介休龙天庙溯源

来源 :文史月刊 | 被引量 : 0次 | 上传用户:yush2000
下载到本地 , 更方便阅读
声明 : 本文档内容版权归属内容提供方 , 如果您对本文有版权争议 , 可与客服联系进行内容授权或下架
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我和龙天庙的亲密接触始于二十多年前的1994年,当时我在介休工行刚做完基本建设,就被派到市下乡办参与板峪乡红卫庄村的帮扶工作。
  红卫庄村是介休市域东缘的一个小山村,距城75里,位于半山腰上,紧邻平遥、沁源。红卫庄堡门顶上建有魁星楼,但早已坍塌。一进红卫庄东堡门,右手的关帝庙已被改建为电磨房,再往前便是龙天庙。
  红卫庄村的龙天庙,坐西朝东。庙院西、北、东三面的建筑全部建在近两米的高台上,庙门则开在临路的南侧。庙门上“龙天庙”三字砖雕已被凿除,但痕迹尚可辨认,院内一棵柏树,大碗粗细。庙院西面为上首,两层建筑,一层的无梁殿面阔三间,是红卫庄村委办公室,廊下有一通《重修龙天庙碑》,楼上是供销社,从后面另行开门进入。东面是戏台,戏台后面停有五六口棺材。北厢一排五间,一层为砖窑洞,并有木结构出廊,二层为瓦房,年久失修。北屋后面的土垣几乎和二层房檐一般齐,土垣上长有五六棵古柏树,我便住在北屋。
  白天还好,参与村委会工作或与一帮年轻朋友在一起做事,一到晚上,整个庙院就我孤零零一个人,院内、院外的柏树被风刮得呼呼叫,想起那几口棺材,煞是瘆人。更有甚者,房顶上有东西在瓦楞上叮咚、叮咚地滚动,但始终却不曾掉下来,似乎有什么相互追赶的声音。后来才弄清,是楼上供销社喂的一条土狗,一到晚上狗被放开,狗在房顶和屋檐上逮老鼠,而狗脖子上拴有一条一米多长的绳子,绳子另一头拴的铁环在瓦楞上滚动。我不敢睡觉,还不好意思说,只好整夜地看书。之前带来的《天龙八部》等武侠小说早已看完,就想办法重新借了如《二十四史》等艰涩一些的书。
  夜深人静,在看到《晋书·卷八十九·列传第五十九》时,发现竟有介休县令记录其中:“贾浑,不知何郡人也。太安中,为介休令。及刘元海作乱,遣其将乔晞攻陷之。浑抗节不降,曰:‘吾为晋守,不能全之,岂苟求生以事贼虏,何面目以视息世间哉!’晞怒,执将杀之,晞将尹崧曰:‘将军舍之,以劝事君。’晞不听,遂害之。”又在后面《晋书·卷九十六·列传第六十六》中看到:“贾浑妻宗氏,不知何许人也。浑为介休令,被刘元海将乔晞攻破,死之。宗氏有姿色,晞欲纳之。宗氏骂曰:‘屠各奴!岂有害人之夫而欲加无礼,于尔安乎?何不促杀我!’因仰天大哭。晞遂害之,时年二十余。”看到这里,我就觉得十分惊奇,我们介休曾出了这等有骨气、有气节的县令,而我们当地大多数人却不曾知道。
  于是想了解一些细节,就又借回了白寿彝主编的《中国通史》和蔡东藩编纂的《两晋演义》,果然在《中国通史》第七章第一节就有“……刘渊在起兵过程中,尽量抑制滥杀烧掠,招徕士人,力求收揽民心。刘渊部将乔晞杀西晋介休令贾浑,又欲纳贾浑妻宗氏,宗氏不从,晞又杀宗氏。刘渊得知此事,大怒说:‘若天道有知,乔晞必定断子绝孙!’遂降乔晞秩四等,又收贾浑尸,以礼葬之。”
