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米兰当职业马屁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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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拍马屁”在中国是个贬义词,人们常常把它跟阿谀奉承等同起来。拍马者,也多被认为别有用心,遭冷眼相看。然而,在擅用溢美之词的意大利人看来,拍马是一种美德。在意大利的国际时尚之都米兰,专业的职业奉承人更是吃香,他们既是无本买卖,又能给顾客带去意想不到的快乐。一位著名欧洲社会学家说过:“职业奉承人的马屁,让这个世界增加了几分亮色,存在即合理!”
  2009年初,身在米兰的中国姑娘阳黎,因为一次赠送的“马屁”,好奇地加入了这个行当。接触深了,阳黎感叹说:“米兰人的拍马屁绝对是一种赞美的艺术,这种快乐让我一生都享用不尽。换个角度看生活,或许你能得到更多!”
  
  初遇职业马屁精
  
  米兰,是所有女性心中的“梦工厂”。2007年,我从上海来这里成为街头模特,我为此自豪无比。但随着金融危机席卷全球,走秀工作变得冷淡。2008年,圣诞节前后本是米兰街头走秀最多的时候,可我一共才得到了两次机会。
  郁郁寡欢的我,不知道在米兰还能逗留多久,人失去了动力。为宽慰我,几个意大利好友决定聚一聚,地点选在了米兰城圣西保罗球场附近的卡望妮简餐厅。我们刚坐下,一位颇具魅力的男人微笑着走了过来。我们以为他是搭讪美女的,却不料他自我介绍说,自己是职业奉承人德罗巴。而当天在餐厅用餐的顾客,每桌都能得到一段免费的奉承。
  我对这种职业早有耳闻,真正碰上却是首次。大家都示意他对我奉承就好——我是今晚的主角。我为了缓解尴尬,侧头和身边的女孩说:“他就是职业‘马屁精’!”一个朋友笑着对他说:“你可以开始了。”德罗巴落座后说道:“我感觉到了,你们都是真诚而懂得体贴别人的美女。”他的话让我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没想到奉承就这么开场了。可说完这话,德罗巴不再做声,示意服务生端来苏打水慢慢喝起来。看他没下文,我们又谈起自己的事情。
  德罗巴是个好听众,听到大家对我的安慰,他起身由衷地对我说:“小姐,我很佩服你,孤身在米兰打拼,遭遇困境的时候有这么多朋友陪着你,你是个坚强的人,你的人缘好极了。一个坚强又有人缘的人,我们有理由相信你能成功!”
  一个朋友说:“老兄,你不如赞她身材完美,或许能让她心情好一些!”大家哄笑起来,德罗巴并不显得尴尬。我心里却有些异样:德罗巴给我的肯定是我以前从来没听过的。作为模特我早习惯了大家赞美我的外貌和身材,甚至品位,然而,我获得的赞美也仅此而已。我内心里对他的话认同,不知不觉我也算在米兰站稳了脚跟,比起很多同来的女孩,我很不错了。至于人缘,我得承认我的确是个亲和力很强的女孩,但之前我不觉得这是值得拿出来说的优点。
  德罗巴好像知道,他的马屁让我很受用,便对我大加赞美起来。我用筷子随意挽起的头型,他赞美我懂得发现生活中的美;我收起喝咖啡时剩下的半包糖袋,他赞美我有生意人的智慧……他让我一整晚都在发现自己的优点,每一个优点都似乎被我自己忽略了二十几年。
  他信手拈来的赞美,体贴暖心,又不造作。原本不知道如何安慰我的朋友都兴奋起来,不停附和着:“你真的好强!”我的郁闷不知不觉中被抛到九霄云外了。
  聚会结束时,我悄悄地找到了德罗巴,向他表示谢意,也表达了我对这个职业的兴趣。如果“拍马屁”可以给别人快乐,又赚钱,何乐而不为呢?德罗巴说:“我不得不赞美你的眼光,这是世界上最好的职业,我乐意带你入门!”走出餐厅我才发现,德罗巴刚才又顺手奉承了我一次,看来,他的奉承火候,真的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拍马屁也是一门艺术
  
