这一瞬间，司徒队长的目光分明清楚地捕捉到他手里拿着的钥匙。
他不知道那把钥匙是不是杨鑫那间工作室的钥匙。如若不是，为什么要将钥匙藏起来呢？——工作室的钥匙，除了杨鑫夫妇之外，其他人也许还有钥匙。是！应该还有。司徒队长心想。
司徒队长回公安局查了现场纪录，不出所料，当时大家都没有注意到死者书房里的那张椅子。
“嗯……是吗？椅子换过了？那么，应该是最近才换的吧。”
“如若有必要，我们就出面去调查。但是，假设在案发那天刚换过，这能说明什么？”小刘叔叔问。
“当然就有问题了。就是说，死者在打算自杀的那天，将自己坐的椅子换了，这不是很不正常吗？”
“这个嘛！……也许不正常吧。因为自杀这件事本身就是不正常的嘛！不能按常识来进行推断吧。”
无论自杀还是他杀，结论一旦定下来，只要没有重大的事情，就决不会改变。这是警察一贯的做法。就在这时，司徒队长接到了一个电话。
“刚才很失礼对不起了。我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想要告诉你。”
电话是那位林业本老人打来的。
若警方确认杨鑫是自杀，那么自然拿不到保险赔偿。但他杀，则可以获过亿的赔偿金额，那杨鑫之死，究竟是自杀还是他杀？
林业本打电话找司徒队长究竟有什么事？
高中生唐唐的同学林培源，又和这事有什么关系？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一期。
民营企业家，身家数亿的花城钢业集团总裁杨鑫死了。这事本应和中学生唐唐搭不上界，只是因为林培源，这位去了美国读高中的同学，这才让他对这事特别留了个心眼。
林培源的爷爷林业本原是花城钢业的一个高层，和杨鑫的父亲，也即是花城钢业的创始人杨德球是当年同在一个地方当知青的死党。八年前，花城市发生了一起震惊全国的枪案——花城钢业钢铁集团董事长杨德球在家里被人开枪射杀，凶手随后饮弹自尽。于是，偌大一个花城钢业就这样交给了年仅25岁的杨鑫管理。
但中国钢铁行业在杨鑫入行后盛极而衰，由基础建设拉动的疯狂扩张，逐渐转为产能过剩，并且因铁矿石价格的上涨和2008金融危机的双重夹击，陷入全行业亏损状态。到了去年这种恶化达到了一个顶点，花城钢业全面停产，公司拖欠员工工资达好几个月，欠银行的贷款更是超过了亿元。
花城钢业内部也陷入了混乱，杨鑫死前一天，几百名员工掀起了第一次集体讨薪行动，人们聚集在集团总部大楼，把厂区和办公大楼中间的道路全都封死了，致使车辆无法通行，最后不得不惊动警察。
次日，杨鑫从早晨起就失去了踪影。其实，说“从早晨起”还不正确。杨鑫离开自己家的时候，是前一天晚上9点以后。他从公司下班回家，吃了晚饭以后，说有一些东西要写，便去了附近当作工作室的一间酒店式公寓里。
杨鑫在学生时代起就喜欢写诗，但是，杨鑫进入父亲经营的公司，成为高管中的一员以后，父亲向他发出了禁令，说：“如此多情善感，怎么能负责企业的经营？”从此以后，他便不能肆无忌惮地勤于笔耕了。宅邸不管有多么宽敞，他总会意识到父亲那监视着他的目光，诗是无法再写了。
因此，在妻子李海格的劝说下，杨鑫顺水推舟，悄悄地在自己的住宅附近租了一间公寓，作为自己的工作室。他将自己的藏书与收集的资料偷偷地运进工作室里，晚上自不用说，在节假日等日子里，他总是借口外出打高尔夫球，而人在工作室里闭门不出。甚至在父亲猝然去世了，情况有了变化以后，那个工作室也没有撤掉。
“倘若在公司干得晚的话，我就住在那里。明天早晨睡得晚一些也没有关系。”
杨鑫临走时这么说道。他担心半夜里或凌晨天快亮时回家，会将家人吵醒，他于心不安。他常常会趁着兴致埋头写作，直到天亮才回家。甚至有两次还睡过头，直接从工作室去公司上班了。
