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惊河南商丘的司法腐败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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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起本该严惩的轮奸案,却因作案者的父亲极力疏通,在金钱和人情的夹击下,竟由区人大常委会主任出面斡旋,检察院副检察长、法院副院长以及普通法官、检察官、公安民警等公检法机关工作人员联手“运作”,使轮奸变成强奸,最后竟判缓刑,并导致罪犯逃走!
  
  宾馆服务员遭轮奸
  
  2003年8月31日,河南省商丘市梁园区人大常委会机关管理科副科长张有民,突然接到商丘市公安局梁园区分局的电话:“你儿子张辉涉嫌轮奸犯罪,已被我们刑事拘留。”
  时年46岁的张有民,军人出身,1990年转业进了商丘市梁园区人大常委会机关,先后给几任人大常委会主任开车,2000年任梁园区人大常委会机关管理科副科长。
  张有民的儿子张辉时年24岁,高中毕业后,被安排到商丘市花园管理处上班。不久,张辉和本单位的漂亮姑娘杨秀娟坠入爱河,2003年年底他们就要迈进婚姻的殿堂。儿子突然出现这等丑事,张有民非常恼火,他急忙赶到梁园区公安分局,经了解情况得知,儿子犯法与其同事梁坤有关。
  梁坤的父亲梁志国忙于建材生意,母亲已经过世。梁坤因缺少管教沾染了一身恶习,尤其喜欢勾引女孩子,经常在张辉面前讲这方面的“荤段子”。梁坤从张辉的眼神中看出他的艳羡,就说:“辉哥,以后有机会带上你。”
  2003年8月29日下午,梁坤和张辉在网吧上网时,两人都觉得没意思,突然,梁坤提议,自己女朋友外出,房子正空着,可以利用这个机会“钓”个女孩过来。张辉听后激情澎湃,急切地问:“能成事不?”梁坤狡黠地笑着点了点头。
  梁坤想“钓”的女孩叫朱娜,家住商丘市睢阳区农村,长相漂亮,但家庭贫困,初中毕业后就到商丘市一家星级大酒店当服务员。
  有一次,梁坤带朋友到该星级大酒店吃饭时与朱娜相识,后经常光顾该酒店并找机会接近朱娜,一来二去,梁坤和朱娜交换了电话号码。
  主意打定后,梁坤立即拨通朱娜的手机约她出来吃饭,刚好休息的朱娜欣然赶来。梁坤买了一箱啤酒,又弄来一些小菜,随后3人坐车赶到梁坤的住处。酒足饭饱之后,梁坤以跟朱娜说事为由,拉朱娜到卧室里,强行扒光她的衣服,饿狼一样扑向朱娜。
  半小时后,张辉看梁坤抱着朱娜的衣服走出来,便问梁坤是否得手。梁坤冲张辉满意地笑了笑。张辉又问自己能否进去,梁坤点点头,并让他恐吓一下朱娜。
  张辉几步跨进卧室,见朱娜正趴在床上哭泣,欲强行施暴。朱娜不从,狠狠地在张辉肩膀上咬了一口。张辉想起梁坤的话,一巴掌重重打在朱娜脸上:“敢不从,就打死你!”最终,朱娜再次遭到强暴。张辉临走时,恐吓朱娜道:“不许报警,否则小心全家性命!”
  出了卧室,张辉担心地问梁坤:“现在咋办,她会不会报警?”
  梁坤笑道:“怕啥,你父亲在人大常委会,啥事搞不定?”
  张辉走后,梁坤又把房门反锁上,强行把朱娜留宿一晚。
  2003年8月30日,悲愤交加的朱娜走进商丘市公安局梁园分局刑警大队报案。第二天,梁坤、张辉因涉嫌轮奸罪被梁园区公安分局刑事拘留。
  张有民在梁园区公安分局正好遇到梁坤的父亲梁志国。梁志国见张有民过来,便迎上前说:“我正着急呢,咱得想办法把孩子们弄出来,你找关系比我方便,要出力全靠你了,到时候花钱有我一份……”
  张有民本想冲梁志国大吼一通,但眼下救儿子要紧,便按下情绪问梁志国:“老弟,咱们可要想法子呀,张辉马上要结婚了,不然婚事全黄了。”对此,梁志国愧疚不已。
  回到家以后,张有民满脑子想着如何解救儿子,并下定决心:不管付出多大代价,也要把儿子“捞”出来!
