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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都说秋天的日本是最美的，离东京100多公里的伊豆箱根，更是如此。从箱根山上远眺，覆盖着第一场早雪的富士山似乎近在咫尺。作为日本象征的白色富士山顶，在不断飘动的层层薄雾、浮云环绕中若隐若现，格外美丽。满山的秋叶，赤橙黄绿混在一起，如一幅无尽的油画展现在眼前：枫叶如血，秋柏胜过田黄，常青松又可使翡翠失色；还有更多说不出名字的彩叶，那色彩的饱和度似乎已超出AdobePhotoshop中调色板中的极限。转过一个山头，眼前突然出现一片无边无际的奶白色，差点让人晕眩。那是高山平坡上的苇子花随风起波，带来了远处著名的大涌谷硫化温泉的蒸汽，空气中飘着阵阵极淡的硫黄味，竟有点异香呢。大涌谷和小涌谷的周围岩崖的裂缝中，喷出一种带有硫磺的蒸气，远望山半腰终日白烟缭绕，如白云出岫。据说这里从战国末期开始就已开发为温泉之乡了。当时，武将丰臣秀吉进攻小田原城堡时，下令在箱根山岩矿中建造“太阁之岩汤”，让部下泡温泉浴，以解除战途中的疲劳，从此箱根变得热闹繁华起来。山上秋风凉爽，穿着一件长袖衬衫仍微感寒意，下得山来，暖和一些。坐上改装过的“海盗”船，其实不过是一条大一些的旅游船，在宁谧的微波碧蓝的芦之湖中驶过几座建在水中的橘红色的神道门与幢幢豪宅后，大概也有十几公里吧，不觉有些饿了，便下了船，走进箱根芦之湖畔的一家小吃店。
刚走到店前，里面就响起了数声几乎是异口同音的日文“日安”，一位身着浅蓝色店装，白色的衬衫领子上带着一块紫红色的领结，腰间围着一块白围裙的女青年三步并两步地跑出来打招呼。当她听我用英文说“有吃的吗?”马上改口用在日本几乎比大熊猫还要稀有的CNN英语说“我们有各种食物任你挑选”，那纯正的美式英语一下子激起了我的极大兴趣。眼前这位1米62左右、20多岁、体形单薄的日本女子剪着染成日本最流行的淡黄黑色短发，像很多日本女性一样散着几颗一毫米大小的浓黑痣的瓜子脸上，由于抹着一层薄粉而显得更白而略欠血色。两根弯弯的、修剪得很整齐的、后端略微朝上的黑棕色细眉带出一双妩媚的落68艮，眼睛不大但是黑白分明的眼珠显得很有神，单眼皮上着日本女青年常用的淡青妆，略带丰韵的鼻子与两个酒窝给一脸笑容平添了几分惬意，涂着透亮唇膏的双唇被一口整齐的白齿衬托得略显性感。这是一间既有堂吃也有外卖盒饭的小吃店。店不大，但是整齐干净，摆设得看起来很舒服，一个里面放着许多盒饭与其它食品的玻璃冷柜上面有一个收银机，一个收银盘与一些大大小小的传单。随着她走进店堂，只见里面放着六七个木制的本色长方桌，每张桌子围有四个椅子，桌子上放着一小瓶酱油，一小瓶醋，一小筒牙签，而不像美洲餐馆内桌上放的是盐与胡椒。每个桌子上都有一段毛竹筒，不知是干啥的。我挑了一张靠窗的桌子坐下。她先给了我一杯热茶。从类似中国传统笔筒、但小一些的粗瓷杯中呷了一口浓浓的日本绿末茶，一天的疲劳顿失。
“对不起，我们没有英文的菜单，能不能由我向你简单地介绍一下我们供应的食品?”她等我喝了茶，转身望着她时，不失时机地微笑着说。
“当然。”
“我们有热的面条与热的或冷的荞麦面，都是现做的。也有各种新鲜的盒饭。”
日本来过十几次了，从带有艺伎的仿古日宴到麦当劳，在各种大小贵贱的日本餐馆中尝过许多特色的食物，荞麦面倒是从来未吃过。
“来一碗冷的荞麦面吧。”我望着墙上带有汉字的菜单，牛猜牛问地说：“六百五日元吧?”
