奎章阁本《文选》省略五臣注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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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摘 要:奎章阁本《文选》是五臣注居前、李善注居后的六家本。理应详出五臣注,省略李善注,这在书中亦有体现。但书中却有若干处保留李善注省略五臣注,这是个奇怪的现象。而且这种省略还有规律可寻,即当两注文意相同、且李善注更为详尽时,保留李善注,省略五臣注。这也是奎章阁本的编纂原则之一。由此可知,奎章阁本中的五臣注,已经偏离了其原始面貌。
  关键词:文选;奎章阁本;五臣注;省略
  南朝梁昭明太子萧统主持编选的《文选》,是现存我国历史上第一部文学作品总集。它对中国古代文学乃至近代文学的发展都有着深刻的影响,文学史意义不言而喻。隋末唐初就已经开始了对《文选》的研究且自成一家,号称《文选》学。《文选》最著名的两个注本是李善注和五臣注。自唐至北宋初,它们各自以单注本的形式流传。至北宋元祐九年(1094),《文选》历史上第一个李善注和五臣注的合注本出现,这就是秀州本。它在《文选》版本发展史上有着转折性的历史意义,惜乎今已不传。
  幸运的是,韩国汉城大学图书馆奎章阁所藏《六家注文选》,是以秀州本为底本的翻刻本,完整地保存了秀州本的原始面貌(以下简称奎章阁本)。
  奎章阁本来自于历史上第一部合注本,它必然能够反映《文选》五臣注和李善注在从单注本演变到合注本过程中发生的调整和变化。通过对此调整和变化的考察,我们就可以了解《文选》从单注本到合注本的演变规律。因此,对奎章阁本进行细致地研究,对《文选》学的研究无疑有着重大的意义。
  奎章阁本的底本是秀州本,这是已知的第一部五臣注居前、李善注居后的六家本,是后世六家本与六臣本的祖本。既是五臣注居前,那么详出五臣注,省略李善注是当然之理,这在奎章阁本中亦有体现。经过比勘,整部书中出五臣注后以“善注同”的形式省略李善注约有近百处。但是,在奎章阁本中,亦有若干处采用李善注,而省略{1}了五臣注。那么,这些省略五臣注的地方有何特殊之处,又为何会被省略呢?本文以正德本五臣注{2}为参照,通过与奎章阁本例注之比对,来推测说明其中的缘由。
  一、省略五臣注处
  1.卷十《西征赋》:美哉邈乎!兹土之旧也,固乃周邵之所分,二南之所交。麟趾信于关雎,驺虞应乎鹊巢。
  奎章阁本注:铣曰:邈,远也。余同善注。 善曰:《公羊传》曰:自陕以东,周公主之;自陕以西,召公主之。《毛诗序》曰:《关雎》、《麟趾》之化,王者之风也,故系之周公。《鹊巢》、《驺虞》之德,诸侯之风也,故系之邵公。《周南》、《邵南》,正始之道,王化之基。
  正德本注:铣曰:邈,远也。自陕(陈八郎本作“侠”字,误)以东,周公主之;自陕以西,邵公主之。《诗序》云(陈八郎本作“之”字):《关雎》、《麟趾》之化,王者之风,故系之周公。《鹊巢》、《驺虞》之德,诸侯之风,故系之邵公。《周南》、《邵南》,正始之道,并在于此。
