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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校园,我接触女人隐私
1995年夏,我以优异成绩从华西医科大学毕业,分配到家乡一家县级医院妇产科工作。尽管我在大学时对从事妇产科工作多少有些心理准备,但当一个未婚男青年真正走进这个领域,我还是感到不适应。我想减少女患者的戒备心理,检查涉及到隐私部位,我尽量表情和举止自然庄重,遇到不愿合作的病人,我也能耐心细致地说明检查的重要性。不过就是这样,上班不久,还是发生了一件令我十分尴尬的事。
那是一个星期六的上午,科里就我和一个女护士值班。一位看上去30来岁,打扮入时的少妇走进办公室,她左右环视一圈,确定找不到女医生时,才很不情愿地坐到我面前。我庄重地问她哪儿不舒服,她红着脸嗫嚅一会儿,才说胸脯上长了些汗毛,有时还隐隐作痛。凭经验,我知道这很可能是一种较罕见的“多囊卵巢综合症”。这需要做进一步检查,我让她把上衣脱了,她犹豫一下,还是慢慢解开了钮扣。我小心翼翼地探触她左乳肿块的大小和坚硬度,可能是我检查得太仔细,当我准备检查她右乳肿块时,少妇终于恕不可遏地站起来,用手护住胸脯厉声吼道:“你,你耍流氓!”听见喊声,原本在外面排队的患者都拥到门口看热闹,有人还在人群里打抱不平:“这妇产科的医生也太不尊重个人隐私了!”一些人跟着起哄了,少妇觉得是当众出了丑,捂着脸哭了起来。我满脸窘迫,正不知如何是好,万幸女护士把围观的患者撵了出去,冲着她们大声说:“到医院是来看病的,你以为是在大街上?还讲什么隐私权!”吵嚷声渐渐没了,我趁机赶紧开好处方,塞到少妇手里,一场风波总算平息下来。
我非常感激女护士,工作久了,我也慢慢体会到她看似蛮横,却是实事求是的话,妇产科的确是让女人隐私暴露的地方。我没有任何背景,除了庆幸比较顺利地取得了事业的成功,也有许多常人无法体会的苦恼。
妇产科工作特殊,不能像一般上班族朝九晚五作息,还得在手术台上和血块、羊水之类的污物打交道。下班后,即使面对色香味俱全的饭菜,我通常都没有好食欲。长时间和女性性器官接触,心理也产生了潜移默化的负面影响。正常年轻人对异性性器官怀有羞怯和神秘的心态,正是这种羞怯和神秘感,维系着两性之间关于性的美好欲望。一个男妇产科医生,他的羞怯和神秘感被剥夺了,尽管我没有丝毫性别歧视,长期频繁面对带着异味、并不雅观的女人下体,很难不产生厌恶的心理。这时,我还不知道,多年做这种工作,已经对我的性心理产生了恶劣影响。
新婚之夜,发现患了“性冷淡”
2000年7月28日,我和汤敏恋爱半年多,双方亲友和同事给我们在酒店举行了隆重的结婚典礼。那天晚上,我和汤敏都喝得不少,回到新房就早早上了床。在昏暗的灯光下,妻子穿着十分性感的内衣,像只小猫一样蜷缩在我怀里,一只白嫩的小手,不停地在我结实的胸膛上来回抚摸。我心底升起一股隐隐的冲动,就在妻子褪去内衣,全裸着躺在我面前的一刹那,我眼前突晃动起手术台上令人恶心的场面,刚刚被妻子唤起的欲望,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面对激情勃发的妻子,我毫无兴致,最终草草了事。那夜妻子以为我酒喝得多,太疲倦了,也没太在意,我却对自己的反常深感不安。接下来几天和第一晚一样,总是“临门一脚”时,脑海里着了魔般,不停地闪现出手术台上怪异的镜头,再怎么努力也无济于事。
一天晚上,我照例匆匆下场,面对妻子略带幽怨的目光,羞愧之余,我把自己离奇的感受和盘托了出来。妻子听了也很惊讶,她体谅地安慰我说:“没事儿,你这只不过是一种心理障碍,去看看心理医生就会好的。”起初我不太愿意去,好端端一个大男人,这事儿也太难启齿了。我是经不住妻子的一再请求,一个周末和她来到重庆市一家精神卫生中心。接待我们的精神科医生很有经验,详细询问了我的病情后,他介绍说:“国外已经有文献报道,男妇产科大夫临床工作五年后,性心理会受到不同程度的影响。不过,像你这种明显出现性功能障碍的还很少见。”他开了一点镇静剂,让我回去以后注意心理调整,做爱时闭上眼睛多想一些美好的事物。
回到家,妻子信心十足地敦促我照医生说的做。可能是我工作太忙,加上妻子性急,加重了我的心理负担,合房时还是不见有多大效果。一次次失败,我对自己几乎失去了信心,潜意识里特别害怕和妻子合房,害怕面对妻子事后失望的表情。
