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处学院之环

来源 :颂雅风·艺术月刊 | 被引量 : 0次 | 上传用户:kk238bdi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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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次采访王郁洋是在1年前,当时因为拍摄需要,王郁洋准备了好多工作生活相关的小物件,有些物件和他的个人经历有关,比如亲戚在他9岁时送的怀表,还有些物件可以看出他对于金属的偏好,比如同学去云南送的镯子、有金属装饰的哈雷钱包、剪切铁丝的工具等等。还有些东西很奇怪,那个造型奇怪的秤砣一般人都不会猜出来出处是哪,它是王郁洋大学刚毕业在人艺工作时去山西下乡考察,在一面墙的后面拣到的。
  这些可用、可不用、可留念、可诧异的物品,在一定程度上也反映出物和人并不简单的关系,当然,王郁洋作品对于物,尤其是人造物的探讨,就更加复杂了。
  王郁洋的作品会让“物”本身说话、表现,几家媒体曾提到过物权、物的民主等关键词。《说》这件作品让磁带记录磁带被生产时发出的声音,好像在将自己的成长经历。《呼吸系列》更有侵略性地通过硅胶、电动机的相关设计,让电视、冰箱、洗衣机等一系列日常之物能发出呼吸的声响。今年新展出的作品《嘴》发展到了挑衅的姿态,仿真的嘴唇感知到有人经过时会向外吐口水……
  在王郁洋的作品中,物甚至还会解读人类文明,指挥艺术家做作品。2013年的“划线者”个展中的作品,是电脑对于人类文明不同切片文字进行转化后的雕塑作品(详细来说即先将“起初神创造天地……就在第七日歇了他一切的工,安息了”这些语句转换成二进制码,随后通过程序特定的算法将其转换成拥有尺寸、材质、色彩的3D雕塑模型,最后经工人之手完成)。2014年的“字典”系列作品按照类似的原理,让计算机对于汉字词语的字形进行全新的表达。而今年龙美术馆“今夜我为何物”个展的很多作品,甚至是计算机程序自己构思而成的——《四分之一(节气)》这个拥有写意名字的雕塑由一棵树和一个巨大的不规则金属形体组合而成,而为什么要有棵树,这棵树多大,几片叶子等问题都是拥有庞大数据库的计算机所思考的事情,王郁洋只是根据计算机自动发送到邮箱的方案将作品做出来而已。至此,创作的主动权似乎已经交给了“物”。
  “人总认为我们可以控制人造物,控制这些物质,但其实当你制造出来这些东西的时候,它就已经不以你的意志为转移,它已经自己在生长,或者自己在创造一些人和物的关系,比如互联网。”
  上次采访是在王郁洋黑桥村厂房改成的工作室里。我们可以听到顶棚咚咚咚的轻微响声和鸟拍打翅膀的声音,大片的阳光穿过工作室的仓库大门打在地上,一切都很和谐。我们身旁,是“字典”系列中计算机所“大书特书”的“学院”二字。
  当年为了寻求绘画、雕塑之外的更多的表达方式,王郁洋高中毕业后来到了中央戏剧学院的舞美系,泛泛来说,他现在作品中的光的运用、陈列的方式、作品和观众的关系等元素,和这段时期的学习息息相关。而作品风格逐渐成形,则是王郁洋2004年进入中央美院实验艺术系之后的事情了。实验艺术,“实验”二字意为用艺术的方式对基于理性的思考进行验证——“它可以更清楚地让你了解你的所知所有。以感受为例,其他的教学可能会告诉学生多注意自己的感受,但具体感受到什么程度却很难表达。我们实验艺术教学可能更清楚地让你明白自己的感受,它是痛苦吗?什么痛苦?是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还是针扎的痛苦,还是离别的痛苦,然后慢慢地我们把它分析出来,变成更为具体的东西。”
  “学生通过这种工作方法,清楚了自己的想法是什么,从而进一步去学习通过何种通道去表达自己的感受、想法。比如我说去景山公园,有无数种方法可以去,你爬着去,坐车去,打车去,坐地铁去,甚至跳伞都可以去,但是首先你的目的是什么,比如我就想去景山锻炼,那可能你就得按照连爬带滚,或者扛几样东西的方式,具体到你要锻炼的强度,我们再选择更为具体的锻炼方式。实验艺术教学里边,会把这些分析得很具体,并且需要进行操作。而采用何等技术,则要视你的表达而定,雕塑、版画、行为等方式都有可能。”