  
  司法人员如此“运作”
  
  但把儿子救出来谈何容易,张有民虽在梁园区人大常委会工作,但仅是个小小的副科长,凭自己的能力,想把儿子“捞”出来希望渺茫。正在这时,张有民忽然想到了梁园区人大常委会主任黑占,黑占在商丘市是个举足轻重的人物。由于张有民非常熟悉人大常委会工作,对刚来人大常委会的黑占尽心尽力辅佐,两人成为称兄道弟的朋友。
  张有民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当晚便驱车赶往黑占家。黑占正在家看电视,看到张有民,忙热情地招呼。不料,张有民“扑通”一声跪下道:“黑占哥,这次你一定要帮我。”
  黑占见状,忙把张有民搀扶起来说:“咱们兄弟之间,有什么事快说。”
  张有民把儿子张辉涉嫌轮奸的事跟黑占说了一遍,听后,黑占安慰张有民道:“先别慌,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说我该咋做?”张有民便请求黑占跟梁园区人民检察院打招呼,不要起诉他儿子。
  黑占眉头紧皱,有心帮忙,但以梁园区人大常委会主任的身份干涉案件,万一出了差错,自己的前途就完了。犹豫间,张有民再次下跪。黑占心里一软就说:“这样吧,我弟弟黑震东在检察院,你通过他去见见检察院的人吧。需要的话,我再打招呼。”
  从黑占家出来,张有民与梁志国合计,两家各拿1万元,由张有民送到黑震东的办公室。黑震东和哥哥黑占感情深厚,但这件事情是违法的,他不敢轻易表态,只好对张有民说:“钱先放我这儿吧,我试试看。”
  随后,黑震东引着张有民去见检察院起诉科科长王洪卫,强调梁园区人大常委会主任黑占一再叮嘱要从轻处理。听说是黑占打招呼,王洪卫不敢轻视,立刻把起诉科工作人员李杰介绍给张有民,并再三交代:人大常委会主任黑占打过招呼了,好好“运作”。见王洪卫尽心安排,黑震东拿出3000元,塞给他说:“这是张科长的一点意思。”
  由于王洪卫的检委会委员资格还没批下来,权力又在黑占手上,为了取悦黑占,王洪卫掂量再三,找机会把钱又退给了黑震东。
  不久,李杰向王洪卫汇报:“这个案件不能运作,纯粹是个轮奸案。”之后,王洪卫为难地告诉来打探消息的张有民,他儿子的案子运作起来难度很大。张有民忙说:“王科长,这事你可一定帮忙啊,事成之后,我和黑主任都不会忘记你的好处。”张有民还趁人不注意时偷偷塞给王洪卫和李杰各2000元钱。
  接了钱,李杰就给张有民出主意,让他再找人大常委会主任黑占,让其给梁园区人民检察院副检察长李冠伟“打招呼”。为此,张有民再次找到黑占,请求他跟李冠伟“打招呼”。黑主任果然应允,要求李冠伟对张辉不起诉。李冠伟十分为难,但想到黑占得罪不起,只好对张有民说:“这种情况,放人是不可能的,在案件处理上可以照顾。”
  张有民一看儿子还是要坐牢,赶紧给黑占打电话,黑占随后打电话对李冠伟说,请他对张辉照顾一下。李冠伟怕得罪黑占,赶紧跑到黑占的办公室向他汇报,表示会给予照顾。黑占说:“尽量多照顾,这是我好兄弟的儿子,跟我的孩子一样。”李冠伟连连应下。回来后,李冠伟把王洪卫和李杰叫过来,让他们帮忙想想办法按黑占的意思“照顾”一下张辉。
  他们最后商定:“看能不能找点理由。”随后,李冠伟等人把此案两次退回公安机关补充侦查,并让张有民在补充侦查期间,想办法联系上他儿子,让其翻供。
  张有民又通过关系,最终找到侦查环节的承办人傅强,并通过自己的同事王飞转交1万元钱给他。按照傅强的指点,张有民先说通张辉的女友杨秀娟作下伪证笔录:承认张辉右肩上的伤是她咬的。傅强又安排张有民写个纸条让张辉翻供,反诬朱娜是卖淫女,跟张辉要嫖资200元,因为张辉没给钱才告发的。
  此时,看守所里被羁押着的梁坤也没闲着,一次他看到带着胸牌的民警朱彦波便喊:“朱警官。”朱彦波以为是熟人,就走过去。梁坤请他帮忙联系家里人,说以后会好好答谢。朱彦波也想趁机捞上一笔,便主动拿出手机让梁坤给他父亲打电话。下班后,朱彦波骑车赶到梁家,梁志国直呼“救命恩人”,在他再三恳求下,两人结拜为“弟兄”。有了这层关系,张有民通过朱彦波很快把纸条交给了张辉、梁坤。朱彦波先后6次为他们传递纸条,很快,张辉、梁坤两人在公安机关补充侦查阶段“如愿”翻供。
