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甘蔗林,消失的“甜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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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次采写蔗糖行业,于我而言,更像是一次心灵的救赎之旅。
  我的童年在甘蔗地长大,后来的成长,也都和甘蔗有很大关系。可以说,甘蔗给我除了“甜蜜蜜”的滋味外,还给了我甜蜜蜜的回忆—那不只是关于童年的记忆,还有乡邻间形成的“互帮互助、近乎完美”亲善圈。
  大约1980年代末,我家乡所在的政府突然号召村民种植甘蔗。这可把我和我的小伙伴,乐坏了。因为在我的记忆中,那是一个和现代化、城市化都比较接近的产业。
  因为甘蔗的种植,通常是从县城周边的地区渐次推开,进而推到乡镇政府所在地附近的村庄。这些区域的交通相对较好,运输较方便。
  小时候,每次随父母赶集,我都要走1个多小时的羊肠山道,才能到达较为宽阔、平整的道路。记忆中,靠近集市的农田里,道路两侧尽是密密匝匝的甘蔗林。偶尔,会看到“城里人”(他们只是比我们更靠近集市的农民罢了)裹着头布,在甘蔗地里剥甘蔗叶。有时,父母认识在地劳作的熟人,打声招呼,熟人会豪迈地掰下一根甘蔗给我吃。
  在那个吃块糖都奢侈的年代里,我对此甚为羡慕和向往。那些日子里,我有两盼:一盼望姐姐早点嫁人,嫁到有种植甘蔗的地方。这样,我可以整天穿行在姐姐的甘蔗地,想掰哪根吃就掰哪根吃。
  遗憾的是,大姐嫁到了那时同样还没种植甘蔗的农村,二姐则迟迟未到出嫁的年龄。改变是从强悍的村干部要求开始:每家每户都拿出一定的耕地来种植甘蔗—具体亩数,我不关心,当时只是希望种植越多越好。倒是大人在此时变得扭扭捏捏,他们担心种植甘蔗面积过多,会占用耕地,可能导致家里粮食不够吃。但人家村干部说了,政府有要求,必须执行。所以,很多村民也很自觉种植,但往往是谨慎地少种多报。
  第一次看到大人在村子附近的耕地里种植甘蔗,很是好奇。他们将耕地用牛犁好后,再用铁铲一铲铲地挖,像修筑一条条“沟渠”。“沟渠”从农田这头笔直地挖到另一头。小伙伴们也在地帮忙干活。干累了,就在“沟渠”里奔跑。挖好后,再将一节节蔗种沿着“沟渠”两侧并排延伸、埋好。
  由于工作量大,每家每户种植甘蔗都是请人帮忙。请的都是宗族、邻里或关系较好的,也有远方亲戚。那时,请人是不需要花钱的,请的就是“互相帮助”。有时,被叫去干活的人,都是在自家开饭。种完了,各回各家吃饭,饭后再出工。假如别人有3口人今天帮你种植甘蔗,待到对方种植甘蔗,你也要携带3口人给还上。但如果遇到红白喜事,有1个人必须外出,欠下的1个劳动力,改天再补上。
  冬天的砍甘蔗或装车,也是互助来完成。这样,即便邻里间因“你家的牛吃了我家的庄稼”可能会落下一些小矛盾,但在随后的互助中,彼此的关系很快又活络起来。而且一些村民,也喜欢故意把其他村民之间的矛盾,在公开场合来当作谈资调侃,尴尬的场面也很容易化解。
  这样,村民间、邻里间尽管小摩擦不断,但少有隔日仇。因为经济上无法独立,很快,彼此又不得不“纠缠”在一起。
  在尝试种植甘蔗后,村民尝到了甜头。毕竟,在那个除了种植玉米、水稻,就是养猪的年代里。甘蔗是唯一可以带来较好经济效益的。而且种植甘蔗不愁没人收购,产量和价格基本稳定,对未来是可期的。
  种植甘蔗的时候,村民就盘算着年底收割时有多少吨,预计收入多少,然后计划着给张三娶媳妇还是供李四上学。一切,都在计划中。而以前,养猪尽管也有盼头,但粮食不多,仅够吃,也不敢多养。且猪一旦生病,所有计划全打水漂。所以种甘蔗才是孩子学费最重要的来源。
  不过,甘蔗最重要的意义还在于,因运输需要而修建道路,连通了山里和外界。我也是从那时候开始,第一次接触到了运载甘蔗的货车,和工业有了第一次的接触。那是农村对工业化、城市化最初的认知。
  现在,我的老家已越来越少人种植甘蔗。越来越多的村民,不再从事农耕。他们加入到打工浪潮中,获得了比种植甘蔗更多的经济效益。原先的甘蔗地被抛荒,长满了杂草。他们也失去了在互助劳动中,关照和体悟对方的氛围。
  伴随着荒芜甘蔗地里长满杂草的,还有村民惶惑而不安的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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