  按:李善注标明了出处《公羊传》,五臣注无。五臣注简称《诗序》,李善注则详明为《毛诗序》。五臣注中“云”字李善注作“曰”字,陈八郎本作“之”字。五臣注中有两处“邵公”,李善注则前作“召公”,后作“邵公”。五臣注中“王者之风”及“诸侯之风”两处后无“也”字,李善注两处皆有。五臣注中“正始之道”后作“并在于此”,陈八郎本同。李善注作“王化之基”,明州本、建州本、胡刻本同。详考《毛诗序》,此处语句为“然则《关雎》、《麟趾》之化,王者之风,故系之周公。南,言化自北而南也。《鹊巢》、《驺虞》之德,诸侯之风也,先王之所以教,故系之召公。《周南》、《召南》,正始之道,王化之基。”{1}五臣注“并在于此”不知出自何处,或为解说之语。两注相比,意思相同,但善注更为严谨详细。奎章阁本在省略五臣注的同时,保留了李善注所无的释义部分,甚为得当。{2}
  2.卷十《西征赋》:于斯时也,乃摹写旧丰,制造新邑。故社易置,枌榆迁立。街衢如一,庭宇相袭。浑鸡犬以乱放,各识家而竞入。
  奎章阁本注:(前有合并自上文的翰注和善注)善曰:《三辅旧事》曰:太上皇不乐关中,思慕乡里。高祖徙丰、沛屠儿酤酒煮饼商人,立为新丰。《西京杂记》曰:高祖既作新丰,并徙旧社,放犬羊鸡鸭于通途,亦竟识其家。孟子曰:变置社稷。赵岐曰:更置立之。《汉书》曰:高祖祷丰枌榆社。张晏曰:枌,白榆。社在丰东北十五里。《尚书》曰:欲迁其社。孔安国《尚书传》曰:袭,因也。浑,胡本切。 向同善注。
  正德本注:向曰:太公不乐关中,思慕乡里。高祖使作新丰,并移旧丰、沛枌榆社树也,庭宇街衢皆如在丰时。取旧丰鸡犬乱放于此,能(陈八郎本作“皆”字)各识其本家者,如旧无异也(陈八郎本无“也”字)。
  按:五臣注中“太公”一词,李善注作“太上皇”。李善注不仅引用了《三辅旧事》、《西京杂记》、《汉书》、《尚书》、《尚书传》等典籍中的相关内容,还有张晏的释义和“浑”字的注音。而五臣注则仅仅是对《三辅旧事》和《西京杂记》中相关内容进行了简要概括,仅有58字。而李善注则多达122字,两者内容差异较大。李善注内容丰富繁杂,五臣注语言,简要而明晰。此例分别代表了李善注和五臣注的特点,是明确体现两注区别的佳例。此处省略五臣注不妥,不仅破坏了五臣注原貌,而且使读者无法明确辨析两注的区别和各自的特点。
  3.卷十《西征赋》:辛李卫霍之将。
  奎章阁本注:善曰:《汉书》曰:辛庆忌,字子真,为左将军。匈奴西域亲附,敬其威信,本狄道人。又曰:李广,陇西人也,为右北平太守。匈奴号曰汉飞将军,避之。数岁不入界。卫、霍已见《长杨赋》。翰同善注。
  正德本注:翰曰:辛庆忌、李广、卫青、霍去病,皆汉名将。
  按:此句句意明晰,五臣注过于简单,注释内容无甚意义。李善注对句中历史人物进行了简要介绍,较为恰当。从注释内容上看,可以保留李善注,省略五臣注。但从保存古注原貌的角度看,两注内容差别甚大,省略五臣注不妥。   4.卷十《西征赋》:衔使则苏属国,震远则张博望。