她颇有礼貌地附和着说：“对。好选择。这是用两个月前刚收获的新荞麦制成的呢。荞麦是日本最流行的健康食品原料，营养成分很高的。”
因为是在午餐与晚餐之间，店内几乎没有顾客，她给了我的一双用印有一些日文、上好纸张包裹的一次性木筷，一个瓷的筷垫与餐巾纸。日本现在几乎没有餐馆还在用非一次性的筷子，即使五星级大酒店也不例外。她写了单子，说了一声对不起，将单子递进了厨房，转身回来，将一张副页插在桌子上的竹筒内。喝着热茶，我与她随便聊了起来。
“怎么读你的姓名?”
她带着“美幸”的名号牌，尽管我知道一些日文汉字的音读，但日本人的汉字用在名字中往往是用训读，训读没有一定发音标准，视前后汉字而异，所以不得不问。
“MiyukiOishi，尾石美幸。”
“你是全职在这里工作?”
“我父亲在箱根大学任教，我也在学校的国际学生部任职。这个店是我母亲与几个朋友合开的，今天是周末，店里又人手少，我来这里帮忙。”
“你在国际学生部当翻译?”这么好的英语不当翻译可惜了。但在箱根这种小地方，有需要经常的英语翻译吗?
“也打些杂。因为我没上过大学，找不到更好的工作。在日本，中学生竞争很厉害，在考大学前一两年压力特别大，有些学生受不了而自杀，新闻中经常有报道的。当然考上大学后就可以玩四年，直到大学毕业，再投入到压力巨大的上班生活中去。我可能自小在美国生活，不习惯学校里激烈的竞争，所以也就没考上大学。”
“一个普通大学毕业生一个月可挣多少?”
“一般二三十万日币，工作了十几年后可有四五十万日币一月。不过加上奖金，普通员工一年可拿15个月的工资。像在这种店里做就少了，又不像美国的服务员那样有小费。日本尽管消费高，其实收入并不高。日本首相的工资每月才240万日币，比美国总统低得多了。”
一边说她一边走向厨房，为我端出面来。用的是一个黑色的长方形漆木盘子，左边放着一个粗瓷盘子，盘中平搁着一张圆形的竹帘子。竹帘子中间由一些约3毫米粗细的扁竹棒串成，两边各有一片半圆形的竹片，几两棕色的面条晾在竹帘上。右边是盖着一个直筒杯的小盅，与一小碟切得细细的葱花与大蒜。
“你可将套着的杯子拿下来，将盅中的冷酱油汁倒在杯子里，放人碟里的调料，就可将面条浸在里面吃了。”她似乎知道我是第一次吃日本荞麦面，仔细地介绍着正确的吃法。
将比中国筷子稍短的日式一次性木筷扳开，两根互相一刮，不见任何木屑落下，可见质量还可以。夹了一筷荞面，不见上面有任何冷水冷却过的水迹，面条湿而不粘，在冷汁里浸一下，斯拉拉地吸进嘴里，只感到一口清凉。没想到日本荞麦面竟如此有嚼头，与中国面条大不一样。三下五除二，吃饭本来就快的我，几分钟就将面条给消灭了。还没等我转过身来，美幸提来一个小壶。看质地颇似紫砂但带着一个拎把，我拿起来就往茶杯里倒。
“等等，这不是茶，是热面汤，应该往冷面汁里倒的。”她笑着阻止了我的进一步动作，一边连声说对不起，似乎是她的过错。
倒进酱油汁里，杯子七分满，搅拌匀了，喝了一口，略带咸味，但暖到了胃里，真是舒畅。中国人吃完饺子后要喝一碗饺 子汤，吃完冷面后喝热面汤的习惯是不是与荞麦一起在几千年前的日本绳文中期由中国传人日本的呢?