“你要当心，别感冒了！”
李海格也没有觉得什么不妥，一如既往地将他送出了家门。这是妻子在杨鑫死前最后一次看见他。
翌日，过了11时以后，公司打电话来家里询问总裁怎么没有来上班，李海格大吃一惊，赶紧向工作室打电话。
杨鑫不在。不！是不知道他在不在，没有人接电话。
李海格向公司打电话，说他也许在上班的路上顺道去了哪里，但公司回答说，11时以后有一个很重要的会议在等着他，他却杳无音信，没有任何联络，真让人为难。
于是，李海格便不安起来。杨鑫的身体一向很结实，从未听他说起过心脏不好或血压高之类的话。尽管如此，依然不能排除杨鑫的身边发生了什么突发性事故的可能性。
李海格决定去公寓里看看。
危机
公寓地处幽静的住宅区里，即便白天也几乎没有人通行。杨鑫的房间在二楼。李海格按了按门铃，但没有人开门，她用钥匙打开了房门。一走进房间，李海格就听到浴室里传出的流水声。她不由奔跑过去。她以为丈夫是在沐浴时突发疾病倒下了。走近浴室的门前一看，在模模糊糊的玻璃背后，隐隐约约地映出一个人来。
李海格喊了一声：“你！”但人影一动也不动，也不回答。
李海格顿感不祥，用力地打开门，紧接着便可怜地一屁股坐在地上。
在浴室天花板的帘幕轨上系着一根绳索，杨鑫将脖子套在绳索圈里死了。不知为何，淋浴器的喷头全部打开喷着水，杨鑫被淋得浑身湿透。
李海格打110报警，警察指示她要保持原状，但当时杨妻已经不顾一切地将丈夫的尸体抱了下来。当警察赶来时，杨鑫的尸体已经躺在浴室的地板上。尽管如此，倘若理解作为妻子的心情，她没有将尸体从浴室里搬出去，这应该说已经是不幸之中的大幸了。
据李海格说，杨鑫离家时穿着西服套裝，现在死者已经脱去上衣摘掉了领带，却还穿着皮鞋。尸体全身，尤其是胸脯以下都渗透着水，裤子里不仅仅是水，甚至还有大小便失禁留下的污迹。浴室里很狭窄，微微地飘荡着臭味。
验尸结果，死者死亡后已经过了12-15小时——就是说，推断死亡时间，是昨天晚上9时-12时之间。
“这是典型的缢死啊！”
来到现场的刑警断定，理所当然是“自杀”。但是，在进行现场勘查时，也并非没有可疑之处。
首先，警方没有发现最能证明“自杀”的依据，即遗书之类的东西。而且，李海格坚持说：“杨鑫不可能自杀。”
“为什么会这样？”李海格死缠着也在现场的小刘刑警问道。
“这正是我们要问你的！”
“可是，我丈夫没有自杀的理由！”
“这是你说的，但现实是他的确自杀了，所以你丈夫也许有什么你不知道的烦恼吧！比如，公司经营状况很不如意……”
李海格默然。公司的经营已经穷途末路，这是事实。李海格经常听到杨鑫为此发牢骚。前任总裁，即是杨鑫的父亲猝然去世以后，杨鑫25岁就继任总裁。他也许原本就不具备企业家的资质，开始时还有冲劲，但经济一萧条，便暴露出他幼稚的一面。父亲靠着狡黠的经营手段拉来的客户，接二连三地被竞争公司挖走了。
公司经营每况愈下，从四年前起，亏损额度急剧增加，令人闻之发怵。直至去年，公司靠着以前的留存资金好不容易得以维持，但眼下就连那留存资金也已经吃空了。面对如此惨状，杨鑫束手无策，无计可施。
以上这些情况，警方在调查中不久便被公司的干部们所证实了。 “不可否认，公司已经陷入前所未有的危机。在董事会上，总裁只是说，无论如何要采取措施……”
作为现实问题，眼下就有一件事情迫在眉睫，一个月以后一笔银行贷款就要还贷，那笔贷款的金额大约是1亿元……
人寿保险
刑警队办公室司徒队长正坐在手提式电脑前看资料。小刘叔叔带着花城钢业董事兼办公室主任朱建平走了进来，朱建平进门就说：
“司徒队长，我们总裁自杀的事您怎么看？我是瞒着媒体来的，我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