  奎章阁本注:善曰:《汉书》:孙宝衔命奉使,职在刺举。又曰:苏武,字子卿,杜陵人也。武以中郎将,使持节送匈奴使留在汉者。匈奴乃徙武北海上。武杖汉节牧羊。武留匈奴凡十九岁乃还,拜为典属国。又曰:张骞,汉中人也。以郎应募,使月氏,去十三年得还。骞以校尉从大将军击匈奴,知水草处,军得以不乏。封骞为博望侯。 向同善注。
  正德本注:向曰:苏武以中郎将,使持节送匈奴。匈奴乃徙武北海上。武杖节牧羊。十九岁乃得还,拜为典属国。张骞应募,使月氏,十二年得还。后封为博望侯。
  按:李善注引《汉书》孙宝事对“衔使”一词出注,五臣注则无。李善注标明注释内容皆出自《汉书》,五臣注无。对张骞出使月氏事,李善注作“去十三年得还”,五臣注作“十二年得还”。陈八郎本同正德本。明州本、建州本、胡刻本皆同奎章阁本。《汉书》卷六十一《张骞李广利列传》作“初,骞行时百余人,去十三岁,唯二人得还”{1}。可见,正德本与陈八郎本皆误,很有可能当初五臣作注时即误。
  5.卷十《西征赋》:陆贾之优游宴喜。
  奎章阁本注:善曰:《汉书》曰:陆贾,楚人也。高祖拜贾为太中大夫,有五男。分其子,子二百金,令为生产。贾常乘安车驷马,纵歌鼓瑟,侍者十人。谓其子曰:与女约,过女,女给人马酒食。后陈平乃以奴婢百人、车马五十乘、钱五百万遗贾,为食饮费。贾以此游汉庭公卿间,名声籍甚。《答宾戏》曰:陆子优游,新语以兴。《毛诗》曰:吉甫燕喜,既多受祉。 翰同善注。
  正德本注:翰曰:陆贾为中大夫,五男各分二百金,令为生产。贾常乘安车,从者十人。约历过诸子,以为日数,使给酒食。以此优游,名声籍甚。
  按:李善注引《汉书》陆贾事注全句,用101字。另外引《答宾戏》注“优游”,引《毛诗》注“宴喜”。五臣注则只是用47个字高度概括了《汉书》陆贾事。
  6.卷十《西征赋》:赵张三王之尹京,定国释之之听理。
  奎章阁本注:善曰:《汉书》曰:赵广汉,字子都,涿郡人。守京兆大尹,发奸擿伏如神。又曰:张敞,字子高,河东人也。守京兆尹,枹鼓稀鸣,市无偷盗。又曰:王遵,字子贡,涿郡人也。为谏议大夫,守京辅都尉,行京兆尹事,旬月间,盗贼清。又曰:王章,字仲卿,泰山人也。章以选为京兆尹。又曰:王骏,琅邪人也,为京兆尹。赵广汉、张敞、王章至骏,皆有能名。故京师称曰:前有赵、张,后有三王。又曰:于定国,字曼倩,东海人也。为廷尉,其决疑平法,务在哀鳏寡,罪疑惟轻,朝廷称之。又曰:张释之,字子季,南阳人也。为廷尉。周亚夫见释之持议平,乃结为亲友,繇此天下称之。 济同善注。
  正德本注:济曰:赵广汉、张敞、王遵、王章、王骏以皆为京兆尹,盗贼为之清。于定国、张释之皆为庭尉,决狱次王(“次王”二字不通,陈八郎本作“听理”)甚平也(陈八郎本无“也”字)。
  按:李善注引《汉书》分别介绍了赵广汉、张敞、王遵、王章、王骏、于定国、张释之等七人之事。五臣注则过于简单。
  7.卷十《西征赋》:吊爰丝之正义,伏梁剑于东郭。
  奎章阁本注:善曰:《汉书》曰:袁盎字丝,楚人也,为楚相,病免家居。梁孝王欲求为嗣,盎进说,王以此怨盎,使人刺杀盎安陵郭门外。盎,乌浪切。向同善注。