  即使如此,经过两次补充侦查后,依然难以掩盖张辉、梁坤轮奸的事实,更没有充分的证据证明朱娜是卖淫女。为此,李杰、王洪卫一起来到了李冠伟的办公室。听完李杰的汇报,3人边商议,边唉声叹气。
  最后,李冠伟说:“张辉和梁坤与被害人发生关系有先后之分,就说他们分别强奸了被害人,量刑起点就低多了。”
  一番话让王洪卫、李杰眼睛一亮,多日困扰的“难题”就这么“解决”了。
  检察院有了这样的结果,李杰赶紧找到张有民,让他“做通”被害人的工作。
  2004年3月12日,张有民和梁志国找到朱娜。张有民一见到朱娜就恐吓道:“你把我儿子害惨了,你不会有好结果!”张、梁两家还要求朱娜撤诉,到检察机关承认是自愿跟张辉、梁坤发生性关系,并答应给她2万元补偿费,但朱娜坚决不同意撤诉。
  此时的朱娜已经辞职,和父母暂时租住在城里等待案子的结果。
  张有民见朱娜软硬不吃,便转身恐吓其父母:“我要把这件事情捅到村里,看她怎么有脸见人!”
  这话恰恰说到朱娜母亲的痛处,她害怕了。梁志国见火候到了,便拉着骂骂咧咧的张有民去找朱娜原先工作所在酒店的老板。该酒店老板把朱娜父母叫过来,当着朱娜的面说:“你知道吗?张辉的父亲是区人大常委会的,他们已经把公检法全摆平了,他们赔偿你2万元,我看你还是别跟他们斗了。”
  胳膊扭不过大腿,朱娜的父母怕女儿再受伤害,犹豫着接过2万元钱,拽着女儿回老家了。
  张、梁两家“摆平”了朱娜,李冠杰、王洪卫和李杰3人长出了一口气。他们都认为给张、梁两家帮了大忙,由李杰出面找张、梁两家要3万元答谢费。在这之前,梁志国为了保险起见,又通过朋友背着张有民交给李杰1万元。拿到钱后,李杰对张有民、梁志国保证:“肯定把张辉、梁坤捞出来,人不能出来,退钱!”
  2004年3月27日,梁园区人民检察院以梁坤、张辉涉嫌犯强奸罪起诉到梁园区人民法院。尽管轮奸案变成了强奸案,但张有民一天也不想让儿子坐牢,于是李杰继续给他出点子,让他求黑占跟梁园区人民法院“打招呼”,肯定万无一失。
  为了儿子,张有民又厚着脸皮找到了黑占,提出希望黑占能跟法院联系判缓刑。黑占心里虽埋怨张有民不知足,但在张有民的哀求下又“磨不开面子”,便给梁园区人民法院抓刑事的副院长丁鹤翼打电话,让丁鹤翼“看能不能给张辉判个缓刑”。
  丁鹤翼忙说:“强奸案是不能判缓刑的。”
  黑占只好说:“检察院那边已经做好工作,不会抗诉的,你照判就是了。”丁鹤翼心想,既然检察院那边已经做了工作,法院这边要是不给人大常委会主任面子的话,以后法院工作可就不好开展,无奈之下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了。
  判缓刑明显是违法乱纪,为了逃避责任,丁鹤翼决定找黑占要个书面材料。黑占十分痛快,大笔一挥写道:“鹤翼院长:你好!张辉一案的详细情况由张辉的父亲张有民向你汇报一下。请予以关照为盼。”
  拿到纸条后,丁鹤翼放心了,在没经合议庭合议的情况下,大胆指示承办此案的法官崔训峰:判张辉、梁坤缓刑,并分别收取张辉、梁坤家属缓刑考察费1万元。
  2004年5月13日,梁园区人民法院对此案下达刑事判决书,以梁坤、张辉构成强奸罪,2人认罪态度较好为由,分别判处2人有期徒刑3年,缓刑3年。
  法院判决下达后,李冠伟、王洪卫、李杰等3人在明知强奸罪绝对不能适用缓刑的情况下,再次徇私枉法,决定不再抗诉,仅以量刑偏轻为由,口头与法院交换了一下意见,包庇二人免受追诉。
  
  玩法者终受严惩
  
  接到刑事判决书后,见两名强奸犯几乎等于逍遥法外,朱娜悲愤欲绝。之后,她通过咨询律师得知,法律明确规定,轮奸要判10年以上有期徒刑。于是她发誓一定要让罪犯受到应有的惩罚,随后便开始四处信访。
  朱娜的“不听话”,惹怒了张、梁两家。