“哦，这只是初判断。”
“就是说，警方宣布是自杀，但实际上暗中还在继续侦查吗？原因
是因为有他杀嫌疑？”
“不！恰恰相反。”
“您说，恰恰相反？你们断定是自杀，怎么也不愿意听我们的意见。”
“你是想说，杨鑫是被杀的吗？”
“正是如此。”
“杀害杨鑫的人，你有线索吗？比如，有人与杨鑫结下了仇？”
“没有，据我了解，总裁是一位温厚笃实之人，别人都尊敬他，至少不会遭人怨恨。”
“那么，抢劫……杨鑫是死在工作室里！”
“他的工作室就设在离家不远的公寓里。嗯！就像是自己家里一样。”
“那么，有没有目击者？看见可疑的人进来，或听到声响……”
“听说没有目击者。但是，房门和窗户都锁着，屋内好像也没有翻找过的痕迹。”
“那你凭什么说杨鑫是被杀的？”
“总裁如果迟一个星期死……不，是推迟三天……”
“推迟三天？……你指的是生命保险吧？”
其实就连好像不吃人间烟火的司徒队长，都知道“参加人寿保险自杀的，不能获得所保险的金额”之类的规定。小刘叔叔进来前，他一直在想这件事。
据刑警调查，杨鑫在一年前就主动提出，要给全体董事投保，而且保额很高，杨鑫的理由是要吸取父亲死于意外的教训。在某种意义上也可以说，是一种企业保险。不过在最后落实时其他董事的保险费不是很高，只有杨鑫的保险费是众董事的数十倍。所以做出了这个选择，是因为董事中有的人因为高龄还不能参加保险，为了平衡才作这样的处理。杨鑫的保险合约规定，如他在保险期1年内遇到天灾人祸时，可获大概1亿3000万元的赔偿，而这些钱的收益人则是全体董事。
当时与保险公司签这份合约时，公司的经营情况还没那么差。而且，当时和好几间民营企业的老板都因此跟风与保险公司签了这种保险合约，保险公司一下子做成这几单大生意，他们高兴坏了。
其实呀，这两三年来，花城钢业经营业绩一落千丈，目前的状况更糟。虽然靠着以前留有的资产，局面总算得以勉强维持，但经营已经走到了尽头，如若这样下去，不用多久，就不得不破产了。
参加生命保险，就是在如此糟糕的情况下进行的，而且又是东拼西凑筹集起来的巨资……真是胆大包天啊！
而且，杨鑫死的那天，正好是投保还差两天就期满一年了。这就意味着，如果杨鑫是自杀的话，因为还差两天，所以，他就一分钱保险赔偿都拿不到。
可是，杨鑫他却偏偏自杀了！这么蠢的事他会干吗？
说到这里，司徒队长耳边到响起了那天在现场花城钢业那几个董事吵吵嚷嚷说的话：
“倘若一定要自杀，无论如何也得在保险契约期满一年以后吧？”
这句话，朱建平今天又在司徒队长耳边说了一遍。
动机
朱建平走后，司徒队长把负责这个案子的几个刑警叫到办公室。
“这是自杀啊！”一个年轻刑警嘴里咕哝了一句。
“可没有遗书。”
“没有啊！但是，自杀的人不一定全都写遗书吧！”
“自杀的动机是什么呢？”
“公司经营陷入困境，一蹶不起，他痛感自己的责任重大，或者不堪忍受沉重的压力吧。”
“周围的人，包括死者的妻子在內，都认为他不可能自杀，是被杀。”
“不管如何，现在自杀，保险公司便一文钱也不赔偿，作为保险公司来说，好歹算是松了一口气。倘若是什么他杀，保险公司就必须支付过亿的保险金。”
“如果通过他人伪装缢死，有没有这样的可能性？”
“这不是不可能，但杨鑫无论多么瘦削，要将死者吊起来，这需要很大的力气吧！”
“尽管如此，他杀的可能性还是有的？”
“不能断定说绝对没有。但是，杨鑫的妻子进去时，公寓房间的门锁着，以后警察勘查现场时，阳台一边的玻璃门和窗户全都锁着，没有发现有人入侵的迹象。就是说，是处于推理小说里说的那种密室的状态。”
“是杨妻进屋以后将门都锁上了吧？”司徒队长问最先进入现场的那位年轻刑警。
“我记得没有询问过她。但是，你说的是怎么回事？”