2000年国庆节单位放长假,妻子和我商量一起出去旅游。我很想打破这种沉闷的生活,欣然同意了。我们带上相机和行囊,乘船沿江而下,先后游览了长江大小三峡和神农架原始森林。晨雾中,飘渺婀娜的神女峰;骄阳下,清澈美丽的大宁河;黑夜里,鸟鸣猿啼的原始森林,我和妻子把尘世的烦恼暂时抛到了九霄云外。从神农架回宜昌的那天晚上,我和妻子在宾馆开房间,一进屋妻子就嚷着要洗个热水澡。我给她找出干净的内衣,然后一个人靠在窗边,看外面美丽的江城夜景。凉爽的晚风迎面吹来,感觉十分舒畅,不知什么时候,妻子已出水芙蓉般出现在我身旁。她缕缕发丝随风扬起,白皙的瓜子脸在城市夜景的映衬下楚楚动人,一种久违的冲动开始在我体内升腾,我忽然有了想主动亲近妻子的念头……
那是一个让我和妻子难以忘怀的夜晚,经过几天的游玩,往日那些令我着魔的幻影奇迹般没有再次出现。我在妻子幸福的呻吟里尽情地遨游,一种从未体验过的愉悦感,像汹涌的波涛把我俩推向爱的巅峰……第二天,我和妻子带着惊喜踏上了回家的旅途,甜蜜的日子已触手可及。没想到,一到家,我那老毛病像定时炸弹一样复发了,真是天意弄人,我和妻子的性生活又陷入了举步维艰的境地。
事业婚姻,我万难做出抉择
2001年3月初的一天,妻子从一本杂志上看到一个热线电话,这是由国内一位著名专家主持的性心理咨询。那天晚上,我和妻子守在电话旁,和这位专家做了长时间交谈。专家分析说,我患了一种叫“性经历重闪”的病症,病因和我特殊的工作环境、第一次性经历有关。如果心理调适不起作用,惟一的办法就是完全脱离现在的工作环境。妻子听了就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对专家的建议深信不疑。想想那次愉快的国庆之旅,我也觉得专家的分析有些道理。不过,这意味着放弃飞黄腾达的事业,我年初已经提升为科室副主任了,只等老主任一退休,主任的位置非我莫属。一个男人,奋斗一辈子不就是在事业上有所作为吗?我一介书生,离开本行什么都不会,投身社会又何以为生?30岁出头的人,总不至于再去从头学起吧?
妻子当时没看出我的顾虑,没过两天,她就开始四处打听信息。那天我做完手术天就快黑了,回到家妻子正等我开饭。饭桌上妻子对我说:“莫军,今天保险公司一个熟人告诉我,他们公司要招聘人,你要不要去试一试?”我一听赶忙说:“算了吧,我们单位待遇这么好,旁人羡慕还来不及呢,忽然不干了别人会说闲话的。”妻子又建议说:“要不你办个停薪留职,先去帮我爸料理一段时间生意?”我为难地解释说:“现在单位不准许办停薪留职了,我对生意上的事又一窍不通,还是等等再说吧。”妻子见我推三阻四,站起来跑进卧室,“呜呜”哭了起来。我和妻子结婚后还从没红过脸,一见这阵势,我赶忙放下碗来到妻子身边,轻声安慰说:“敏,我知道是我不好,可你得为我想想,一个农村娃儿,十年寒窗走到今天不容易啊?”哪知不解释还好,一解释妻子的泪水就像决堤似的往外淌,号啕着说:“那你什么时候又为我想过,这一年来我们哪像夫妻过的日子啊!以前是没找准办法,我不怪你,现在连专家都说可以治愈了,你还东推西推,我们总不能这样生活一辈子吧?莫军,答应我,把工作辞了。哪怕你成天呆在家里什么也不做,我一个人在外面挣钱养家也心甘情愿!”妻子的话字字带泪,一个女人为了家庭幸福,要求那么少,决心付出的又那么多。我被妻子的真诚和无私感动了,一把搂住她瘦弱的身躯,答应把工作辞了。
第二天上午,我拿着辞职信走到院长办公室门口,突然怎么也下不了决心敲响这扇命运之门了。我不在乎事后旁人飞短流长,比起妻子的爱,这又算得了什么?我是放弃不下成功男人拥有的地位和成就感,和女人不同,这些东西有时被男人看得比生命还重。我更担心,如果那位专家的建议不奏效,我就得为自己今天的举动付出双重代价。我不敢再想下去了,揣好辞职信匆匆下了楼。
那天下班后,我在办公室呆了很长时间才回家,妻子正在擦地板,抬头见我心事重重的样子,立马明白我没去交辞职信。她什么也没说,又低头双手狠狠地擦起并不太脏的地板,我知道这次是太伤妻子的心了。从那以后,妻子和我分了床,彼此像陌生人一样生活在一起。
2001年10月中旬,妻子要到市里参加培训班,为期两个月。临行前那天傍晚,我到码头给妻子送行。启航的汽笛声响了,我把行李交到妻子手里,正想说点什么,忽然发现妻子眼里已泪光莹莹。“莫军,我走了,这两个月希望你冷静地想想我们的今后。但愿我回来的时候,你能给我一个肯定的答复。”妻子说完,低头径直向甲板走去。看着妻子远去的背影,我预感到,我们的婚姻出现了不祥的兆头。
送别妻子,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我独自走在华灯初放的大街上,妻子的话还在我耳边不停地回响。两个月很快就会过去,那时我无论做什么选择,都将扮演一个无辜的受害者角色。这一切该怨谁呢?
(《故事报》2002年5月6日 马耀良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