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财东:车轮上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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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随石油师的进疆步伐,1956年,李财东到了克拉玛依,一待就是五十八年。
  因为他开的车头后边常拖挂着三个拖车,便有了“小火车司机”之誉。1958年,他用捷克产的太土拉卡车拖挂了12个拖车,创造了日产14350吨/公里的纪录。
  “最近没看到他,前些天听说要去北京,可能不在家。”克拉玛依鸿雁社区离退休办公室工作人员告诉记者。
  敲开了李财东家的门,很幸运,他和老伴都在家。他们确实计划去北京,但是在几天之后。
  或许是因记者从陕西老家来的缘故,尽管家有客人,李财东还是在客厅接受了这次没有提前预约的采访。
  通讯员军转工变身卡车司机
  李财东的老家在陕南岚皋。1951年3月,不满15岁的李财东参军了。
  部队来征兵,农会主任到李财东家做动员。他的一个哥哥被国民党部队抓了壮丁,尚不知下落,李财东父母不同意送小儿子去当兵。那时,他初一才上了半年。
  农会主任三次上门,给李财东的父母解释人民解放军跟国民党军队的不同,最终,他们同意了。“那时我年龄小,个子也小,到部队就让我当了通讯员。”初一文化程度的李财东,已经算是有文化的兵了。
  一年后,毛泽东签署了一道命令,中国人民解放军57师改编为中国石油工程第一师。近8000名军人脱下军装,转战新中国的石油行业。李财东所在的三团担负的是运输任务,全团开赴到汉中,学习开汽车。
  团机关12个人,9个人都去学了开车。李财东不满18岁,不符合条件。一心想学门技术的李财东闹起了情绪,甚至“罢工”,不去送信。团长对他说要服从组织安排,他就顶嘴:“战士都学开汽车,为什么不让我去?我现在有力气。”
  三天后,李财东如愿以偿。“如果那次我不闹情绪,不去学开车,转业后就只能干修理,搞勤杂。”六十一年后,李财东还是觉得当时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开车不仅仅是个技术活儿,在当时油田建设中还是一项主要工作。
  那时,很多战士没坐过汽车,甚至都没见过汽车。玉门油矿派来了教练员,还有60辆旧的“大道奇”、“小道奇”、“雪佛兰”教练车。一个排30个人,只有一辆练习用的教练车,平均下来,每个人一天练习的时间只有5分钟。
  “战士们就想办法,用弹簧、橡皮筋做模拟操练工具,练踩油门,练踩离合器;用自行车练倒车原理—体验倒退时车把向左,后轮向内的道理;汽油那时候特别紧张,为了节约汽油,在不发动车的情况下,学踩离合器换档……”李财东回忆说。
  按规定,三个月每个人要累积学20多个小时,才能考驾照。为省时间,大家白天晚上都练,在外边挖个坑做饭,吃饭就在车上吃。
  三个月后,李财东顺利地拿到了驾照。他所在团1237人,有1226人通过了路考。
  从玉门转战克拉玛依
  1956年,李财东开车走了一个星期,来到新疆独山子。此前,他一直在玉门担任“原油东运”的任务。
  1953年10月,57师第三团与西北石油运输公司合并,成立了玉门油矿运输处。1955年之前,这个运输处都实行供给制,人员编制也是沿用部队的,排长是分队长,连长是中队长等。
  新中国刚成立时,玉门油田年产原油12万吨,是中国石油第一大油田。1954年,火车只通到兰州的打柴沟,玉门产的原油需要汽车中转后再通過火车东运。为此,石油部专门从捷克、东德、前苏联购买了750部柴油卡车。
  “时间紧,任务重,基本上都是歇人不歇车。”李财东开上了捷克产的太土拉,是一名主司机。他所在的大队,即东运大队。
  冬天开汽车,是一份苦差事。
  “天太冷,汽车常常会因油箱、油管冻住而抛锚。”李财东回忆说。一次,他开车走到半道,“趴窝”了,检查后发现油箱已被冻住。他将中指伸进油箱口试探,几分钟后,当他把中指拿出来时,已经完全没有知觉。又过了一会儿,他开始感觉到钻心般的疼,这才发现指甲盖被冻掉了。
  还有一次,卸车卸了两个多小时,等车再次启动时,油箱、油管子都冻住了,只能找拖车把车拖出来检查。李财东发现,汽车油管已被冻牢实,就从驾驶室找来一件破棉袄,扯出点棉花点燃,烤结冰的油箱。烤着烤着,油箱底部突然起火了!