“不！这件事现在暂且不谈。听说，杨妻对卧室和书房连瞧也不瞧一眼，径直去了浴室。”
“是啊！据了解，她是发现浴室里传出淋浴器开着的声音，便径直往里面走去的。”
“这个淋浴器，死者要自杀，却为什么还要沐浴呢？你对此有何想法？”
“嗯！这一点，我就不太清楚了。只是，缢死会出现大小便失禁等不太雅观的现象。也许是为了冲洗掉那些污迹，便将淋浴器开着了。”
“还有，打算去死的人，还会有那些顾忌吗？”
“我不知道呀！我还从来没有想到过要死呢？但是，据了解，杨鑫还会写诗，而且还特别崇拜那个自杀的诗人顾城。怎么说呢？也许是‘美的意识’吧？他这一方面的意识特别强，所以即使去死，他也希望自己能够保持干净。难道不是吗？”
“倘若想死得干净些，还有更合适的方法吧，未必要缢死。更重要的是，杨妻进屋时，听到淋浴器开着的声音，才径直去了浴室。这件事，大家又有何感想？” “呃？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说，假设是他杀的话，有没有可能凶手是打开淋浴器之后躲在卧室或什么地方，等杨妻走过去后，趁着没人注意溜走了……”
“倘若是假设，那样的情况也不是不能考虑啊……”
司徒队长的脸上蹙出皱纹，明显地流露出厌恶的表情。“还有，就是保险赔偿的问题，正如死者家属和公司里的人说的那样，他既然知道倘若推迟三天自杀的话就能够得到保险赔偿，却眼睁睁地望着保险金做出无谓的死亡，死得一点儿也不值得，我觉得还是无法理解啊。”
“的确如此，但對要去死的人来说，什么公司，在他的眼里也许已经不在乎了。何况，记错日期的可能性也是会有的吧。”
“莫非……”司徒队长无奈地笑着。但只要没有证据，就不能断定说绝对不可能。“刚才我提起过，杨妻进屋以后有没有锁门。假如她将房门锁上，凶手逃脱时自然就必须开锁吧。”
“嗯！这是理所当然的，但这始终都是在假设他杀的情况下才说的。刚才我已经说过，这起事件是一起自杀，我们几个已经得出这样的结论……”
司徒队长不悦地扭过脸去，点燃了_一支香烟。
“你们几个赶到时，房门是锁着的吗？”
小刘叔叔招呼坐在不远处的年轻刑警。
“最先赶到现场的，是你吗？”
“是的。房门锁着呀！”年轻刑警回答得很干脆。
“我们赶到现场时，想要推开房门，但房门锁着，我们还按了门铃，所以没错，房门肯定是锁着的。”
“嗯……听说杨妻是用钥匙进屋的，杨鑫自己有钥匙吗？”
“有啊！就放在书房里的桌子上。”
小人之心
杨鑫的遗孀李海格也许是因为心力交瘁的缘故，显得有些憔悴。
尽管如此，出事后已过了好几天了，看来她经摆脱了伤感，端茶时的动作和讲话的神情，可以说已经恢复了常态。
据李海格称，进房间时有没有将房门锁上，她已经不记得了。
“进屋时我是用钥匙进去的，但有没有从里面再锁上就记不清了。不过，警察赶到时，我的确是去开门的。也许是我进屋时无意中将房门锁上了。因为平时在家里总是这样的。”
“发现你丈夫去世以后，你用不着将房门锁上吧？”
“不！我没有特地去开门。我打电话报警以后，就一直待在电话机旁没有离开过，因为警察要求我等在那里不要走动。”
“难怪……”
司徒队长与小刘叔叔一样感到气馁。看来这越发难以证明是“他杀”了。
“关于钥匙一事，除了你与丈夫之外，其他人还有房间钥匙吗？”
“没有。……对了，我想起来了，管理员有一把万能钥匙。”
“其他没有了吗？”
“没有了。我们当初拿到的就只两把钥匙，一把由丈夫带在身上，一把是备用钥匙。”
“你知道丈夫参加了生命保险吗？”
“我不知道。后来听朱建平和其他人告诉我，说全体董事都投了保，我才第一次听说。”
“你丈夫的投保金额，据说在发生灾难或者意外时能获得超过1亿元赔偿。关于此事，你有何感想？”