  五臣本注:向曰:袁盎字丝。景帝欲以弟梁王为嗣,盎谏而止。梁王使人刺杀盎东郭门外。故吊之。东郭门,安陵东门。
  按:李善注详明典故出处,有“盎”字注音,五臣注无。
  8.卷二十《别范安成诗》一首 沈休文
  奎章阁本在“一首”后注:五言 善曰:《梁书》曰:范岫,字樊宾,齐代为安成内史。在作者名后注:五臣同李善注。
  正德本在“一首”后注:五言。在作者名后注:铣曰:范岫为安成内史。
  按:李善注虽内容简单,但信息丰富。不仅注明了出处,而且交代了范岫的字为樊宾,说明了其任安成内史是在齐代。据《梁书》卷二十六载,范岫曾仕齐、梁二代,五臣注没有说明其为安成内史的朝代,易误导读者,李善注则更为严谨。另外,奎章阁本此处省略五臣注的标识语措词不准确。李善注在题目后、作者名后无注;五臣注则在作者名后、题目后无注。如使用“此处五臣注同上处李善注”会更精确。
  9.卷二十八《齐讴行》:鄙哉牛山叹,未及至人情。
  奎章阁本注:向注与李善同。 善曰:《论语》荷篑曰:鄙哉硁硁乎!《晏子春秋》曰:景公游牛首山,北临其国,流涕曰:若何去此而死乎!艾孔、梁丘据皆泣,晏子独笑。公收涕而问之。晏子曰:使贤者常守,则太公、桓公守之;使勇者常守,则庄公有之。吾君安得治而则为流涕?是不仁也。见不仁之君一,谄谀之臣二,所以独笑也。庄子曰:不离于真,谓之至人也。
  正德本注:向曰:齐景公游牛山,北临其国,曰:若何去此而死乎!晏子曰:使贤人若常守,则太公、桓公有之。吾君安得此位也?而为流涕,是不仁也。鄙之(陈八郎本作“人”字)以为未得至人之情。
  按:李善注引《论语》注“鄙哉”,引庄子语注“至人”,五臣注无。李善注引《晏子春秋》景公游牛山事,较为详细,五臣注没有注明出处,只是简要叙述,但有解说之语。
  10.卷三十九《诣建平王上书》:窃慕大王之义,复为门下之宾,备鸣盗浅术之余,豫三五贱伎之末。
  奎章阁本注:善曰:《史记》曰:孟尝君入秦,昭王乃囚孟尝君,谋欲杀之。孟尝君谋欲使人抵昭王幸姬求解。姬曰:妾愿得君狐白裘。此时孟尝君有一狐白裘,入献之昭王,无佗(应为“他”字)裘。孟尝君患之,遍问客,莫能对。最下为狗盗者曰:臣能得狐白裘。乃夜为狗以入秦宫藏中,取所献狐白裘至,以献幸姬。姬为言昭王,孟尝君得出,驰去,至关。关法:鸡鸣出客。孟尝君恐追至,客之居下坐者能为鸡鸣,遂得出之。如食顷,追至关,已后,孟尝君乃还。《抱朴子·军术》曰:大将军当明案九宫,视年在宫,常就三居五,五为死,三为生,能知三五,横行天下。司马迁书曰:使得奏薄伎。 良注同。   正德本注:良曰:孟尝君入秦,昭王囚之,将以杀焉。孟尝君(陈八郎本无“君”字)使人于昭王幸姬求解。姬曰:妾愿得君狐白裘。此时孟尝君有一裘以献与昭王,无有他裘。门下客莫能对。最下客曰:臣能得狐白裘。乃夜狗盗以入秦宫藏中,取所献裘,孟尝君得以献幸姬。幸姬为言昭王,孟尝君(陈八郎本无“君”字)得出,即驰,至函谷关。关法:鸡鸣方出客。孟尝恐追至,客居下坐者能为鸡鸣,遂得出。有顷(陈八郎本作“食顷”)而追至关下,已不及矣。《抱朴子·军术》曰:大将军当明案九宫,视年在何宫,常就三居五,五为死,三为生,能知三五,横行天下。淹言于王门备预此事。贱伎之末,谦词也。