看着橱窗里透明盒饭中的生鱼片，令人食指大动，于是又花了1200日元要了一盒带有几片生、熟鱼片，一只大虾，一荚毛豆，两片酱萝卜，一块煮蛋，一小团绿泥状物，一小团灰色面条，几片日本新姜与一些饭团。
打开盒饭包装时，我注意到此一盒饭的过期时间为当天下午5点钟。美幸以好奇的眼光看着我仔细审视盒饭的包装。我略带惊讶地说，“这是我第一次见到食品的过期时间精确到以小时计。”
“因为按照规定，尽管是保存在10摄氏度的低温，带寿司的盒饭只能在几小时内销售。视鱼片的品种，有效期在6小时至12小时不等，超市里买的盒饭也都是这样标注的。我们做任何事情都很认真的。”
大概是从小在美国居住，有美国人的直爽习惯，或很少有人与她用英语交谈，健谈的美幸还在继续：“盒饭中的每一‘块’食品都有一定的重量与大小。一荚毛豆一定是带两粒豆子的；虾是每公斤36～40只那种的；寿司的厚度为4～5毫米。我有一次在制作盒饭时，在切做成块的煮蛋时，因为切得稍厚，比规定的重量多了3克，还被老板指斥为做事不认真呢。”
我指着盒中的绿泥状物，“美幸小姐，这是由山葵根末、芥末与食品添色剂做的替代品而不是绿芥末(wasabi)吧，颜色不像。”
“好眼光，真正的绿芥末因为稀少而很贵，而且很难培植，生长在寒冷的带有溪水的山谷里，只有高级的餐馆才用。日本很多餐馆与盒饭中用的都是这种替代品。”她很赞赏我能知道真假绿芥末的差别。
“对，在美国几乎所有普通日餐馆中都只能尝到替代品。真正的绿芥末我以前在东京几家正宗日餐馆吃到过几次，上周在神户西神大酒店的顶楼餐馆也尝到过。用一块鲨鱼皮做的刮板从两寸多长的淡绿色根上直接刮下来，刚刮下来时的湿芥末是淡绿的，时间放得久了颜色会变深，味道没有替代品那么辛辣与刺鼻，而是除了辣味外有些甜并带些香味。
“这团面条也是荞麦面吗?颜色与刚才吃得好像差不多。”
“不是的。这是用Konnyaku做的，热量极低，作为健康食品代替普通的面条，现在正流行呢。”
“你能否写一下它的汉字。”
她取来一支笔，在一张餐巾纸上写了“…X…m”两个字。
“日安”，美幸与店里所有员工突然地招呼，使我意识到门外一定是有新的顾客光临了。果然不差，一对日本老夫妻走进了店里。我拿起一个上面有数粒芝麻的一寸多长的饭团放进嘴里，米饭上面放芝麻倒是中国食物中不常见的，日本米煮的饭团很有嚼口。拿起第二个饭团的时候，我像小孩一样数起了饭团上的芝麻。剩余的9个饭团，每个上面竟然都是15粒芝麻，一粒不多，一粒不少!
“这饭团上面的芝麻数目怎么那么整齐呢?是人工数的吗?”