  而在《两晋演义》第十七回“刘渊拥众称汉王,张方恃强劫惠帝”中 “……渊乃四处寇掠,入居蒲子。是为五胡乱华之首。复遣曜进寇太原。曜兵锋甚锐,连陷泫氏屯留长子诸县。别将乔晞,往攻介休。介休县令贾浑,登城死守,约历旬日,内无粮草,外无救兵,斗大孤城,怎能支持得住,便被乔晞陷入。浑尚率兵巷战,力竭被擒,晞勒令投降,浑正色道:‘我为大晋守令,不能保全城池,已失臣道,若再苟且求活,屈事贼虏,还有什么面目得见人民?要杀便杀,断不降汝!’晞听着贼虏两字,当然发怒,即喝令推出斩首。裨将尹崧进谏道:‘将军何不舍浑,也好劝人尽忠。’晞怒答道:‘他为晋尽节,与我大汉何涉?’遂不从崧言,促使牵出。忽有一青年妇人,号哭来前,与浑诀别。晞闻声喝问道:‘何人敢来恸哭?快与我拿来!’左右奉令,便出帐拘住妇人,牵至晞前,且报明妇人来历,乃是贾浑妻宗氏。晞见她散发垂青,泪眦变赤,颦眉似锁,娇喘如丝,不由地怜惜起来,便易怒为喜道:‘汝何必多哭,我正少一佳人呢。’语犹未了,外面已将浑首呈入,宗氏瞧着,越觉狂号。晞尚狞笑道:‘休得如此,好好至帐后休息,我当替你压惊。’宗氏听了,反停住了哭,戟指骂晞道:‘胡狗!天下有害死人夫,还想污辱人妇么?我首可断,我身不可辱,快快杀我,不必妄想!’斩钉截铁之语,得诸巾帼,尤属可敬。晞尚不忍加害,再经宗氏詈骂不休,激动野性,竟自拔佩刀,起身下手。宗氏引颈就戮,渺渺贞魂,随夫俱逝,年才二十余岁。叙入此段,特为忠臣义妇写照。当有消息传报刘渊,渊不禁大怒道:‘乔晞敢杀忠臣,并害义妇,假使天道有知,他还望有遗种么?’遂命厚葬贾浑夫妇”。
  当年读书的时候,我还不知道贾浑就是龙天庙的主人。后来学摄影,因为曾经负责过基本建设的原因,比较喜欢古建筑,拍了许多古戏台,发现介休龙天庙特别多,如:红卫庄村龙天庙、兴地村龙天庙、旧堡村龙天庙、西欢村龙天庙、谢峪村龙天庙、梁家村龙天庙等,有十余个,已经损毁的龙天庙更多,几乎村村都有。文化大革命期间,塑像和碑刻几乎尽失,好像红卫庄的碑也只写了清康熙年间重修,多少人捐款等,并不曾有庙主的片言只语。询问当地老者,也不尽相同,大多数说供奉的是玉皇大帝。
  后来查阅清乾隆版《介休县志》,有“龙天庙:祀晋邑令贾公浑,在常乐村墓前。各村亦多建庙,谓其能致雨泽,竟不知其忠节,唯北里村碑文详述其事,今载艺文。”而乾隆版《汾州府志》卷二十四的“祠庙”一节,载有:“贾侯庙,在介休县南三里,晋介休令贾浑墓侧。县境及孝义、永宁、宁乡境,民间亦多立庙,以為祈祷雨泽之所,俗呼龙天庙。”查到这里,龙天庙的信息基本清晰起来。
  又查到《介休文史资料》第七辑《介休碑碣专辑》中,介休知县山阴王谋文撰《晋邑令贾公墓碑记》“公讳浑,晋太安二年为介休令。时,刘渊起离石,遣其将乔晞攻陷之,浑抗节不屈,曰:‘吾为晋守,不能全之,岂苟求生以事贼,何面目以视息世间哉!’晞将杀之,尹崧曰:‘盍舍诸以劝事君。’晞不听,遂遇害。夫人宗氏,年二十余,晞艳其色,夫人骂曰:‘屠贩奴,岂有害人之夫,而欲加无礼,于尔安乎?何不速杀我!’因仰天大哭。晞又杀之。渊闻而怒曰:‘使天道有知,乔晞岂有后乎?’追晞还,收公夫妇尸,葬而祭之。呜呼!忠烈之感人如是。夫典午时八国争国,外患迭起,五岳三涂,并皆沦陷,其间分符郡邑,开门延欵者所在多有,而公以屹然孤城,与之存亡,恨血殷红,偕其伉俪,不朽大节,昭垂天壤!宁独介邑也乎哉!虽然介固公土也,守于斯,殉于斯,至今樵采不敢入,盖忠魂贞魄之所栖也。余既拜公于墓下,慨然兴感,而犹恐后世之莫知主名也,因次其事而勒诸石。”   由此可见,在西晋末年,匈奴刘渊起兵反晋,其兵攻陷介休城时,介休县令贾浑誓死不屈,与妻宗氏壮烈遇难。遇害情形后记入国史《晋书》及《资治通鉴》等书。贾公夫妻遇难以来,介休历代人民戴之如天,不少村修建了贾侯庙,世代祀之。因岁月被阴膏,其灵昭昭,遇水旱疾疫,祷之必应,祈雨尤灵,为此,当地人又把贾侯庙称为龙天庙,而且在附近县、市均有建立。介休城南常乐村原来的龙天庙,当为龙天庙祖庙。正如张良村《重修龙天庙碑记》曰:“公与城存亡,生而勤劳在民,功在社稷,精诚所贯,实足以感风云而动雷雨。”北里村《龙天庙碑记》中曰:“侯令我邑时,爱民若子,既而死为社稷,无非心卫我民。至千百载后犹我父母也。”北贾村旧堡则把贾侯庙额书为:“龙天土地庙”,以龙字少一点,土字多一点的特殊敬意,表述贾公的忠节气壮山河,当与中华文明史共存,与天地共在,与日月同辉(以上碑碣均无存)。