  按:李善注与五臣注详略相当,稍有不同。五臣注有注者解说“淹言于王门备预此事。贱伎之末,谦词也”。
  11.卷四十《百辟劝进今上笺》:虽累茧救宋,重胝存楚。
  奎章阁本注:善曰:《战国策》曰:公输般为楚设机械,将以攻宋。墨子闻之,百舍重茧,往见公输般,输般服焉,请见之王。王曰:善哉,请无攻宋。高诱曰:公输般,鲁班之子。百舍,百里一舍也。重茧,累胝也。《淮南子》曰:申包胥累茧重胝,七日七夜至于秦庭,以见秦王,曰:使下臣告急。秦王乃发军击吴,果大破之,以存楚国。 五臣与善本同。
  正德本注:向曰:公输般为楚机(陈八郎本作“几”字,误)械,将以攻宋。墨翟闻之,百里(陈八郎本无“里”字)舍重茧,在(陈八郎本作“往”字)见公输,使无攻宋也。吴入楚,申包胥重胝七日七夜,至于秦,告急于秦王。乃发军破吴,以存楚也。累亦重也。
  按:李善注引《战国策》作注后,又引高诱语为注中“公输般”、“百舍”等词作注,可谓是注中注,注释自然详尽。而据正德本的五臣注,显然没有注中注的内容,而秀州本以五臣与善本同德省略方式,无形之中将李善注与五臣注完全等同起来。
  12.卷四十二《与梁朝歌令吴质书》:途路虽局,官守有限。
  奎章阁本注:善曰:《小雅》曰:局,近也。孟子曰:吾闻有官守者,不得其职则去。 五臣注同。
  正德本注:铣曰:局,近也。(陈八郎本无此注)
  按:李善注引孟子语注“官守”,五臣注无。
  13.卷四十二《与满公琰书》一首 应休琏
  奎章阁本在作者名后注:善曰:公琰前日曾过休琏。至明日,欲遣书谢,值公琰又使人来召璩,璩别事不得往,故为报。 五臣注同。
  正德本在作者名后注:翰曰:满炳,字公琰,为别部司马。
  按:此二注完全不同。详考两本,奎章阁本在题目后下注:“善曰:贾弼之山公表注曰:满宠子炳,字公琰,为别部司马。”正德本题目后无注,作者名后五臣注实同此注。此例与第7例有类似之处,标识语如改用“此处五臣注同上善注”则更恰切。奇怪的是,陈八郎本无正德本中作者名后注,而题目《应休琏与满公琰书》后有注:“公琰前日曾过休琏。至明日,欲遣书谢,值公琰又使人来召璩,璩别事不得往,故为报。”此注在正德本中无,而与奎章阁本中作者名后李善注完全相同。据此亦可推测,陈八郎本在刊刻时有可能参考了李善注。陈八郎本编纂者所称的“谨将监本与古本参校考证”中的监本,可能就是北宋国子监的李善注本。{1}
  14.卷五十三《运命论》:岂唯兴主,乱亡者亦如之焉。幽王之惑褒女也,妖始于夏庭。
