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到头,或多或少地要赶一些饭局。饭局上少不得要敬酒,更少不得借敬酒词来营造欢快气氛。在所有饭局上,我听得最多的祝酒词,就是“升官发财”四个字。
　　开始,我总以为祝人升官发财,是大伙相互间的调侃戏谑,但是,有时看到一脸威严的领导同志听到这话,不但没有反感,而且眉开眼笑时,方觉得此语并非戏言,而是念的“真经”了。
　　前年,省里要搞一次文艺汇演,我奉命编了一个叫做《矮支书与高夫人》小戏,准备去参赛。写一个穷困山村的支部书记,十数年如一日,忙着村民脱贫致富的事,丢下了自家一亩三分地,结果村民们纷纷脱贫致富,而他家却穷得需要扶贫了。年底,支书评上了省优秀村支书,拿了一万元奖金,村里群众也自发凑钱给他发奖金。妻子见他拿回了这么大一笔钱,以为他在哪收了不义之财,愤而对他进行了一场审问,闹出了一场含笑带泪的悲喜剧。
　　剧本一出来,一些人强烈反对,说我是瞎编,一个村支书连自己也不能脱贫致富,还怎么带领群众奔小康啊?虽然后来得到了专家认可,在汇演中获了奖,但是我心里却感到些许悲哀,村支书是地道农民,工资非常少,要想致富就得做好自家的事,而他成天忙着群众的事顾不了自家,让他去哪致富?想来想去,可能是人们被现实蒙住了双眼,社会上过得风光者,几乎都是有权有职之辈。既然村支书是村里的“一把手”,他理当是全村首富才对,真正把升官与发财捏到了一起。
　　更令人大跌眼镜的是去年的元宵晚会。县政府拨款,责成文化部门搞了一台文艺晚会,与民同乐。编导很谦虚,把他撰写的晚会主持词给我“润色”,我只动了一处,把“升官发财”改成了“工作如意”。没想到,编导又把这四个字改了回去,他对我说:升官发财可是时代心声,改了就没意思了。
　　演出那天晚上,当主持人满怀激情说完“祝领导升官发财,祝人民财源滚滚”时,台下掌声雷动,坐在前排的领导同志手掌拍得最响。从那一刻起,我确信“升官发财”真的是“时代心声”了。
　　我感到自己虽然年龄不老,思想观念却落伍了。在我的意念中,“升官发财”一词基本只用于调侃戏谑,或者是暗含讥讽,谁也不希望人们把这词贴在自己身上,更不会自觉往自己身上贴。没想到,古代官场都忌讳的词汇,却成了当今的“时代心声”,我无语……
　　无论是古代还是今天,抑或是将来,好好当官是不能发财,也发不了财的。当官拿工资,工薪阶层能发多大的财?如果当官者发了财,不是贪官就是污吏。所以,古代官场明明是“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可是官员们偏偏喜欢以“两袖清风,一尘不染”自诩。看来封建官场的官员们要虚伪得多,既要当婊子,又要立牌坊,可谓“小人长戚戚”,哪像今天的官场,敢于把历来忌讳的“升官发财”公然挂在嘴边,充当“时代心声”,真是“君子坦荡荡”!只是,在下弄不明白,这种“坦荡”较之过去的“戚戚”,是时代的进步,还是历史的倒退?■
　　图:陆华 编辑:卢劲杉lusiping1@gmai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