  “当时非常害怕,如果汽车油箱发生爆炸,那后果是不堪设想呀。”李财东不顾一切地脱下棉衣,用水打湿,扑灭了油箱上的火星,避免了一场火灾。
  1956年,兰新铁路延伸到酒泉,李财东所在的运输大队结束了玉门原油东运任务,转而奔赴克拉玛依新油田。
  那年9月,李财东所在大队的原班人马来到了新疆的独山子。李财东、蔡新厚和胡斯培三人,担任的是直达克拉玛依的运输任务。那时去克拉玛依公路的路况很差,150公里的路,开车走了一天。
  到克拉玛依,他们直接去了黑油山。但直到第四天,才住上了地窝子,此前都是睡在汽车的驾驶楼里。
  “地窝子,就是往地下挖一个大坑,根据住人多少,决定挖多大。上面盖上铁板,铺一层苇席,再铺上苇把子,苇把子上糊上加了草的泥巴。进出的门,是一个长的斜坡。”李财东仔细地给记者描述地窝子的情况。
  在克拉玛依地矿馆的院子里,展示有两排地窝子,外表看像用树干筑成的木屋,只是低矮一些。“那种地窝子,那时就是洋房了,专家都住不上。”在李财东看来,那只是一种现代化了的展示,绝非原貌。
  在李财东的记忆中,当年的克拉玛依蚊子多得不得了,没蚊帐就睡不成觉。“蚊帐这种必备品,变得很紧俏,要由单位出面统一购买。”
  “克拉玛依三大宝:黄羊多,姑娘少,大风刮着石头跑。”这句顺口溜在早年间的克拉玛依广为流传,最后还有一句:“凉水从来不管饱”。
  那时,在食堂吃饭,一人只配发一茶缸水。新同志来了,接风的不是酒,是一茶缸水。奖励模范时,一壶水就是最好的奖品。“当时克拉玛依的生产生活用水都要到40多公里外的玛纳斯河的小拐河湾去拉,我的任务就是给三个职工食堂拉水。荒滩上没有路,只能记得一个大概方向,常常会迷路。”李财东说。   1961年春节,百口泉至克拉玛依引水工程开通了,李财东的运水任务也终于画上了句号。
  出名的“小火车司机”
  李财东所在的五分队是青年突击队,清一色的小伙子,最大年龄不超过28岁,常常担任难度大的运输任务。
  1958年,克拉玛依油田急需钻井用的井架。“我带队,一共去了5辆车,到玉门拉井架。”李财东回忆说。
  空车走了3天,到了玉门。装井架就装了一天。井架是一个整体,无法拆卸,装到车上后,超高,超长。高度超过路上的电线杆,长度前后超过车身各两米。才上路不久,车队就挂断了三个电线杆。没办法,只好请沿途的邮电局派人护送,前后车上各站一个人,用高叉挑电线让车通过。这样一路接力着走了7天,才到乌鲁木齐。
  当时公路路况都不好,高大的井架,在车上上下左右地晃动,时间一长就会错位。他们开上几十公里,就要重新调整井架位置,10个人全部上,人推拉,杠子撬,千斤顶顶。每天起早贪黑,也只能跑100多公里。大家一番苦战,终于安全地完成了任务。
  李财东开车技术很高,他常常带着3个拖挂到和什托洛盖拉煤,调度把他叫做“小火车司机”。
  有一次,一位运输处去玉门开会的领导得知,玉门一名司机创造了日产1万吨/公里的纪录。当时正值大跃进时期,领导回来后就和大家讨论:“我们能不能超过这个紀录?”
  这个任务后来下达到了青年五分队,具体任务由李财东执行,副队长齐敬协同。
  夏季的一天,晴空万里,李财东上午八九点出发,驾驶10吨车,拖挂了12个5吨的托斗,从独山子给正在会战的百口泉拉70吨水泥。
  每个小拖斗长4.5米,这一列汽车组成的“小火车”,总长62.5米,“光轮胎就有120条”。160公里的路程,走到下午6点。
  随后,李财东又带着徒弟,拉着3个拖车到煤矿拉煤,当天返回克拉玛依,创造了日产14350吨/公里的新纪录。这个纪录是全疆乃至全国在运输战线上前所未有的奇迹。
  不久,《新疆日报》在头版位置报道了这个消息,标题是“克拉玛依运输处一单位汽车列车化,创造日产14000吨/公里”。
  “那个年代不在乎这个,连张报纸自己都没有保留一份。主要是完成任务,能干就干了。”李财东笑着说:“汽车动力够,主要是路段要平坦,不能有急拐弯,大陡坡,否则,光后涌力就不行,前边制动不住。”
  1960年4月,李财东被推荐出席了首届全国民兵代表大会,并荣幸地见到了毛主席和中央其他领导。“这是我一生中最难忘的时刻。”李财东说。
  1993年,李财东从克拉玛依石油管理局小车大队长职位退休。退休后,他连续十年担任鸿雁退休站的党支部书记,该支部一直都是先进支部。2003年,他还荣获中石油总公司优秀退休职工。
  两年前,石油管理局退管中心组织石油师健在的老同志,参观克拉玛依的新火车站、新飞机场,以及穿城而过的克拉玛依河。“做梦都想不到会有这样的生活!”看着夜晚克拉玛依河两岸的灯火,李财东颇为感慨。
  “来的时候光棍一个,现在一大家子,十几口都在克拉玛依。三个孩子都在石油系统工作,孙子上大学,学的也是石油专业。”李财东朗声笑着说。
  李财东的岳父,是当时给他们教驾驶技术的教练,也是随着石油师转业到克拉玛依的。如此算来,他们四代人都曾生活在克拉玛依这个石油城。
  “献了青春献终生,献了终生献子孙。”这是所有内地来疆人的真实写照,绝不只是一句口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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