  奎章阁本注:翰曰:乱亡之国,亦运命也。余注与李善同。 善曰:《吕氏春秋》曰:世有兴主之士也。《史记》曰:昔夏后氏之衰也,有神二龙(胡刻本作“龙二”),止于夏帝之庭而言曰:余褒之二君也。夏帝卜,杀之?与去之?与止之?莫吉。卜请其漦而藏之,乃吉。于是布币而策告之,龙亡而漦在。价而去之(胡刻本作“夏氏乃椟而去之”)。比三代,莫之敢发。至厉王之末,发而观之。漦流于庭,不可除。厉王使妇人裸而噪之,漦化为玄鼋,以入王后宫。后宫童妾,■遭之,既笄而孕,无夫而生一女子,惧而弃之。宣王之时,童谣:厌弧箕服,寔亡周国。于是宣王闻之,有夫妇卖是器者,宣王使执而戮之于道。而乡者后宫妾所弃妖子出于路者,闻其夜啼,哀而收之。夫妇遂奔于褒。褒人有罪,请入弃子以赎罪。弃子出于褒,是为褒姒。幽王废申后,立褒姒为后。后父申侯怒攻幽王,遂杀幽王骊山下。漦,仕淄切。
  正德本注:翰曰:乱亡之国,亦运命也。昔夏后氏之衰也,有神龙二,止于夏帝之庭而言曰:余褒国之二君也。于是布币而策告之,龙亡而漦在。夏氏乃缄而椟之。以三代,莫敢发之。至周厉王发而观之。漦流于庭,化为玄鼋。童妾遭之,既笄而有孕,生一女子,惧而弃之。有以之奔褒国。后褒人进于幽王,王爱之。废申后,而立褒姒为后也。于是申后之父申侯怒,遂攻杀幽王于骊山之下。此则运命始于夏庭,而幽王惑之而亡也。
  按:此注与第1例类似,奎章阁本先出五臣注独有之语,再省略与李善注重复之语。李善注引《吕氏春秋》注“兴主”,有对“漦”字的注音,五臣注无。五臣注在简述幽王褒姒典故后,有解说之语:“此则运命始于夏庭,而幽王惑之而亡也。”
  15.卷五十七《宋孝武宣贵妃诔》:玄丘烟煴,瑶台降芬。高唐渫雨,巫山郁云。
  奎章阁本“瑶台降芬”后注:翰曰:烟煴,温美气也。芬,香也。善曰:《列女传》曰:契母简狄者,有娀氏之长女也。当尧之时,与其妹姊浴于玄丘之水。有玄鸟衔卵过而坠之,五色其好。简狄得,含之,误而吞之,遂生契焉。《楚辞》曰:望瑶台之偃蹇兮,见有娀之佚女。五臣注与李善同。“巫山郁云”后注:翰曰:《高唐赋》云:昔先王游高唐,梦见一妇人曰:妾在巫山之阳,高丘之岨。旦为朝云,暮为行雨。渫,出。郁,盛也。善注同。
  正德本注:翰曰:契母简狄,有娀氏女也。浴于玄丘之水,有玄鸟衔卵过而坠之,五色。简狄得而吞之,遂生契也。《高唐赋》云:昔先王游高唐,梦见一妇人曰:妾在巫山之阳,高丘之岨。旦为朝云,暮为行雨。烟煴,美气也。芬,香。渫,出。郁,盛也。
  按:奎章阁本此处注释很复杂。此例首先是一个拆分五臣注例。奎章阁本首先将正德本中“巫山郁云”句后的五臣注拆分为两个部分,注“高唐渫雨,巫山郁云”的一部分保留在原位置,注“玄丘烟煴,瑶台降芬”的一部分则前移至“瑶台降芬”句后。省略五臣注的为前句。此处又与第1例、第13例类似,先出五臣注独有之语,再省略与李善注重复之语。但此处的问题有三:一是正德本五臣注本为一体,奎章阁本拆分后打乱了原有的语句顺序;二是奎章阁本改变了正德本五臣注的注释内容,将“烟煴,美气也。芬,香”改变为“烟煴,温美气也。芬,香也”。三是李善注中引有《楚辞》,而五臣注中无。这样处理不仅严重破坏了五臣注原貌,而且会误导那些没有看到过五臣原注的读者。另外,在保留于原处的那部分五臣注后,奎章阁本又省略了李善注。   16.卷五十八《郭有道碑文》一首 蔡伯喈
  奎章阁本作者名后注:善曰:范晔《后汉书》曰:蔡邕,字伯喈,陈留人也。辟桥玄府,稍迁至郎中。后董卓辟邕,迁尚书。及卓被诛,王允收邕付廷尉。遂死狱中。五臣注同。