  “不是说非学院的就没有创造力”,但学院提供给了学生一套覆盖到方方面面的工作方法(细致到如何支配自己的资金)。2007年,通过央美的学习,王郁洋的一个想法渐渐成形,它先是一张大网,然后变成不裸露的钢架、变成裸露的钢架,而钢架之上的,原本点缀了一种节能灯,随后却换成了几百种形态各异的节能灯……最后,远处所望,这件作品看起来像是个大月亮。这是王郁洋的代表作之一《人造月》成形的过程,更早的时候,他有的只是模糊的想法。
  这件作品之后,人造物的思辨成为了今后王郁洋作品的大脉络。有趣的是,虽然早已远离舞美,《人造月》《像羽毛一样轻》这类作品舞台感很强,“划线者”系列到“今夜我为何物”个展作品,又似乎演绎着只属于“物”的剧本。戏剧学院、央美两段个人经历收尾相接,形成了一个粗细不均的圆环。
  这次采访王郁洋在798的一家咖啡馆里,他这阵子似乎被晒得很黑,单是肤色就让人好奇他个人境迁的八卦式的细节。2008年央美研究生毕业后,王郁洋选择留校任教,最近,他已提升到实验艺术系的副院长。
  人不同阶段的生活当然也会构成无数个繁复的圆环,但既然我们没有打算去寻找,那个王郁洋小时候在哈尔滨松花江冰面上抽的陀螺在当下的现实的可能接口,我们理所当然地聊起了当下本身。老师、学生、学院、先锋,那是一个更大的圆环。
  Q&A
  这么问很粗暴,但先请你说说学院和非学院之间的区别吧。
  学院和非学院之间到底有什么区别,这个事情很难说得明细。学院的教学,它是滞后于所谓的先锋的之后的,它一定不是学院里边迸发出来的一种非常规性的东西。有很多特别先锋的,那一定是在学院之前的,学院不会那么去营造这样一个东西,但学院会总结它们,把它变成知识去教授给学生,然后学生再进行反馈,学生再进行理解分析,学生再去做,那往往学生也会变成将来的先锋,变成那个激进的人群。就像一个环,学院总结了发生了最前端的事情,然后教授给学生,学生可能未来就走在最前端。
  不光是实验艺术系,其他学院同先锋的关系也是这样的吧?   对,基本上都是这样。
  那非学院的艺术家能挤进这个圆圈里吗?他们可能成为先锋吗?
  很可能他们一扎到前端,就是先锋了。
  学生们接受了学校的知识之后,他出来以后觉得学校教我们的是狗屁,我就要反对它,他就变成走向了另一个极端的这种事情。但非学院者,他可能没有这个知识,他不知道反对什么,他可能觉得我这样做挺好的呀,而且他的知识结构可能和学院教授的知识差不多,就是说他还是有一个理性的分析和认知能力。没有学院可以,但你要有一个理性的视野,去认知你身边环境或者状态到底是什么样,然后再去做决定,要不你就是盲人摸象。
  央美的实验艺术系2004年建立,是中国第二个实验艺术教学的学院。在教学方法上,你觉得起步相对晚一些的央美的实验艺术教学,同国外有何区别?
  现在不像以前那样信息封闭,国内外的教学环境不存在同不同步,滞不滞后的问题,因为老师可以看到世界上别的学校在做什么。
  我们实验艺术系,更多地结合了国内外的教学特色。你不能照搬西方,你要完全按西方美术学院的方法,就是根本见不着老师,老师就约嘛,一个月约一次。那很多中国的艺术学院的学生去了国外,他们一两年都适应不了,就说你这帮老师都在弄什么。我们经过分析,觉得国外的艺术教学也有它存在的问题,比如像造型,比如说素描,在西方素描画得都很好,这种是毋庸置疑的,但是对于他们来说,在今天的这种语境里面那些东西越来越缺少了,那种对于原来古典的或者传统审美方式,那种手头功夫的能力教学就越来越缺少了。但我们可能还会保留这些东西,还是让这些东西发挥它自有的作用。
  那中国的实验艺术教学是否也存在不足?
  我们现在不足的地方就是,还没有建立更多的工作室吧。因为我们原来步子没敢迈得那么快,相当于稳扎稳打,只做基础性的教学,还没有完全做到我们想做的事情,它还没有达到那么全面。
  工作室是干什么用的?实习?
  不是,工作室是教授具体化知识技能的地方,比如说我们就会有新媒体工作室,那就专门教授新媒体技术。纸的工作室,它就专门教你纸这种材料的相关知识。
  老师岗位的教学相长我们很好理解,但成为实验艺术系副院长又为你带来了什么?
  我还在教学的岗位上,但还要做很多行政的事情,比如财务你得管,报账你得管,设备你得管,学生问题你得管——有的学生不好好上课,迟到、早退,有的学生出去玩去了,太多的事情了。
  不过我也在想,比如你变成了一个学院的负责人,你可能建立学院和更多的机构的关系,比如说我们马上就要和国外一本杂志共同举办一些国际性讲座活动。这不光对教学有用,对于自身知识的增长,对整个学校的教学环境,在某种程度上也是件好事,但我刚才说的行政的事情也比较多,但你不去做谁去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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