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助攻”变“猪队友”:网络写手梦断“写作神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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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着社会的高速发展,各种高科技产品层出不穷,给人们的生活带来各种便利。时下,连最烧脑的文学创作,也有了“秘密武器”。“动动手指一秒变身写作大神”、“网文日更万字不是梦”,一种被称为“写作神器”的软件以充满诱惑的口号,向人们展示了一条通往“成功”的捷径。但这种投机取巧真能成为成功捷径吗?日前,在甘肃省兰州市发生的一起命案发人深省。
  “秘密武器”助阵:网络写手立志成大咖
  2017年4月的一天,高三女生乔娅惊喜地收到男友——网络作家吉磊发来的五篇作文,那是她请他帮忙,替她本人和四个要好同学完成的作业。想不到才一天他就搞定,这种神速得多么才华喷涌才能做到啊,她禁不住高声欢呼:“你太牛啦!我对你的崇拜如滔滔黄河水,永不止息!”吉磊笑笑,神秘地说:“也没那么夸张了,我有秘密武器!”他的话,更让乔娅好奇了……
  乔娅,20岁,家在甘肃省兰州市榆中县,是兰州市一所高中的高三毕业生。因去年高考失利,特意从老家来到兰州市复读。父母为榆中县郊区人,家中还有一个弟弟。吉磊,27岁,甘肃省天水市人,毕业于西北师大历史系,他的父母都是天水市一家国企的普通职工。
  2017年元旦假期,乔娅在同学的生日聚会上认识了吉磊。吉磊自我介绍是名网络作家,还向乔娅展示了自己在网站连载的小说,人气还不错。乔娅最喜欢看网络小说,宫斗、玄幻是她平常学习之余的减压利器。她不由对吉磊佩服得五体投地,缠着他问来问去:“写网络小说很赚钱吧。”吉磊苦笑了一下说:“写出名就会很赚钱的。像起点,目前已经诞生了最少十位年薪超百万的网络作家。我现在还差一点。”“那你能赚多少呢?”乔娅追问道。“如果日更2000字以上,每月就能拿到全勤奖900元,其他要靠读者的购买点击率来提成。不过,如果小说写出名气来,就会有出版社主动上门来出版,然后改编影视剧什么的,那我就出名了,想赚多少钱都没问题。所以我现在都在拼命写,日更五千字左右!”看着吉磊眼中的憧憬与光亮,乔娅震撼了:她写800字的作文都要绞尽脑汁,而吉磊写一更就是五千字,还要日更。“你的大脑是什么材料做的,怎么就这么才华横溢呢?”她既崇拜又好奇,而吉磊也对漂亮阳光的乔娅心生爱慕,两人互加了微信。让乔娅受宠若惊的是,吉磊会耐心帮她辅导作文,两人很快成为恋人。
  3月的一个周末,乔娅又去与吉磊约会,发现吉磊头发凌乱、神情憔悴地坐在约好的咖啡馆里,他告诉乔娅自己灵感枯竭,已经断更了,而他也两天没睡觉了。吉磊扯着头发说:“读者是最残酷的,一旦情节让他们不满意或断更,他们就会果断弃书。我的书刚有了一百个订户,现在全完了!”乔娅只好心疼地安慰他。那次约会后,因为忙着调考,乔娅有两周没跟吉磊见面,有时就在微信里聊两句。
  4月的一天,她发现吉磊的情绪好转,在微信里吹嘘说自己秘密武器在手,现在灵感迸发,日更是小事一桩。乔娅就开玩笑地让他帮自己和四个姐妹都写篇作文。没想到,一天之后,她真的收到了五篇作文!主题一样,行文却各不相同。大家都对吉磊的才华赞不绝口,让乔娅在好姐妹中间风光不已。乔娅也更对吉磊口中的秘密武器好奇:“到底是什么啊?难不成像蜘蛛侠那样,就算是个普通人,只要一穿上魔法衣,就立刻能上天入地了吗?”吉磊哈哈大笑:“以后告诉你。”其实,吉磊所说的“秘密武器”是一种写作辅助软件。3月份吉磊的创作遭遇瓶颈后,整个人都快要崩溃。相比他的焦头烂额,一同行好友却是做得云淡风轻。在他再三追問下,对方向他透露,长期写作必须有辅助工具,他的工具就是写作软件:往其中输入关键词,软件就会自动抓取大量现成的网文字段以供用户“借鉴”……
  经他点拨,吉磊眼前一亮,马上上网查找,没想到,他一打开淘宝网,输入“写作软件”,立刻弹出近百家商铺。“网文写作辅助软件”、“自动写作软件”、“字段拼凑软件”等,门类众多,价格则从10元到2000元不等,琳琅满目。买了这些软件后,只要设置标签,添加人物、主题、情节等要素,上千字的故事梗概便自动生成,再根据关键词采集信息“续写”情节,一篇小说便大功告成。看着那些炫目的广告语,吉磊的心态变了:看来有不少人在用这种软件,他太OUT了!