  而孝义、永宁、宁乡境,民间亦多立庙,也能从梁思成、林徽因著的《晋汾古建筑预查纪略》(上)中得到佐证:
  以汾阳峪道河为根据,我们曾向邻近诸县作了多次的旅行,计停留过八县地方,为太原,文水,汾阳,孝义,介休,零石,霍县,赵城,其中介休至赵城间三百余里,因同蒲铁路正在炸山兴筑(1932年阎锡山任太原绥靖主任,统辖晋绥两省,提出了“十年建设计划”,同蒲路是首要的项目。1932年10月,阎设晋绥兵工筑路局,局长谢宗周。1933年2月又成立晋绥兵工筑路总指挥部,阎亲任总指挥。1933年5月23日,同蒲路在太原车站举行开工典礼,由太原分南北两段同时施工……1934年7月1日,南同蒲的太原——介休段通车,长148千米。笔者注),公路多段被毁,故大半竟至徒步,滋味尤为浓厚。餐风宿雨,两周艰苦简陋的生活,与寻常都市相较,至少有两世纪的分别。我们所参诣的古构,不下三四十处,元明遗物,随地遇见,现在仅择要纪述。

汾阳县峪道河龙天庙


  在我们住处,峪道河的两壁山崖上,有几处小小庙宇。东崖上的实际寺,以风景幽胜著名。神头的龙王庙,因马跑泉享受了千年的烟火,正殿前有拓黑了的宋碑,为这年代的保证,这碑也就是庙里唯一的“古物”。西岩上南头有一座关帝庙,几经修建,式样混杂,别有趣味。北头一座龙天庙,虽然在年代或结构上并无可以惊人之处,但秀整不俗,我们却可以当它作山西南部小庙宇的代表作品。
  龙天庙在西岩上,庙南向,其东边立面,厢庑后背,钟楼及围墙成一长线剪影,隔溪居高临下,隐约白杨间。在斜阳掩映之中,最能引起沿溪行人的兴趣。山西庙宇的远景,无论大小都有两个特征:一是立体的组织,权衡俊美,各部参差高下,大小相依附,从任何视点望去均恰到好处;一是在山西,砖筑或石砌物,斑彩淳和,多带红黄色,在日光里与山冈原野同醉,浓艳夺人,尤其是在夕阳西下时,砖石如染,远近殷红映照,绮丽特甚。在这两点上,龙天庙亦非例外。谷中外人三十年來不识其名,但据这种印象,称这庙做“落日庙”并非无因的。
  庙周围土坡上下有盘旋小路,坡孤立如岛,远距村落人家。庙前本有一片松柏,现时只剩一老松,孤傲耸立,缄默如同守卫将士。庙门整日闭锁,少有开时,苟遇一老人耕作门外,则可暂借锁钥,随意出入;本来这一带地方多是道不拾遗,夜不闭户的,所谓锁钥亦只余一条铁钉及一种形式上的保管手续而已。这现象竟亦可代表山西内地其他许多大小庙宇的保管情形。
  庙中空无一人,蔓草晚照,伴着殿庑石级,静穆神秘,如在画中。两厢为“窑”,上平顶,有砖级可登,天晴日美时,周围风景全可入览。此带山势和缓,平趋连接汾河东西区域;远望绵山峰峦,竟似天外烟霞,但傍晚时,默立高处,实不竟古原夕阳之感。近山各处全是赤土山级,层层平削,像是出自人工;农民多辟洞“穴居”耕种其上。麦黍赤土,红绿相间成横层,每级土崖上所辟各穴,远望似平列桥洞,景物自成一种特殊风趣。沿溪白杨丛中,点缀土筑平屋小院及磨坊,更显错落可爱。
