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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述人:李琳 采写:小琪
再见伊人憔悴如斯
从大学同学毕业40周年的聚会回来,我的心就一直揪着,想到我的老同学也是初恋男友程刚颓废的样子,我就有说不出的难过。只见他孤独地坐在那里,就像一尊雕像,面无表情、神情呆滞,整个人已经瘦得脱了相。我们只是短短两年没见,到底发生了什么?当我问起他的家庭和妻子时,两行热泪顺着程刚瘦削的面颊流淌下来。原来,他的妻子前不久突然去世了。
我劝他多想想孩子,要注意自己的健康。程刚摇摇头、摆摆手,用十分沙哑的声音说:“我儿子在外留学,你说人这一辈子到头来还是孤孤零零的……”我听了,无限感慨。人生无法假设,假如我不是因为家庭的强大压力和他分手,程刚的后半生怎么会沦落如此?
当年在师范学校,我和程刚是一对恋人,尽管我们约会时连手都没有拉过,甚至连散步都要保持一定的距离,但心已经紧紧贴在了一起。1964年,我的父亲得知程刚的家庭成分是地主,他担心害怕到了极点,劝我尽快和程刚断绝来往。我一连几天茶饭不思。最后,慑于父亲的威严,我还是提笔给程刚写了绝交信,大意是我毕业后要到外地工作,不能与他继续交往。毕业后不久,我就听说程刚与他所在单位的党委书记的侄女结婚了。在1966年春节,有人给我介绍了一个在西北工作的青年瑞秋,父亲听说瑞秋的家庭成分是中农,便说可以考虑。瑞秋为人诚实、坦率。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我们于1967年5月举行了婚礼。
婚后,我调到了西北一个小城,从事教育工作。闲暇时,我曾给瑞秋讲过我和程刚恋爱最后因为他的家庭成分而分手的事。瑞秋非常同情我们的遭遇,安慰我说:“这不能怪岳父,是当时的形势所迫。再说,如果你们不分手,怎么会有咱俩的结合呀,我应该感谢上苍给了我这个机会。”
一次,我和瑞秋到北京探望亲朋老友,无意中得知程刚家的地址。说实话,我确实很想见见程刚,看看他的生活状况;但一想到双方都是有家有口的人了,又不免犹豫起来。瑞秋鼓励我说:“咱们也结婚十来年了,我非常了解你的人品,你们以老同学的关系见见面也没什么不好。”瑞秋和我就买了些礼物叩开了程刚家的大门。不速之客的造访令程刚一家颇感意外。瑞秋自我介绍说:“我是李琳的丈夫,我们来隔壁看望亲戚,顺路来看望看望你这位老朋友。”程刚热情地把我们请到屋里,又是沏茶又是敬烟。程刚的妻子还精心准备了一桌丰盛的晚餐招待我们。两个男人边喝边聊,推杯换盏间,竟然都生出了相见恨晚的感觉。而程刚的妻子在送我走到门口时,突然低声对我说:“程刚跟我讲过你,你不但人漂亮,心灵更豁达。”我一时窘得不知说什么好。之后,我们两家时有来往。
首次做媒尴尬碰壁
初恋留给我甜蜜的回忆,我对这位老同学更多的是厚厚的爱怜。我不希望程刚那样消沉下去,他需要从痛苦、自虐尽快过渡,拥有一份幸福的夕阳时光。一旦思路明确,我便开始迅速展开行动。表妹晓娟的造访让我有了新的主意。晓娟离异后,生活也非常孤独。我想,如果表妹和程刚能互相搀扶着走人生的最后一段,似乎对两人都是非常好的结局。晓娟虽然家境一般,但性格开朗,心地善良,又喜欢书呆子型的人,与程刚应该合适。
打定主意之后,我先把程刚的情况和表妹说了,又给她看了程刚的照片,晓娟觉得对方条件很不错,同意交往。我立刻将程刚约到了茶馆,推心置腹地跟他聊天,提醒他重新振作,看程刚似有所动,我索性一口气把表妹的情况说了出来,劝他考虑一下。可让我没想到的是,程刚一口拒绝了。
当年我提出分手后,程刚决然而去的形象,立刻浮现在我的脑海里。我顿时醒悟到,也许是我话语中无意流露的怜悯刺痛了他的自尊心。
移花接木日久生情
第一次做媒失败了,但我没有灰心。我不再是那个轻易放弃爱情的大学生了,从一个退休教师奋斗成为绿化公司的老总,百折不挠已经成为我的个性。过了几天,我突然又有了一个主意。我第二天一早就给程刚打电话,请他收留一个老家的亲戚当保姆,就算帮了我一个大忙,程刚没有多想,马上同意了。而丈夫瑞秋负责做通表妹晓娟的思想工作,请她暂时委屈一下当保姆。