  正德本作者名后注:向曰:范晔《后汉书》曰:蔡邕,字伯喈,陈留人也。为郎中。董卓西迁邕为尚书。及卓被诛,收付廷尉。遂死狱中。
  按:正德本此处是五臣注中少见的注明出处的例子。与李善注相似度较高。
  17.卷五十九《齐故安陆昭王碑文》:邑居不闻夜吠之犬,牧人不睹晨饮之羊。
  奎章阁本注:善曰:司马彪《续汉书》曰:刘宠,字荣祖。迁会稽太守,征入为将作大匠。山阴县民去郡数十里,有若耶山,中有五六老公,年皆七八十。闻宠迁,相率共送宠,人赍百钱。宠见劳来,曰:父老何乃自苦远来?皆对曰:山谷鄙老,生未尝到郡县。佗时吏征发不去民间,或夜不绝狗吠,竟夕民不得安。自明府下车以来,狗不夜吠,吏希至民间。年老遭值圣化,闻当弃去,故戮力来送。宠谢之,为选受一大钱。故宠在会稽,号为一钱,其清如是。《家语》曰:孔子为大司寇。初,鲁之贩羊者沈犹氏常朝饮其羊,以诈市人,及孔子之为政也,则沈犹氏不敢朝饮其羊也。五臣注同。
  正德本注:铣曰:后汉刘宠为会稽太守,郡中大理。天子征拜将作大匠。吏人恋之,皆送之于路。谓宠曰:他时人间,或夜以继日狗吠,竟夕人不得安。自明府下车,狗不夜吠也。鲁之贩羊者尝晨朝饮羊,使饱以诈市人,及孔子为司寇,其人不敢诈为饮羊也。
  按:李善注标明“夜吠之犬”出自《后汉书》,“晨饮之羊”出自《家语》,且内容详细,提供给读者的信息量较为丰富。五臣注无出处而较为简略。
  18.卷五十九《齐故安陆昭王碑文》:尽任棠置水之情,弘郭伋待期之信。
  奎章阁本注:善曰:《东观汉记》曰:庞参,字仲达,拜汉阳太守。郡民任棠者,有奇节。参到,先候之,棠不与言,但以一本,水一杯,置户屏前,自抱孙儿伏于户下。参思其微意,良久曰:棠是欲晓太守也。水者,欲吾清也;拔大本,欲吾击强宗也;抱儿当户,欲吾开门恤孤也。于是叹息而还。参在职,果能抑豪助弱,以惠政得民。司马彪《续汉书》曰:郭伋拜并州牧,行部西河,到美稷,数百小儿,各骑竹马逢迎。伋问曰:儿曹何自远来?对曰:闻使君到,喜,故来迎。伋谢曰:辛苦诸童。诸小儿复送至郭门外,问使君何日当还?伋谓别驾,计日告之。行部还,入美稷,先期一日。伋念负诸儿,即止野亭,须期乃往。伋重信得人心,皆此类也。五臣注同。
  正德本注:良曰:后汉庞参为汉阳太守。郡人任棠有奇节。参将谒之。棠不与言,但以薤一本,水一盂,置户前,自抱孙儿伏于户下。参思其意,良久曰:棠是晓吾也。水者,欲吾清也;拔薤,欲吾击强宗;抱儿当户,欲吾恤孤也。于是叹息而还。言缅之为政,亦能知此情也。郭伋为并州牧,出行部内,至西河,有童儿数百,各骑竹马于道迎拜。伋辞谢之。诸儿问使君何日当还?伋计日告之。伋先期一日,至于野亭,待之乃入。言缅之有信亦如是也。
  按:五臣注有解说之语“言缅之有信亦如是也”,不仅释事,而且释义。
  19.卷六十《祭颜光禄文》:古来共尽,牛山有泪。
  奎章阁本注中李善注引《晏子春秋》,与前第9例同,兹不赘述。
  正德本注:良曰:齐景公游于牛山,北临齐国而流涕曰:奈何去此而死也!