  于是吉磊花498元购买了一款写作软件。果然,只要在软件内输入关键词,软件就会同步采集,抓取各种文学字段以供用户参考借鉴。同时还有更加强大的功能,即“标签模块化写作”,软件已经将各种文字片段以标签模式生成。用户只需要对这些标签模块进行组装,软件即可通过复合结构产生“超过天文数字的变化”。吉磊大喜过望。有了软件后,他的写作才思泉涌,从不断更,至于帮乔娅完成几篇作文更是小菜一碟……
  “神助攻”变“猪队友”:网络写手身陷抄袭门
  高考结束后,吉磊带乔娅到成都旅行,乔娅对锦里的小吃流连忘返,把品尝过的各色美食晒到朋友圈,让朋友们好生羡慕,并说她的吉磊就是大家今后选男友的尺子,乔娅更是幸福又得意。
  回到兰州后,吉磊又给了乔娅第二个惊喜,那就是他收拾了自己在兰州市七里河租住的小屋,把家里装扮的温馨舒适,之后像迎接新娘一样把乔娅接过来。二人世界甜蜜而幸福。他对乔娅郑重承诺:“现在热播剧相当数量都是IP小说改编,相信我,我也一定能写出爆文来,成为网络大咖,给你买套大房子,你毕业了我们就结婚!”
  8月下旬,乔娅收到录取通知书,被兰州文理学院录取。她搬到了学校宿舍,周末才去看望吉磊。虽然成了周末情侣,但感情依旧浓烈,乔娅每天要做的事情就是像忠实的粉丝那样看他的更新,有时还跟帖,加以评论。而吉磊也有了新计划,他的小说已经完结,他打算寻求出版,说不定还能卖掉小说的影视改编权。乔娅为他高兴。
  吉磊将书稿打印了好几份,满怀憧憬地寄给多家出版社,却没有收到任何回音,他心灰意冷。
  乔娅来看他,发现他正在看手机新闻:“包括在青在内的11名网文作家以小说《锦绣未央》涉嫌抄袭219本书为由,联合起诉该书作者周静(笔名秦简),索赔210万元……”乔娅为作者惋惜,吉磊却不以为然地说:“那有什么,并不耽误他们赚钱,还不是每个人都赚得钵满盆满吗?”   吉磊解释说,不光是《锦绣未央》,还有《甄嬛传》、《花千骨》、《三生三世十里桃花》等都曾被爆抄袭,只是至今仍是无头公案,因为取证艰难,太耗时耗力,所以对那些作者没有实质的影响。乔娅说:“可是让名誉受损也是大损失啊。你和他们不一样,每个点子每个构思都自己原创,我支持你,只要坚持你总会火的。”吉磊一脸苦笑。
  几天后,吉磊兴奋地告诉乔娅:“我已经想好了,我要同时开三个题材,三个题材都做到日更,每天写两万字!就不信我不成功!”乔娅被他的痴人说梦吓住了,“同时开三个题材,日更两万字,你疯了吧?”“我没疯,因为我有秘密武器!”吉磊自信满满地向女友保证说:“三部作品同时出击,再加上以前的经验,相信我,总能火一部,到时候我会好好补偿父母,当然还有亲爱的你!”