  2004年10月的一天傍晚,朱娜从商丘市信访回家途中,被3个蒙面人拦住了去路,他们拿刀子在朱娜面前晃了晃说:“从此闭住你的乌鸦嘴,敢再告状,叫你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朱娜说:“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就要告到底。”
  对方看吓不倒她,其中一人一脚把她踢倒在地,随后3人扬长而去。
  其实,朱娜的信访已经引起了有关部门的重视和关注,因为这是建国以来商丘市发生的一起最典型的徇私枉法案。公检法人员肆无忌惮合伙践踏法律的行为,在当地被传得沸沸扬扬。面对这群败坏司法公正形象的害群之马,许多有正义感的人们纷纷向商丘市中级人民法院审监庭举报,商丘市中级人民法院接到举报后,非常震惊,立即到梁园区人民法院调取案卷。
  经调查发现,朱娜一案属判决错误,遂于2005年10月18日作出再审决定。可是张辉、梁坤已经逃得无影无踪。后在商丘市中级人民法院、商丘市公安局梁园区分局的共同努力下,终于将潜逃到上海的梁坤抓获,但张辉却始终没有抓到。梁园区人民法院很快组成合议庭,于2006年2月27日不公开开庭审理了此案,并当庭以原审被告人梁坤犯轮奸罪,判处其有期徒刑12年。
  梁坤被判刑,张辉在逃,但涉嫌受贿、包庇、作伪证等公检法机关工作人员却无一人受到任何处分,背后的真相依然被掩盖,这令许多正直的司法工作者寝食难安。
  一位德高望重的老法官默默地关注着此事进展,并暗中调查收集证据,但因在公检法承办此案的每个环节都有人参与,稍有不慎就会打草惊蛇,他决定从被害人朱娜那里找寻更为直接的证据。
  2006年3月的一天晚上,这位老法官几经周折找到朱娜家,朱娜的母亲胆小怕事推说女儿到商丘市打工不在家。躲在里间的朱娜听说来人的目的,赶紧把他们迎到房里。随后,朱娜向他详细说出被强暴的经过,及梁坤、张辉的家人拿2万元收买她,以及威胁她如果告状就杀她全家等经过。听着朱娜的叙述,老法官义愤填膺,向朱娜表示,不管压力多大,对方关系网如何牢固,一定要还法律和事件的本来面目。之后,一封梁园区公检法机关工作人员徇私舞弊的反映材料摆到了中央、河南省政法机关领导的案头。
  此案很快引起最高人民检察院领导的关注,批件随即转到河南省人民检察院,并要求河南省人民检察院汇报查处结果。河南省及商丘市相关领导先后作出批示,要求检察机关从快查处此案,并逐级汇报查处结果。河南省委政法委派出正厅级巡视员刘体炎任专案组组长,调查此案,商丘市委还拨出18万元作为办案经费。商丘市人民检察院从睢县、柘城、民权反渎职侵权局抽调20余名骨干力量成立了专案调查组,并于2006年5月1日起对此案进行侦查。
  2006年5月2日,张有民被睢县公安局刑事拘留,后被检察机关批准逮捕。2006年5月14日,李冠伟、王洪卫、李杰、丁鹤翼、崔训峰、刘杰、付强等人因涉嫌徇私枉法、受贿被批准逮捕。朱彦波涉嫌通风报信被逮捕。梁园区人大常委会主任黑占被“双规”。梁园区人大常委会工作人员王飞听到消息后闻风潜逃。
  2006年9月4日,张有民被睢县人民法院一审以行贿罪、妨害作证罪判处有期徒刑2年零6个月。
  2006年9月4日,睢县人民法院以徇私枉法罪分别判处丁鹤翼、李冠伟、李杰有期徒刑2年,缓刑2年;以徇私枉法罪、受贿罪判处王洪卫有期徒刑4年;以徇私枉法罪判处崔训峰拘役5个月;以行贿罪判处梁志国有期徒刑2年。朱彦波被判处拘役4个月。由于王飞在逃,傅强尚被继续侦查,此案还没有完全终结。
  2006年12月5日,笔者费尽周折,终于电话联系上了远在广州打工的朱娜。她告诉笔者:“如果梁园区公检法这一干人不受到惩处,我将会继续告状到底,现在好了,司法最终还是给了我一个满意的答案,我觉得自己终于可以重新生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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