  龙天庙的平面布置南北中线甚长,南面围墙上辟山门。门内无照壁,却为戏楼背面。山西中部南部我们所见的庙宇多附属戏楼,在平面布置上没有向外伸出的舞台。楼下部实心基坛,上部三面墙壁,一面开敞,向着正殿,即为戏台。台正中有山柱一列,预备挂上帏幕可分成前后台。楼左阙门,有石级十余可上下。在龙天庙里,这座戏楼正堵截山门入口处成一大照壁。
  转过戏楼,院落甚深,楼之北,左右为钟鼓楼,中间有小小牌楼,庭院在此也高起两三级划入正院。院北为正殿,左右厢房为砖砌窑屋各三间,前有廊檐,旁有砖级,可登屋顶。山西乡间穴居仍盛行,民居喜砌砖为窑(即券洞),庙宇两厢亦多砌窑以供僧侣居住。窑顶平台均可从窑外梯级上下。此点酷似墨西哥红印人之叠层土屋,有立体堆垒组织之美。钟鼓楼也以发券的窑为下层台基,上立木造方亭,台基外亦设砖级,依附基墙,可登方亭。全建筑物以砖造部分为主,与他省木架钟鼓楼异其风趣。
  正殿前廊外尚有一座开敞的过厅,紧接廊前称“献食棚”。这个结构实是一座卷棚式过廊,两山有墙而前后檐柱间开敞,没有装修及墙壁。它的功用则在名义上已很明了,不用赘释了。在别省称祭堂或前殿的,与正殿都有相当的距离,而且不是开敞的,这献食棚实是祭堂的另一种有趣的做法。
  龙天庙里的主要建筑物为正殿。殿三间,前出廊,内供龙天及夫人像。按廊下清乾隆十二年碑说:龙天者,介休令贾侯也。公讳浑,晋惠帝永兴元年,刘元海……攻陷介休,公……死而守节,不愧青天。后人……故建庙崇祀……像神立祠,盖自此始矣……
  这座小小正殿,“前廊后无廊”,本为山西常见的做法,前廊檐下用硕大的斗拱,后檐却用极小,乃至不用斗拱,将前后不均齐的配置完全表现在外面,是河北省所不经见的,尤其是在旁面看其所呈现象,颇为奇特。至于这殿,按乾隆十二年“重增修龙天庙碑记”说:按正殿上梁所志系元季丁亥元顺帝至正七年(1347年)重建。正殿三小间,献食棚一间,东西厦窑二眼,殿旁两小房二间,乐楼三间……鸠工改修,计正殿三大间,献食棚三间,东西窑六眼,殿旁东西房六间,大门洞一座……零余银备异日牌楼钟鼓楼之费……   所以我们知道龙天庙的建筑,虽然曾经重建于元季,但是现在所见,竟全是乾、嘉增修的新构。殿的构架,由大木上说,是悬山造,因为各檩头皆伸出到柱中线以外甚远;但是由外表上看,却似硬山造,因为山墙不在山柱中线上,而向外移出,以封护檩头。这种做法亦为清代官式建筑所无。
  这殿前檐的斗拱,权衡甚大,斗拱之高,约及柱高之四分之一;斗拱之布置,亦极疏朗,当心间用补间铺作一朵,次间不用。当心间左右两柱头并补间铺作均用四十五度斜栱。柱身微有卷杀:阑额为月梁式;普拍枋宽过阑额。这许多特征,在河北省内唯在宋元以前建筑乃得见;但在山西,明末清初比比皆是,但细查各栱头的雕饰,则光怪陆离,绝无古代沉静的气味;两平柱上的丁头栱(清称雀替),且刻成龙头象头等形状。殿内梁架所用梁的断面,亦较小于清代官式的规定,且所用驼峰,替木,叉手,等等结构部分,都保留下古代的作法,而在清式中所不见的。
  全殿最古的部分是正殿匾牌。这牌的牌首,牌带,牌舌,皆极奇特,与古今定制都不同,不知是否原物,虽然牌面的年代是确无可疑的。