  吉磊果然疯狂痴迷地投入到写作中。确实,他也做到开了三个题材,日更近两万字。事情的发展正如吉磊所料,他的三个小说终于火了一篇:在起点连载的玄幻小说受到热捧,这是吉磊从乔娅的家乡得到的灵感。榆中古城是鲜卑族乞伏氏所建立的西秦政权的第一座都城。故事就是围绕国王乞伏国仁来写,写他如何以武立国,建立政权。这再次令乔娅对他刮目相看。
  9月下旬,乔娅像往常一样关注吉磊的更新,却发现有网友指责吉磊抄袭了天蚕土豆的《大主宰》,她立刻来问吉磊。吉磊不以为然地说:“可能是我看过那部作品,有几句印象深刻,写稿时不自觉的脑海浮现出来我就写上了,这也叫抄袭?太夸张了吧。”可是,陆续有粉丝指出吉磊有更多的内容抄袭,乔娅担心了,追问吉磊:“你说的秘密武器难道就是抄袭吗?”
  吉磊只好承认,他在使用写作辅助软件。然而要用软件生成文字,必须输入关键词。吉磊同时开写三文,哪有那么多的灵感?因为没有新的创意,他的主题人物设置都借鉴了《大主宰》,因而用软件生成的小说与《大主宰》非常相近。另外两部也一样,也是套用了别人的思路。所以生成的文字越来越跟别人已经发表的小说相似,被粉丝敏感地察觉了。
  乔娅不可思议:“你这是明知故犯。之前那些作者被起诉你不知道吗?”“我就是看了他们被起诉的报道后才决定疯狂一把的!这种写作一旦成功了便名利双收,就算被人发现又怎么样?这种海量搅拌式抄袭取证非常艰难,那些被告的作者谁输了官司?不都是无头公案吗?只要把钱赚到了手,我才不在乎被不被人骂呢?”吉磊振振有词地说。乔娅见他执迷不悟,氣得当晚回了学校。
  然而,虽然吉磊振振有词,但他却没那么幸运,他的小说很快被下架了。
  乔娅得到消息来看吉磊,只见他激愤异常,把家里的东西摔个遍,大骂这个世界不公平,“那么多人都在用,那么多人抄袭都能成为大咖,为什么我就这么倒霉?”他还拿出一些文章,强调说大数据写作时代,智能时代,这不能算抄袭……看着他不停地说着歪理,乔娅很失望。但她还是劝吉磊冷静,吉磊听不进去:“你根本不懂我!就算用了软件,我自己也花了大量的心血!他们撤我的书就是欺负新人而已!”
  梦断“写作神器”:虚妄的成功岂能长久
  2017年10月初的一天,乔娅正在吉磊的住处搞卫生,有人敲门。她打开门一看,却是房东来催交房租。吉磊回来后,乔娅就跟他讲了房租的事情,吉磊垂头丧气:“这回我爸动真格了……”
  原来,5年前,吉磊大学毕业后求职不顺,便在家复习考研,结果考了两年都没考上,于是便开始埋头网络创作,靠父母的经济支撑。然而一直没写出名气来,后来父亲发怒,让他自立后再谈理想。可是他不愿意放弃,就独自来到兰州写作。他写网络小说虽有一些收入,却很微薄,一直是母亲偷偷支援他。最近,父亲知道他还在啃老,严令母亲不许再给他钱。
  没想到男友如此艰难,乔娅安慰吉磊:“别急,我也想想办法。”她和同学借钱,从父母那里又“骗”了些,总算凑够一个月的房租,但按合同规定是一交一季度的,这又让房东非常不满,对吉磊一通贬损。吉磊脸色铁青,只能隐忍。
  房东走后吉磊愤愤地说:“等着,总有一天我会成功的,让她再狗眼看人低!”接着他对乔娅说:“相信我,这样的日子不会太久的,我有了新写作计划,也知道如何利用写作神器而不会被起诉侵权……”乔娅愣了,以为他已经吸取了教训,这些天是在全力以赴搞原创,原来他依然执迷不悟,还想投机取巧!乔娅气得与他大吵一架,负气回到学校,她对吉磊很失望,想到了分手。
  就在这时乔娅发现自己意外怀孕了,做人流手术需要380元,吉磊竟然拿不出这笔钱。而乔娅之前刚从父母、同学处借过钱,再不好意思借了,工资又没发下来,吉磊只好再次向母亲救助。
  乔娅一时无语,这可是她和吉磊之间的绝对隐私,怎么好意思让他爸妈知道?但吉磊没钱她也没办法。吉妈妈在接到儿子的电话后立即赶到兰州,带着乔娅去做了手术,又放了一千块钱营养费给她。吉磊就像个做了错事的孩子,跟在妈妈后面一言不发。虽然吉妈妈对乔娅很客气,但在这种情况下见面,乔娅还是感觉羞愧难当。
  吉妈妈走后,乔娅放声大哭,与未来婆婆第一次见面的尴尬,成为她无法抹去的耻辱,她对这份感情失望透顶,正式向吉磊提出分手。吉磊高喊着:“你要敢走我就跳楼!”说完走到窗户边上,乔娅气得说:“幼稚!”便拿着自己的东西搬离房子,吉磊在后面喊:“滚吧,我不想再见到你!”