“也不一定是一粒一粒数的，但做熟了，每一把都差不多吧。还有人抓寿司饭团，三下一捏，大小不差毫厘的呢。”
我不禁有些感慨，呆呆地望着窗外湖水清澈湛蓝的芦之湖。
美幸不无自豪地说，“芦之湖是火山形成的。天气好的时候，湖水倒映着富士山和箱根神社，被誉为‘白扇倒悬东海天’，是一大奇观呢。我们这里的著名的‘箱根七汤’，就是七个被视为疗养胜地的温泉。此外还有箱根八里、早云寺、千条瀑、仙石原、九头龙神社等名胜古迹。坐上登山电车、电缆车和空中吊车登山，可以观赏逶迤的溪谷和优美的湖光山色。”
“我刚坐过电缆车，真得很漂亮。”
“在这附近的所有温泉我基本都去过，你如有兴趣，我可以为你详细介绍。”
“好，下次我来洗温泉一定到这里来找你了解。”
又一条“海盗”船靠岸。随着几声响亮的“日安”，美幸忙着去招呼店里新来的客人。
站起身来，付了账，还未走出店门，“谢谢，欢迎再次光临”的招呼声甚至从厨房深处传来。我想那厨师一定是利用了反光镜，否则他怎么知道我步向店外呢?美幸也赶了出来，用45度的鞠躬鞠了两次向我告别。我满怀谢意，也学着像她那样鞠躬告别。
(题图说明：远眺富士山)
刚走到店前，里面就响起了数声几乎是异口同音的日文“日安”，一位身着浅蓝色店装，白色的衬衫领子上带着一块紫红色的领结，腰间围着一块白围裙的女青年三步并两步地跑出来打招呼。当她听我用英文说“有吃的吗?”马上改口用在日本几乎比大熊猫还要稀有的CNN英语说“我们有各种食物任你挑选”，那纯正的美式英语一下子激起了我的极大兴趣。眼前这位1米62左右、20多岁、体形单薄的日本女子剪着染成日本最流行的淡黄黑色短发，像很多日本女性一样散着几颗一毫米大小的浓黑痣的瓜子脸上，由于抹着一层薄粉而显得更白而略欠血色。两根弯弯的、修剪得很整齐的、后端略微朝上的黑棕色细眉带出一双妩媚的落68艮，眼睛不大但是黑白分明的眼珠显得很有神，单眼皮上着日本女青年常用的淡青妆，略带丰韵的鼻子与两个酒窝给一脸笑容平添了几分惬意，涂着透亮唇膏的双唇被一口整齐的白齿衬托得略显性感。这是一间既有堂吃也有外卖盒饭的小吃店。店不大，但是整齐干净，摆设得看起来很舒服，一个里面放着许多盒饭与其它食品的玻璃冷柜上面有一个收银机，一个收银盘与一些大大小小的传单。随着她走进店堂，只见里面放着六七个木制的本色长方桌，每张桌子围有四个椅子，桌子上放着一小瓶酱油，一小瓶醋，一小筒牙签，而不像美洲餐馆内桌上放的是盐与胡椒。每个桌子上都有一段毛竹筒，不知是干啥的。我挑了一张靠窗的桌子坐下。她先给了我一杯热茶。从类似中国传统笔筒、但小一些的粗瓷杯中呷了一口浓浓的日本绿末茶，一天的疲劳顿失。
“对不起，我们没有英文的菜单，能不能由我向你简单地介绍一下我们供应的食品?”她等我喝了茶，转身望着她时，不失时机地微笑着说。
“当然。”
“我们有热的面条与热的或冷的荞麦面，都是现做的。也有各种新鲜的盒饭。”
日本来过十几次了，从带有艺伎的仿古日宴到麦当劳，在各种大小贵贱的日本餐馆中尝过许多特色的食物，荞麦面倒是从来未吃过。
“来一碗冷的荞麦面吧。”我望着墙上带有汉字的菜单，牛猜牛问地说：“六百五日元吧?”
她颇有礼貌地附和着说：“对。好选择。这是用两个月前刚收获的新荞麦制成的呢。荞麦是日本最流行的健康食品原料，营养成分很高的。”
因为是在午餐与晚餐之间，店内几乎没有顾客，她给了我的一双用印有一些日文、上好纸张包裹的一次性木筷，一个瓷的筷垫与餐巾纸。日本现在几乎没有餐馆还在用非一次性的筷子，即使五星级大酒店也不例外。她写了单子，说了一声对不起，将单子递进了厨房，转身回来，将一张副页插在桌子上的竹筒内。喝着热茶，我与她随便聊了起来。
“怎么读你的姓名?”