“我吓了一大跳。听说其他人投保的赔偿金都很低，只不过几十或几百万。我不知道能不能这么说……我总觉得像是为了获得保险赔偿才投保似的……不！也许真的会是这么回事，但……”
“你想要说的就是，有可能是为了获取保险赔偿。就是说，一开始投保时就有那种打算的。”
“这……据我打听，未能一年即便自杀，也不能获得保险金，所以我这样猜测，也许是小人之心了，但……”
关于丈夫之死，不得不进行这样的猜测，这对死者的遗孀来说，想必一定是很痛心的。
“但是，有人认为，你丈夫会不会是搞错了日期？”
“这……不过，别人这么想，我也没有办法啊。如果说他是自杀，也是情有可原的。”
“那么，你现在也认为丈夫是自杀？”
“我不愿意承认，但你们警察是这样认定的。”
李海格悲痛地垂下了脑袋。
接着，司徒队长请李海格带他察看了杨鑫的“工作室”。
将浴室里的淋浴器全部打开，声音响得出奇，一走进房门就能够听到。
“如此看来，你进屋后径直赶往浴室，这也在情理之中吧。”
“是啊。”李海格点点头，也许是回想起了当时的情景，她微微地蹙着脸朝浴室那边瞥了_一眼。
“我还以为丈夫在洗澡时兴许出了什么事，便马上奔跑过去。”
“那么，倘若有人躲在对面书房或卧室的房门背后，你也不会注意到吧。”
“这……还不至于吧……是有人躲在那里吗？”
她怯生生地将目光转向那边。
“不！这是假设。”
司徒队长走进书房察看。房间并不宽敞，书架占领着房间里的全部墙壁。地板和桌子上都堆满书籍，桌子的中央还摊打印用用的纸。这些东西至今依然酿造着这样一种气氛，即房间的主人马上就会回来的。
“看来这房间里的一切，还保持着案发时的原样啊。”
司徒队长间道，疑窦顿起。
“这间公寓房是公司长期租下来的。我想尽早将房间还了，但公司的人说还是按原样放一段时间，所以就……”
“是办公室主任朱建平吗？”
“不！是肖国光，他也是董事。他说，还是应该将调查的线索保留下来。”
怀疑是他杀，或者希望是他杀——看来怀有这种想法的人，不仅仅是朱建平一个。
房间里随处可见采取过指纹的痕迹。警察初步地断定为“自杀”，但这样的调查只是例行公事得出的结论。司徒队长也在房间里察看了一遍。
“你发现什么了？”李海格不安地问。 “没有任何值得怀疑的东西。只是，有一件事令人放心不下，书房里的椅子是什么时候换过的。”
李海格重新走进书房里，不停地打量着椅子。这是一张极其简单的办公用椅子。
“哎！真的？如此说来，好像与以前的那张椅子不一样啊！很相似，但感觉稍稍有些新。你怎么知道的？”
“椅子脚的幅度比以前的那张稍稍宽一些。你瞧，留在地毯上的椅子脚的印痕与椅子脚的位置有些不吻合吧。而且椅子脚的粗细和形状也有些不同。你没有感觉到吗？”
“那么，是我丈夫什么时候换的吧。”
“看起来是最近——也许是案发的当天。因为地毯上几乎没有留下新椅子的印痕呀。”
“莫非……那天他从公司里下班回家，晚上9时多来这里，根本没有时间调换椅子啊！”
“但是，无论怎么看，这椅子的脚磨出来的印痕很浅。我觉得这印痕不像是你丈夫长时间坐着留下的。”
“是啊！说起来真是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呵！”
李海格感到很困惑。司徒队长也觉得纳闷。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包括淋浴器的事，这起事件里有很多现象无法做出解释啊！马上就会搞清楚的，但……”
‘你说搞清楚……你是说，我丈夫不是自杀？”
李海格一副交織着恐怖与期盼的目光望着司徒队长。
“看情况，也许真会是这么回事。”
司徒队长含糊其辞地回答着，一边走出书房。李海格也好像害怕留在这间房里似地慌忙紧跟在他的身后。
顾问董事
离开房间跨到走廊里时，有位老人站在房门前，一副惊讶的目光睨视着司徒队长。
