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学四年级,我由村小转入中心小学,大概是因为当时在中学教书的姑父认为我是个可塑之才,希望藉此激励我。于是,我的求学之路一下子被拉长了好多倍,原来到校不足一公里,后来整整四公里,每天往返四趟,就是十六公里。这对于十来岁的孩子来说,应该算是一种考验,当然也是一种很好的锻炼。
　　那时的生活条件很差,说“衣不蔽体”也许有点过,但“食不果腹”却是真的,更不用说交通工具了,所以只好每天开动11号,来去带小跑。可那时的自然条件却是非常好的,每每想起,路边密密麻麻的天青,还有那萦绕着的水气,总能把我带入童话一般的世界。地面永远洁净地呼唤着你的脚板,让你不赤脚就会心痒痒,尤其是下雨的夏天,当那比我的脚还干净的稀泥从脚丫里欢快地挤出来时,我的心总是陶醉的。犹记得每天上放学时,路上行人寥寥,只有少数几个中学生和我,更别说车辆了。记不清在这条路上温习过多少功课,看过多少课外书,发现过多少美妙的事物。春夏秋冬,花鸟虫鱼,风雷霜雪,还有那日月星辰,成了我最好的伙伴,尽管我很孤单,但一点也不寂寞。
　　如今,参加工作十六年,之间很少有闲情逸致,基本上是在新家、学校、老家间“颠沛”生活。就在上学期,随着天气一天天转凉,我明显感觉到膝部不舒服,大家都说是骑摩托车造成的。于是,我突然有了这样的念头:重走学生路。
　　这一走,勾起了我间隔二十几年的思绪,然而,今非昔比。我记得,小时候上学的路线有N条,而现在,思来想去只剩一条路线可行,那就是往南穿过一片田地,再往西穿过一个小村庄,因为只有这条线是土路,其余都变成“扬灰”路了。“发了”的小兄弟们爱飙车,致使“扬灰”路上能见度很低,在这样的路上步行,肺受不了。所以,步行上学的孩子也很少很少。但他们起得很早,多数聚集在十字路口,或玩耍,或瑟缩在寒风中,等待父母为他们承包的接送车,还有一部分孩子由家长亲自接送。我每天都会在土路上小跑上班,等到最后剩下的一小段“扬灰”路,再正常步行。零下十度左右,我都能气喘微汗,浑身来劲。看着家长接送的孩子裹得严严实实,却仍然瑟瑟抖抖,我说不清自己的感觉,怪怪的,叫好不能,叫苦也不能。
　　虽然儿时的感觉难以再拾,但成熟之后的感觉却是别样的。冬天的早晨,太阳贴着地平线与我并肩,踩着晶莹的白霜,听着吱吱的声音和偶尔传来的狗叫,望着不远处的村庄,心里会暗暗高兴:今天我又最早。不料,小桥上的蹄印常使我哑然。于是,多次想起清代李渔的《早行》:鸡鸣自起束行装,同伴征人笑我忙。却更有人忙过我,蹇蹄先印石桥霜。偶遇早起的长辈,他们都会送来关心的问候:“这么早呀!就腿走呀?”隐隐约约,我还能体会到一种羡慕在里面。确实,同事们都羡慕我,说他们没条件,只能被装在小面包里拖来拖去。羡慕我的还不止他们,放学上学,常会在大致地点,大致时间,遇到学校附近的大致几个学生,高中低年级的都有。其中一个低年级的小女孩,黑黑的,只要她知道我从后面来了,就会站在原处不动,也不看我,等我到了,就会学着我的姿势紧跟上一段路,惹得其他小朋友捂着嘴直笑。我绷着脸装作没看见,心里却乐开了花。
　　现在,这条路上的我,影子比儿时更加孤单,因为,人们都走在快车道上了。然而,我还是一点也不寂寞,因为,我的心里装着学我走路的小朋友,还有两位耐不住羡慕,也开始步行上下班的同事……
　　
　　(作者单位:灌南县张店小学江苏连云港222533)
　　责任编辑余志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