她带着“美幸”的名号牌，尽管我知道一些日文汉字的音读，但日本人的汉字用在名字中往往是用训读，训读没有一定发音标准，视前后汉字而异，所以不得不问。
“MiyukiOishi，尾石美幸。”
“你是全职在这里工作?”
“我父亲在箱根大学任教，我也在学校的国际学生部任职。这个店是我母亲与几个朋友合开的，今天是周末，店里又人手少，我来这里帮忙。”
“你在国际学生部当翻译?”这么好的英语不当翻译可惜了。但在箱根这种小地方，有需要经常的英语翻译吗?
“也打些杂。因为我没上过大学，找不到更好的工作。在日本，中学生竞争很厉害，在考大学前一两年压力特别大，有些学生受不了而自杀，新闻中经常有报道的。当然考上大学后就可以玩四年，直到大学毕业，再投入到压力巨大的上班生活中去。我可能自小在美国生活，不习惯学校里激烈的竞争，所以也就没考上大学。”
“一个普通大学毕业生一个月可挣多少?”
“一般二三十万日币，工作了十几年后可有四五十万日币一月。不过加上奖金，普通员工一年可拿15个月的工资。像在这种店里做就少了，又不像美国的服务员那样有小费。日本尽管消费高，其实收入并不高。日本首相的工资每月才240万日币，比美国总统低得多了。”
一边说她一边走向厨房，为我端出面来。用的是一个黑色的长方形漆木盘子，左边放着一个粗瓷盘子，盘中平搁着一张圆形的竹帘子。竹帘子中间由一些约3毫米粗细的扁竹棒串成，两边各有一片半圆形的竹片，几两棕色的面条晾在竹帘上。右边是盖着一个直筒杯的小盅，与一小碟切得细细的葱花与大蒜。
“你可将套着的杯子拿下来，将盅中的冷酱油汁倒在杯子里，放人碟里的调料，就可将面条浸在里面吃了。”她似乎知道我是第一次吃日本荞麦面，仔细地介绍着正确的吃法。
将比中国筷子稍短的日式一次性木筷扳开，两根互相一刮，不见任何木屑落下，可见质量还可以。夹了一筷荞面，不见上面有任何冷水冷却过的水迹，面条湿而不粘，在冷汁里浸一下，斯拉拉地吸进嘴里，只感到一口清凉。没想到日本荞麦面竟如此有嚼头，与中国面条大不一样。三下五除二，吃饭本来就快的我，几分钟就将面条给消灭了。还没等我转过身来，美幸提来一个小壶。看质地颇似紫砂但带着一个拎把，我拿起来就往茶杯里倒。
“等等，这不是茶，是热面汤，应该往冷面汁里倒的。”她笑着阻止了我的进一步动作，一边连声说对不起，似乎是她的过错。
倒进酱油汁里，杯子七分满，搅拌匀了，喝了一口，略带咸味，但暖到了胃里，真是舒畅。中国人吃完饺子后要喝一碗饺 子汤，吃完冷面后喝热面汤的习惯是不是与荞麦一起在几千年前的日本绳文中期由中国传人日本的呢?