这次似乎进展还算顺利,我不敢掉以轻心,密切关注着两人的进展,不时给两边打电话。丈夫瑞秋见我这么热心为“初恋男友”做媒,打趣道:“你再这样,我可要吃醋了!”我忙说:“正因为你是我的智囊,我的高参,他们才能进行得如此顺利啊。”我们俩相对大笑起来。
表妹晓娟说程刚对他很尊重,可是“就是越来越瘦了,变着法给他做菜,他每次只吃半碗饭”。看来老同学还处在悲伤中,我立刻打电话,询问程刚饭量的问题。在我的逼问下,程刚吞吞吐吐说,他想吃面食又怕难为保姆,不好意思说。当我告诉晓娟原因何在,两人都笑得合不拢嘴,程刚太腼腆了。不过晓娟说,找这么个替人着想的老伴也不错。
知道程刚的喜好,晓娟每天给他蒸包子、擀面条、包饺子,精心的照顾让程刚恢复了活力。晓娟的热情开朗也感染了程刚,他的心情逐渐好了起来,一次他们两人结伴去公园转一圈,程刚兴致勃勃地谈古说今,两人一聊两三个小时就过去了。
2009年5月,我得知他们进展顺利,又约程刚见了一次面,我说出了实情,这个保姆就是当年想为他介绍的表妹,而且晓娟愿意和他重组家庭,现在只等他一句话。程刚终于点了点头,两人的关系立刻亲密起来,并商量起了结婚的事。
巧当说客促成佳偶
就在这个时候,程刚的儿子留学回国,得知父亲要再婚,这个年轻人却不太乐意:“你再婚也太快了,你这样做对得起我妈妈吗?”程刚一连几天不说话,也不让晓娟再去家里。
一桩好事就这样没了结局,我心里很不是滋味,决心找程刚的儿子谈谈。看到这个小伙子,我心中的气消了一大半,小伙子长得像极了当年的程刚,但是性格却要比他直爽。
我开门见山地问小伙子,“你有女朋友了吗?”他一愣,随即笑着回答道:“有,我们是大学同学,我们打算明年就结婚。”“哦,如果你的女友离开你,你会多久再找一个女朋友呢?”听了这话,小伙子有点不高兴了:“感情的事情不是儿戏,我是不会轻易放弃的。”
我见他是一个重感情的小伙子,也大大方方地把我与程刚、晓娟的事情原原本本讲给了他听。我真诚地说,你的父亲和你一样是重感情的人,他原谅了我当年离开了他,维持了我们深厚的友情。同样,他更不会忘记你的母亲,但是他也需要感情的寄托啊。我们谈了一个下午,小伙子被我说服了,为自己的言行感到懊悔。
2010年1月8日,在程刚和晓娟的婚礼上,小伙子先对着两位“新人”深深地鞠躬,然后,向我再一个深深的鞠躬,他说:“阿姨,谢谢您,让我又拥有了一个充满了爱的家。”
(责编:孙展)
再见伊人憔悴如斯
从大学同学毕业40周年的聚会回来,我的心就一直揪着,想到我的老同学也是初恋男友程刚颓废的样子,我就有说不出的难过。只见他孤独地坐在那里,就像一尊雕像,面无表情、神情呆滞,整个人已经瘦得脱了相。我们只是短短两年没见,到底发生了什么?当我问起他的家庭和妻子时,两行热泪顺着程刚瘦削的面颊流淌下来。原来,他的妻子前不久突然去世了。
我劝他多想想孩子,要注意自己的健康。程刚摇摇头、摆摆手,用十分沙哑的声音说:“我儿子在外留学,你说人这一辈子到头来还是孤孤零零的……”我听了,无限感慨。人生无法假设,假如我不是因为家庭的强大压力和他分手,程刚的后半生怎么会沦落如此?
当年在师范学校,我和程刚是一对恋人,尽管我们约会时连手都没有拉过,甚至连散步都要保持一定的距离,但心已经紧紧贴在了一起。1964年,我的父亲得知程刚的家庭成分是地主,他担心害怕到了极点,劝我尽快和程刚断绝来往。我一连几天茶饭不思。最后,慑于父亲的威严,我还是提笔给程刚写了绝交信,大意是我毕业后要到外地工作,不能与他继续交往。毕业后不久,我就听说程刚与他所在单位的党委书记的侄女结婚了。在1966年春节,有人给我介绍了一个在西北工作的青年瑞秋,父亲听说瑞秋的家庭成分是中农,便说可以考虑。瑞秋为人诚实、坦率。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我们于1967年5月举行了婚礼。
婚后,我调到了西北一个小城,从事教育工作。闲暇时,我曾给瑞秋讲过我和程刚恋爱最后因为他的家庭成分而分手的事。瑞秋非常同情我们的遭遇,安慰我说:“这不能怪岳父,是当时的形势所迫。再说,如果你们不分手,怎么会有咱俩的结合呀,我应该感谢上苍给了我这个机会。”