“呃！林先生！”李海格在司徒队长的背后惊呼道。
“啊！太太，是你在啊？”
这位被称为“林先生”的老人，就是唐唐的同学的爷爷林业本，这时，他一瞬间皱起了眉毛。在司徒队长的眼里，他好像很后悔在这里遇见李海格似的。
据李海格介绍，林业本是花城钢业的顾问董事，年龄约莫60来岁。他头发斑自身材瘦长，说是企业家，还不如说是一副学者的风貌。
李海格向他介绍司徒队长，在听到“司徒队长”这个名字时，他的表情微妙地抽动了一下，好像对司徒队长已经有所耳闻。
“你找我有事？”李海格惊讶地问道。
“不！我正好路过附近，想来看看，总裁去世以后，这间房间怎么样了。”
“是吗？那么，进去看看吧？”
“不用了。不用进去，在这里看看就足够了。”林业本连连摇头，露出一副退缩的模样。
三个人一起离开了，走出公寓大门时，林业本想要告辞，司徒队长连忙将他留住。
“我有些事想要请教你。”
林业本露出一副兴味索然的表情，但司徒队长视而不见。
司徒队长向遗孀道别以后，便径自与林业本一起走到了公寓外面。
“刚才在杨鑫的房门前遇见你时，我突然发现，你带着那间房间的钥匙吧？”估计李海格已经远去，司徒队长便冷不防说道。
林业本颇感意外，但他随即露出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摇着头。
“没有。”
“可是，我却好像看见你将钥匙放进口袋里。”
“没有。这是你的错觉。我没有带着钥匙。你如若不信，就搜我的身吧？”
“我还想问你一件事，你也投保了吗？我问的是公司董事全都参加生命保险。据说大家相互成为收益人。你是这个公司的元老，也参加了吗？”
“噢，你说的是这件事吗？没有。我没有参加。因为我的年纪太大了，保险公司可不干呢！就是这个原因，虽然我没参加投保，也没有感觉到是被大家疏远了。”
老人“哈哈哈”地高声朗笑着，说了一句“我告辞了”，便在小巷口拐弯走了。他拐进小巷离去，并不是去那边有事，目的显然是躲避着司徒队长。
司徒队长目送着林业本离去的背影，回想着老人藏钥匙时的动作。当时，在这一瞬间，司徒队长的目光分明清楚地捕捉到他手里拿着的钥匙。
他不知道那把钥匙是不是杨鑫那间工作室的钥匙。如若不是，为什么要将钥匙藏起来呢？——工作室的钥匙，除了杨鑫夫妇之外，其他人也许还有钥匙。是！应该还有。司徒队长心想。
司徒队长回公安局查了现场纪录，不出所料，当时大家都没有注意到死者书房里的那张椅子。
“嗯……是吗？椅子换过了？那么，应该是最近才换的吧。”
“如若有必要，我们就出面去调查。但是，假设在案发那天刚换过，这能说明什么？”小刘叔叔问。
“当然就有问题了。就是说，死者在打算自杀的那天，将自己坐的椅子换了，这不是很不正常吗？”
“这个嘛！……也许不正常吧。因为自杀这件事本身就是不正常的嘛！不能按常识来进行推断吧。”
无论自杀还是他杀，结论一旦定下来，只要没有重大的事情，就决不会改变。这是警察一贯的做法。就在这时，司徒队长接到了一个电话。
“刚才很失礼对不起了。我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想要告诉你。”
电话是那位林业本老人打来的。
若警方确认杨鑫是自杀，那么自然拿不到保险赔偿。但他杀，则可以获过亿的赔偿金额，那杨鑫之死，究竟是自杀还是他杀？
林业本打电话找司徒队长究竟有什么事？
高中生唐唐的同学林培源，又和这事有什么关系？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一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