看着橱窗里透明盒饭中的生鱼片，令人食指大动，于是又花了1200日元要了一盒带有几片生、熟鱼片，一只大虾，一荚毛豆，两片酱萝卜，一块煮蛋，一小团绿泥状物，一小团灰色面条，几片日本新姜与一些饭团。
打开盒饭包装时，我注意到此一盒饭的过期时间为当天下午5点钟。美幸以好奇的眼光看着我仔细审视盒饭的包装。我略带惊讶地说，“这是我第一次见到食品的过期时间精确到以小时计。”
“因为按照规定，尽管是保存在10摄氏度的低温，带寿司的盒饭只能在几小时内销售。视鱼片的品种，有效期在6小时至12小时不等，超市里买的盒饭也都是这样标注的。我们做任何事情都很认真的。”
大概是从小在美国居住，有美国人的直爽习惯，或很少有人与她用英语交谈，健谈的美幸还在继续：“盒饭中的每一‘块’食品都有一定的重量与大小。一荚毛豆一定是带两粒豆子的；虾是每公斤36～40只那种的；寿司的厚度为4～5毫米。我有一次在制作盒饭时，在切做成块的煮蛋时，因为切得稍厚，比规定的重量多了3克，还被老板指斥为做事不认真呢。”
我指着盒中的绿泥状物，“美幸小姐，这是由山葵根末、芥末与食品添色剂做的替代品而不是绿芥末(wasabi)吧，颜色不像。”
“好眼光，真正的绿芥末因为稀少而很贵，而且很难培植，生长在寒冷的带有溪水的山谷里，只有高级的餐馆才用。日本很多餐馆与盒饭中用的都是这种替代品。”她很赞赏我能知道真假绿芥末的差别。
“对，在美国几乎所有普通日餐馆中都只能尝到替代品。真正的绿芥末我以前在东京几家正宗日餐馆吃到过几次，上周在神户西神大酒店的顶楼餐馆也尝到过。用一块鲨鱼皮做的刮板从两寸多长的淡绿色根上直接刮下来，刚刮下来时的湿芥末是淡绿的，时间放得久了颜色会变深，味道没有替代品那么辛辣与刺鼻，而是除了辣味外有些甜并带些香味。
“这团面条也是荞麦面吗?颜色与刚才吃得好像差不多。”
“不是的。这是用Konnyaku做的，热量极低，作为健康食品代替普通的面条，现在正流行呢。”
“你能否写一下它的汉字。”
她取来一支笔，在一张餐巾纸上写了“…X…m”两个字。
“日安”，美幸与店里所有员工突然地招呼，使我意识到门外一定是有新的顾客光临了。果然不差，一对日本老夫妻走进了店里。我拿起一个上面有数粒芝麻的一寸多长的饭团放进嘴里，米饭上面放芝麻倒是中国食物中不常见的，日本米煮的饭团很有嚼口。拿起第二个饭团的时候，我像小孩一样数起了饭团上的芝麻。剩余的9个饭团，每个上面竟然都是15粒芝麻，一粒不多，一粒不少!
“这饭团上面的芝麻数目怎么那么整齐呢?是人工数的吗?”
“也不一定是一粒一粒数的，但做熟了，每一把都差不多吧。还有人抓寿司饭团，三下一捏，大小不差毫厘的呢。”
我不禁有些感慨，呆呆地望着窗外湖水清澈湛蓝的芦之湖。
美幸不无自豪地说，“芦之湖是火山形成的。天气好的时候，湖水倒映着富士山和箱根神社，被誉为‘白扇倒悬东海天’，是一大奇观呢。我们这里的著名的‘箱根七汤’，就是七个被视为疗养胜地的温泉。此外还有箱根八里、早云寺、千条瀑、仙石原、九头龙神社等名胜古迹。坐上登山电车、电缆车和空中吊车登山，可以观赏逶迤的溪谷和优美的湖光山色。”
“我刚坐过电缆车，真得很漂亮。”
“在这附近的所有温泉我基本都去过，你如有兴趣，我可以为你详细介绍。”
“好，下次我来洗温泉一定到这里来找你了解。”
又一条“海盗”船靠岸。随着几声响亮的“日安”，美幸忙着去招呼店里新来的客人。
站起身来，付了账，还未走出店门，“谢谢，欢迎再次光临”的招呼声甚至从厨房深处传来。我想那厨师一定是利用了反光镜，否则他怎么知道我步向店外呢?美幸也赶了出来，用45度的鞠躬鞠了两次向我告别。我满怀谢意，也学着像她那样鞠躬告别。
(题图说明：远眺富士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