一次,我和瑞秋到北京探望亲朋老友,无意中得知程刚家的地址。说实话,我确实很想见见程刚,看看他的生活状况;但一想到双方都是有家有口的人了,又不免犹豫起来。瑞秋鼓励我说:“咱们也结婚十来年了,我非常了解你的人品,你们以老同学的关系见见面也没什么不好。”瑞秋和我就买了些礼物叩开了程刚家的大门。不速之客的造访令程刚一家颇感意外。瑞秋自我介绍说:“我是李琳的丈夫,我们来隔壁看望亲戚,顺路来看望看望你这位老朋友。”程刚热情地把我们请到屋里,又是沏茶又是敬烟。程刚的妻子还精心准备了一桌丰盛的晚餐招待我们。两个男人边喝边聊,推杯换盏间,竟然都生出了相见恨晚的感觉。而程刚的妻子在送我走到门口时,突然低声对我说:“程刚跟我讲过你,你不但人漂亮,心灵更豁达。”我一时窘得不知说什么好。之后,我们两家时有来往。
首次做媒尴尬碰壁
初恋留给我甜蜜的回忆,我对这位老同学更多的是厚厚的爱怜。我不希望程刚那样消沉下去,他需要从痛苦、自虐尽快过渡,拥有一份幸福的夕阳时光。一旦思路明确,我便开始迅速展开行动。表妹晓娟的造访让我有了新的主意。晓娟离异后,生活也非常孤独。我想,如果表妹和程刚能互相搀扶着走人生的最后一段,似乎对两人都是非常好的结局。晓娟虽然家境一般,但性格开朗,心地善良,又喜欢书呆子型的人,与程刚应该合适。
打定主意之后,我先把程刚的情况和表妹说了,又给她看了程刚的照片,晓娟觉得对方条件很不错,同意交往。我立刻将程刚约到了茶馆,推心置腹地跟他聊天,提醒他重新振作,看程刚似有所动,我索性一口气把表妹的情况说了出来,劝他考虑一下。可让我没想到的是,程刚一口拒绝了。
当年我提出分手后,程刚决然而去的形象,立刻浮现在我的脑海里。我顿时醒悟到,也许是我话语中无意流露的怜悯刺痛了他的自尊心。
移花接木日久生情
第一次做媒失败了,但我没有灰心。我不再是那个轻易放弃爱情的大学生了,从一个退休教师奋斗成为绿化公司的老总,百折不挠已经成为我的个性。过了几天,我突然又有了一个主意。我第二天一早就给程刚打电话,请他收留一个老家的亲戚当保姆,就算帮了我一个大忙,程刚没有多想,马上同意了。而丈夫瑞秋负责做通表妹晓娟的思想工作,请她暂时委屈一下当保姆。
这次似乎进展还算顺利,我不敢掉以轻心,密切关注着两人的进展,不时给两边打电话。丈夫瑞秋见我这么热心为“初恋男友”做媒,打趣道:“你再这样,我可要吃醋了!”我忙说:“正因为你是我的智囊,我的高参,他们才能进行得如此顺利啊。”我们俩相对大笑起来。
表妹晓娟说程刚对他很尊重,可是“就是越来越瘦了,变着法给他做菜,他每次只吃半碗饭”。看来老同学还处在悲伤中,我立刻打电话,询问程刚饭量的问题。在我的逼问下,程刚吞吞吐吐说,他想吃面食又怕难为保姆,不好意思说。当我告诉晓娟原因何在,两人都笑得合不拢嘴,程刚太腼腆了。不过晓娟说,找这么个替人着想的老伴也不错。
知道程刚的喜好,晓娟每天给他蒸包子、擀面条、包饺子,精心的照顾让程刚恢复了活力。晓娟的热情开朗也感染了程刚,他的心情逐渐好了起来,一次他们两人结伴去公园转一圈,程刚兴致勃勃地谈古说今,两人一聊两三个小时就过去了。
2009年5月,我得知他们进展顺利,又约程刚见了一次面,我说出了实情,这个保姆就是当年想为他介绍的表妹,而且晓娟愿意和他重组家庭,现在只等他一句话。程刚终于点了点头,两人的关系立刻亲密起来,并商量起了结婚的事。
巧当说客促成佳偶
就在这个时候,程刚的儿子留学回国,得知父亲要再婚,这个年轻人却不太乐意:“你再婚也太快了,你这样做对得起我妈妈吗?”程刚一连几天不说话,也不让晓娟再去家里。
一桩好事就这样没了结局,我心里很不是滋味,决心找程刚的儿子谈谈。看到这个小伙子,我心中的气消了一大半,小伙子长得像极了当年的程刚,但是性格却要比他直爽。
我开门见山地问小伙子,“你有女朋友了吗?”他一愣,随即笑着回答道:“有,我们是大学同学,我们打算明年就结婚。”“哦,如果你的女友离开你,你会多久再找一个女朋友呢?”听了这话,小伙子有点不高兴了:“感情的事情不是儿戏,我是不会轻易放弃的。”
我见他是一个重感情的小伙子,也大大方方地把我与程刚、晓娟的事情原原本本讲给了他听。我真诚地说,你的父亲和你一样是重感情的人,他原谅了我当年离开了他,维持了我们深厚的友情。同样,他更不会忘记你的母亲,但是他也需要感情的寄托啊。我们谈了一个下午,小伙子被我说服了,为自己的言行感到懊悔。
2010年1月8日,在程刚和晓娟的婚礼上,小伙子先对着两位“新人”深深地鞠躬,然后,向我再一个深深的鞠躬,他说:“阿姨,谢谢您,让我又拥有了一个充满了爱的家。”
(责编:孙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