  按:此注在前文《齐讴行》“鄙哉牛山叹,未及至人情”句后已出(奎章阁本卷二十八,正德本卷十四,即第8例)。与前文相比,此处李善注内容基本相同,五臣注则更为简略,只有区区22字,而李善注则有98字。两注差别甚大。
  二、省略之处的同异
  对奎章阁本中各例省略五臣注处的情况,再进一步归纳如下。
  1.各例省略内容有两类,一是历史典故,二是文章作者介绍。
  2.各例均为李善注详细,而五臣注较为简略的地方。
  3.省略五臣注之处较为集中。仅卷十《西征赋》就占有三分之一强,卷四十以后占二分之一。
  4.使用标识语表达方式不统一,较为混乱。主要有以下几种:一是“五臣注同”;二是“某同善注”;三是“余同善注”;四是“五臣同李善注”;五是“某注与李善同”;六是“某注同”七是“五臣与善本同”;八是“余注与李善同”;九是“五臣注与李善同”。其中使用最多的是“五臣注同”和“某同善注”。
  5.标识语位置不同。奎章阁本既为首出五臣注,后出李善注的六家本,省略五臣注的标识语居前,善注居后应是正确格式。但是,除少数几例符合标准外,其他各处均先出李善注,后出标识语。
  6.使用标识语的体例不统一。奎章阁本出注的体例之一是:首出五臣注,中空两格,再出李善注。也就是说,不管标识语是在善注前,还是在善注后,都应该中空两格。书中各例大都遵守这个体例,但是也偶有失误。
  三、省略五臣注的原则
  根据以上几点结论,我们可以对奎章阁本省略五臣注的情形,作出进一步的判断。
  奎章阁本的底本秀州本的编纂者(即秀州州学)明确提出了可以省略五臣注这一原则。原因有二:一是奎章阁本后记中附有这样的记录:“其间文意重叠相同者,辄省去,留一家。”这句话传递出一个明确的信息,就是对于五臣注和李善注中文意重叠相同者,省略一家,保留一家。但是没有明确省略和保留的各是哪家。二是省略五臣注所使用的标识语非常混乱。所使用的9种标识语中,“五臣注同”、“某同善注”、“五臣同李善注”、“某注与李善同”、“某注同”、“五臣与善本同”、“五臣注与李善同”等7种标识语意义完全相同,完全可以只用1种来表示。另外2种“余同善注”和“余注与李善同”意义也相同。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我们难下定论。但是,从中我们可以推断出:所使用的标识语各不相同,说明秀州州学中参与编纂《文选》的人员众多。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习惯用语,从而反推出秀州州学在编纂之初就明确了省略五臣注这一原则,而不是某个人的个人行为,只不过没有明确省略五臣注时应使用的统一标识语。从使用标识语的位置和体例不同也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
  奎章阁本省略五臣注的原因是:在文意相同的情况下,李善注比五臣注更为详尽。从上文对各例省略五臣注处进行的分析即可得出此结论。
  通过以上两点的探讨,我们可以得出一个重要结论,就是秀州州学制定了这样的原则:当五臣注与李善注文意相同,且李善注较五臣注更为详尽的情况下,省略五臣注,保留李善注。
  但现在的问题是,在奎章阁本中,还有大量的与上文所列各处相同的地方。这些地方为什么没有省略五臣注呢?由于史料的缺乏,现在很难回答这个问题。可以推测的是,参与编纂者并没有认真执行这一原则。
  奎章阁本省略五臣注不尽合理。细究上文所列之处,五臣注文意虽与李善注大致相同,但也有不同之处。最明显的就是第9、10、14等例,五臣注除了有与李善注相似的内容外,还有自己的解说之语。另外,对历史典故的注释,五臣注虽然简略,但文意明晰,完全可以看懂。对于使用者来说,究竟需不需要李善注那样的详尽繁冗,这是个见仁见智的问题。
  最后一点结论是:北宋秀州州学的前贤在编纂时,虽以五臣注为主,但并没有拘泥于五臣注底本,而是根据五臣注和李善注的实际情况灵活掌握。这从奎章阁本中众多的不依五臣注而依李善注之处可以得到验证。从中我们可以得出另外一个结论:从《文选》合注本的祖本秀州本开始,所有的六家本(五臣注居前,李善注居后)和六臣本(李善注居前,五臣注居后),都已是李善注和五臣注的杂糅本。奎章阁本中的李善注和五臣注,都已偏离了其原始面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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