  只可惜我和汾阳的朋友走遍峪道河河谷,也没有找到梁思成、林徽因在峪道河考察后作过精彩描绘的、马跑泉北头那座秀整不俗的龙天庙。但在汾阳城北的贾家庄乡太平村找到了一座始建于明万历甲申年(1584年)的龙天庙。该庙坐北向南,正殿为单檐悬山顶,面阔三间,有些破败。屋面采用灰筒瓦,正脊和垂脊采用色彩艳丽的黄绿琉璃,雕龙凤、人物、花卉,技法高超,猫头滴水使用部分孔雀蓝琉璃,有介休琉璃风韵。正殿东侧为藏经楼,对面为戏台,戏台和藏经楼均为硬山结构,保存基本完好。转到大殿后面,发现正脊立牌上写道:“甲申季秋吉旦造,汾州米家庄琉璃匠秦廷壮,男秦朝、秦国,谨誌”。而我记得在汾阳城内关帝庙大殿正脊立牌有写道:“介休县张家里琉璃匠秦富、秦贵、秦荣,长男秦廷玺”。关帝庙修建时间为大明正德十年(1515年)五月,要比太平村龙天庙早69年,按建造时间和秦廷玺、秦廷壮两人的名字推断,应该是介休张家里琉璃匠秦家,在建造完城内关帝庙后就有可能落户到太平村了。这次汾阳之行也算是无心插柳吧。
  关于龙天庙的产生,学界有多种说法,其中之一便是:在晋惠帝时期的八王之乱以后,晋室分裂,国力空虚,民生凋敝,晋朝的军事力量迅速衰退,“华夏大伤”。胡人趁机起兵,侵扰中原,于是中原大乱,从西晋永兴元年至北魏统一北方(304-439)的百余年间先后由胡人及汉人建立数十个强弱不等、大小各异的政权,史称“五胡乱华”。好不容易迎来了继十六国分裂局面之后,在中国北部重建统一的北魏王朝,却又遇上了“三武一宗”首次法难。据《中国通史》等资料记载,在北魏太武帝太平真君七年(446年)、北周武帝建德三年(574年)、唐武宗会昌五年(845年)和后周世宗显德二年(955年)的四次灭佛运动,即称为佛教史上的“三武一宗”法难。
  首次法难是在北魏灭掉北凉后,北魏统治者面对错综复杂的各种社会矛盾,道武帝为巩固其统治地位,推行了一些改革措施,如屯田、发展农业、注意改善民族关系等,对佛教也较为宽松,故使佛教在较短的五六十年间得到了较快的发展。但好景不长,后因太武帝听信了道教的片面言词,说佛教是外来宗教,不可信之,不如本土道教好而真,再加上其他多种因素,他就断然放弃了对佛教的支持而转向道教,将年号也改为“太平真君”,并于太平真君七年(446年)三月,悍然發动了大规模的灭佛运动,其运动之惨烈,着实令人害怕,逢寺庙就烧,见僧人不是残杀,就是赶出庙门,强行还俗。当然,五台山的寺庙也难逃此劫,同样被焚烧殆尽。这就是中国佛教史上的第一次法难。
  我推断,这可能也是将龙天庙推向山西各地的一个重要原因。
  第一,介休在这二百余年里,县邑建制时有时无,地域主属变化不定。西晋(265—316)改界休为介休,属西河国,邬县属太原国。永兴元年(304年)介休城为刘渊军攻破,此后,北方发生少数民族长期战乱。北魏太和八年(484年)复置介休县,属吐京镇西河郡。北魏太和十九年(495年),复置邬县,属并州太原郡。北魏孝昌二年(526年),西河郡治被六镇起义军攻破,介休县治也被攻破,改隶晋州(即平阳郡)。永安年间(528-529),介休县侨治汲郡界(今河南省卫辉市境),属司州五城郡。也有可能因为隶治的原因,晋中及周边各地开始了解并认可龙天庙。
  第二,二百余年来,介休地区是民族战争动乱地区,而介休令贾浑抗节不降,具有超强的感召力和凝聚力。
  第三,大规模的灭佛运动,见寺庙就烧,僧人不是被残杀,就是被赶出庙门,强行还俗,而龙天庙为道教庙宇,因此有可能得以保留。也说不定有的佛教寺庙,为了公共财产不被损毁,借机改为祠堂或者龙天庙。
  第四,龙天庙的职能和农村、土地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其不仅为人民管理风调雨顺,水旱疾疫,还兼管农田庄稼起了虸蜉,事无巨细,几乎除了审案子什么都管。这样的神,哪有老百姓不喜欢的道理。
  当然,龙天庙的产生年代与过程,还需要强有力的实证来证明。