  回到学校的乔娅心情郁闷。她在上海读大学的邻居朱哲宇,今年毕业后回到了兰州,在银行系统工作。朱哲宇一直喜欢乔娅,经常到学校来找她。以前因为吉磊,乔娅躲着他。此时因为失望,乔娅和朱哲宇的来往渐渐多起来了……
  2017年11月18日,吉磊打电话给乔娅,要求见面。乔娅说两人已分手不想见面,但禁不住吉磊的软磨硬泡,她想见面说清楚也好,让他彻底死心。怕在学校拉扯被同学看见,乔娅便跟他约在学校外,靠近雁滩大桥黄河边的湿地公园里。
  然而她不知道,吉磊却是抱着不复合决不罢休的信念来的,为此他特意装了一把水果刀在口袋里。上次乔娅离家时他说要跳楼没能吓住乔娅,他确实也没勇气跳楼,但是吉磊觉得,割个腕流点血他还是敢的。女孩子都心软,关键时候拿出来割一下,必定能吓住善良的乔娅回心转意。
  见面后两人话不投机,乔娅表达自己的想法后几次想走,吉磊都缠着不让她走,直说了一个多小时。当晚,乔娅约好与朱哲宇看电影,两人约着5点在公园门口见面。想着朱哲宇马上要过来了,乔娅也就懒得和吉磊纠缠,挣开他的手说自己有事先走了。
  吉磊哪肯罢休,一路尾随,很快发现是一个男人来接乔娅。他怒气冲冲地质问乔娅:“这个男人是谁?”朱哲宇知道他是谁了,不屑地说:“你就是那个啃老的网络作家啊,还搞什么软件抄袭,就凭你也好意思再来找小娅,还想让小娅继续养着你?”
  吉磊一听恼羞成怒,扑过来就与朱哲宇厮打在一起。吉磊瘦弱,不是朱哲宇的对手,扭打中他被扇了一个耳光。
  吉磊哪肯吃亏,挫败愤怒之下火往上冲,他突然记起自己带了水果刀,掏出来就向朱哲宇捅来,朱哲宇大吃一惊,躲闪不及,腹部接连被刺中三刀,倒在血泊中……吉磊省悟过来自己做了什么,瘫坐地上呆若木鸡,而乔娅则吓得惊呼,跑上来大声叫着朱哲宇的名字。路人听到响动后,立即报警并拨打了120,将朱哲宇送往附近医院急救。然而由于其中两刀捅穿了朱哲宇的肝脏,他终因大出血不治身亡……随后,吉磊被兰州市城关区公安分局刑拘,案件还在进一步审理中。
  [编后]人生从来没有捷径,就算借助科技帮忙,依然离不开个人的才华支持。而本文的吉磊却完全依赖所谓的“写作神器”,不脚踏实地,只寄希望于虚妄的捷径与成功,急功近利却不知反省,最终身败名裂,失去了爱情,最终害了别人毁了自己。希望这样的悲剧不再重演。编辑/周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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