  但是,1700余年过去,随着岁月的流逝,人们只“谓其能致雨泽,竟不知其忠节”,或如“谷中外人三十年来不识其名”,实属正常。第三次全国文物普查中,介休市尚有红卫庄村龙天庙、兴地村龙天庙、旧堡村龙天庙、西欢村龙天庙、谢峪村龙天庙、梁家村龙天庙、化家窑村龙天庙、四家窑村龙天庙、侯堡村龙天庙、圪垛村龙天庙、段家巷村龙天庙,还有没有登记在册的板峪龙天庙和上岭后龙天庙共13座。而兴地村龙天庙和旧堡村龙天庙的大斗拱、直窗棂有明显的元代建筑风格。和介休地缘距离近者,汾阳市有十余处,孝义市有近十处,平遥、灵石、寿阳、昔阳、平定、太谷、阳泉、离石、临县、文水、中阳、柳林等均有存留。远者已知的,也已辐射到陕西的米脂和绥德了。
  太原市在晋源区、小店区北格镇、迎泽区、尖草坪区、古交市和阳曲县均有龙天庙存世。太原市有民俗专家认为:太原市的龙天庙应该和太原是龙兴之地有关,家居晋源的肖四清老先生则撰文《太原县龙天庙之迷》:“原晋源龙天庙正殿中的塑像曾是皇冠龙袍,应该供奉的是‘文景之治’的西汉刘邦之子汉文帝刘恒。”究竟太原的龙天庙主是不是西晋介休令贾浑,很是值得历史学家、民俗专家去探究、论证、研究。
  龙天者,西晋介休令贾浑是也!他曾是介休百姓心中的人格之神!也可以说他曾是介休百姓心中的全能之神!
  或许和介休在历史上久经战乱有关,或许和这一方的水深土厚相连,介休百姓素有嫉恶如仇、知恩图报的性格特点,但凡忠于祖国、荫庇人民、造福时代、堪为楷模者,在历史上,介休百姓往往会建庙立祠,世代祀之。如供奉割股奉君介子推的介神庙和洁惠侯庙就有多座;明代万历年间在介休当县令的史记事,兴修水利、建立学馆,人们建塔呼之史公塔;北宋介休人文潞公文彦博,首开三河、治理洪山泉,以及明万历十六年(1588年)在介休任县令的王一魁,重视教育、订立水规,两位先贤也被请立在介休市洪山源神庙,塑像位在尧、舜、禹之侧。
  由此,介休百姓修建龙天庙,祭祀守护他们世代平安的晋邑令贾公浑实乃常情矣。
其他文献
《辞海》注释:方言为“一种语言的地方变体”。  远在新石器时代,壶关即有古人类居住。汉初置县,至今已有两千多年的历史。壶关地处太行山分水岭东西两侧的深山区里,世代交通闭塞,加之历经数千年自给自足的农耕社会,于是,在这样的时空环境中,一代又一代壶关人操持的地方语言,虽然大范畴属于标准汉语,即普通话的基础——北方语音,但从语音、词汇、语法等方面考究,较标准汉语还是有不小变异,表现出较强的地域性。  英
期刊
我是傅山行书册页《丹枫阁记》祁县渠家的收藏人、渠家大院主人渠晋山的长孙渠荣籙,今年85岁。我们渠家历经四代收藏着《丹枫阁记》,已有一百多年的历史。晋商渠家是书画收藏世家,早在乾隆年间就把傅山书法作品作为家训  从我家现有资料、实物以及先辈的讲述中知晓,家中收藏书画至今已历经七代二百余年。祁县渠家是明朝初年从山西长子县迁到祁县的,当初是小商小贩。从十四世渠同海“走西口”逐步致富创立家业之后就开始了收
期刊
《八佰》和《金刚川》两部战争影片立足于不同的历史时代背景,向我们展示了一段波澜壮阔的历史。两者都在继承战争片优良传统的基础上,积极探索更适合新时代爱国主义战争片的展现方式。二者虽都为主旋律电影,但是商业化、政治化并没有太大程度上影响电影的艺术水准,在电影切入点、叙事方式以及表现形式等方面都展现了各自的特色。  塑造立体的人,是《八佰》的立意与野心所在。《八佰》的人物塑造采用了群像刻画的手法,光是主
期刊
“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花香两岸……”电影《上甘岭》中,女卫生员王兰在坑道里深情歌唱的《我的祖国》承载了新中国一代人对抗美援朝的珍贵记忆。在山西这片红色热土上,如同电影中王兰一样的山西广大妇女群众,热烈响应党的号召,以一腔热血和无私奉献支援了前方将士。她们踊跃报名参加志愿军的医疗队和救护队;母送子、妻送郎上前线杀敌,自己在后方努力生产;在爱国主义生产竞赛中,众多女工智力加体力,创造出新的生产纪录和
期刊
2019年10月17日,我到山西省图书馆查阅清末民初太原城区图,结果不尽如人意。但另外却有个大大的惊喜——我见到了该馆馆藏唯一的一份解放太原时人民解放军的军用狄村地图(含今建设路西狄村正街、张家巷部分)和该馆馆藏唯一的一份解放太原时人民解放军的一份军用许壇村地图(含今建设路东狄村管辖之张家巷、高阳寨、柳罐沟、尹家沟等部分)。许壇村,即今许坦村。两图互为补充,当年狄村、许壇村及太原城南汾河两岸国民党
期刊
喜好书,读好书,向来是我眼中衡量一个真正读书人的标尺。每遇到好书,就像久逢知己一般,欣喜、激动之余总是有囊入怀中的冲动,此种占有欲实为读书人的内在性情使然。其实,读书不只是用来获得新知识,更在于阅读中借由语言所生发的共鸣、感悟与思考,也由此才可能将其内化为读书人的一种能量和素养。此心智,于人于己及所从出的时代,都是难得的。  近日,读罢“绵下文丛”二种《介山记》与《剑虹斋集》(三晋出版社2019年
期刊
1949年随军南下  1949年2月,父亲石凤池和革命老区数萬名干部随军南下,执行南方新解放区的接管建设任务。重大战略决策  1948年全国解放战争转入历史性的战略决战。人民解放战争已进入夺取全国胜利的决定性阶段。  1948年10月10日,毛泽东主席在为中共中央起草的《中共中央关于九月会议的通知》中指出:“夺取全国政权的任务,要求我们党迅速地、有计划地训练大批能够管理军事、政治、经济、党务、文化
期刊
林君毅参加中国妇女第六次全国代表大会时摄于天安门城楼  提起新加坡女归侨林君毅,山西侨界有口皆碑,都认为她是女性归侨中的佼佼者。她是高级工程师,中国共产党员。曾当选为山西省政协委员、全国妇女六大代表、山西省“三八红旗手”。  同许许多多老归侨一样,退休的平朔煤炭工业公司高级技术顾问林君毅也經常回忆往事,反思自己走过的人生道路。她觉得回国六十多年来,自己没有什么事值得懊悔和伤心;相反,她感到十分自豪
期刊
“蔚隆章”商号驼队  清代民国时期的翼城商人是平阳商帮乃至晋商中比较重要的一支。这一时期的翼城商人除在翼城境内经营各行各业外,在太原、北京、通州、苏州等地经营棉布业,在西北地区经营铁货业和杂货业也都颇具规模。翼城众多商人家族逐步形成,如经营“蔚隆章”铁货行的丁氏家族、在山东开棉花店的北丁村翟家、在河南经营杂货近200年的北史村赵家等等。这些商人家族经商致富后,大多修宅买地、崇儒重教,并且努力营建家
期刊
魏云中(1581—1644),字定远,号震彝,山西武乡人,明万历二十九年(1601年)进士,万历三十年(1602年)任项城知县,历官至兵部右侍郎,宣大总督。他有胆有识,性格耿直,在明末党争鼎沸、边患剧烈的大环境下,屡起屡罢,三起三落,仕途十分坎坷。他为官短暂,但声名远播,深得士民称赞。兵部尚书王洽称他“素谙边事”,御史周宗建称他“磊落奇才,风霜老骨”,乾隆《项城县志》称他“方正廉洁,为政不事烦苛”
期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