  2009年2月,德罗巴带着我出发了。经过两个月训练,我不仅积累了大量赞美之词,更旁听了德罗巴的几次生意。我觉得拍马屁容易极了。我学着在街头找准目标搭讪,介绍自己的职业。我选的第一个顾客,是个穿戴整齐神情疲倦的中年男人,看上去他像一夜没睡或受了什么打击似的。我为自己的观察力得意,走过去恭敬地说道:“先生,您想听两句赞美的话吗?”中年男人用莫名其妙的眼神看了我一眼,加快脚步离开。德罗巴看见了我失败的全过程,却举起了大拇指鼓励我:“勇气可嘉!”
  我又选择了一位带着孩子的女士,决定以孩子作为“切入点”。带孩子的女士冷冷地对我说:“嘿,请走开,立刻!”后来我才知道,意大利人喜欢赞美,但对孩子例外。他们觉得,对孩子的赞美必须言之有物,否则会给孩子带来虚荣心。有位意大利教师在学校里对孩子空泛称赞,说这个孩子是自己见过的最聪明的孩子,结果被孩子的父母告上法庭——他们认为教师的称赞让孩子变得轻浮,会影响他一生。德罗巴的话让我愕然,没想到,拍个马屁在意大利还能惹上官司。
  两天过去了,我没做成一笔买卖,德罗巴那边却生意兴隆。我想过去观摩德罗巴如何“搞定”生意的时候,一位小职员打扮的男人背着一大堆东西来到我旁边,他看到我被别人拒绝掉,说道:“嘿,我可以尝试一下你的奉承,但要拿到我的酬劳,你必须给我一个理由!”
  我用求助的目光看着德罗巴,他的衣服口袋像个百宝箱,顺手取出了一个溜溜球。他把印有一个打扮拘谨卡通人物的那面对着小伙子说:“看,我们每个人就像这个球,也许大家都只熟悉你的一面。”说着,他把球转了过来,上面印着的是这个卡通人物赛车捧奖杯的图案,“却忽视了你的另一面,我们不是盲目地去赞美别人,我们要把你另外美好的一面告诉你。”
  男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德罗巴对男人说:“先生,我发现了你的过人之处。”男人一愣,“就是你对事物准确判断和快速接受的能力,这是上帝赋予极少数人的财富!”男人笑着拿出钱递给了德罗巴并表示感谢。我问德罗巴是什么打动了这个男人?德罗巴说:“看他的打扮应该是对面写字楼上的新进小职员,他拿了6份咖啡和三套西装,显然是给老板或者同事们跑腿。他拿这么多东西,还愿意站着让你给他拍马屁,就可以判断,他并不情愿做这些事,他极度需要别人对他能力的肯定。我们拍准了,他很满意,一下午都会干劲十足!”
  我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很快,我总结了一些“杀伤力”巨大的话来招揽生意。我做了一个广告牌:我不是一个喜欢说恭维话的人,但您必须承认,每个人的身上都有上帝给予的恩赐。如果您还没发现,那么请和我聊聊!
  这个牌子帮了我不小的忙,逐渐地,在摸索中,我的生意红火起来。有个老太太被我拍马屁说她有品位后,竟然拉着她的丈夫来感谢我,说她好久都没勇气对丈夫说自己还很有魅力。看着来来往往的这些顾客,都笑着离开,我很满足。那段日子里,我不仅学会了观察人、赞美人,更重要的是我学会了与人沟通,让人快乐的本领。
  2009年3月11日,德罗巴认真地告诉我,说我可以出师了:“我给了你所有的材料,我看到你做出来的不是焦炭,而是比萨,我欣慰极了!”这是一句意大利谚语,被德罗巴拿来奉承我。原话的意思和中国的“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一样。的确,拍马屁如挠痒痒:人的背上自己够不着的地方发痒,若得别人帮助狠劲抓几下,那种快慰,绝非言语所能形容。但挠痒 痒可以明白地告诉别人哪儿痒,让人拍马屁,却不能明白地告诉人拍哪儿,如何拍,全在于拍马屁者自己的领悟。所以,职业奉承人的技术要比挠痒痒难度大得多,是一门最传统古老却又高深莫测的技艺。
  
  赞美别人自己快乐
  
  西蒙尼是我记忆深刻的客户,德国人,在米兰一家公司做机械业务。因为文化不同,初来乍到的他业务开展得非常不顺。我遇到他的时候,他喝得有些微醺。他掏出了钞票,对我说:“嘿,你告诉我,我就是上帝。只要你说得我开心,我有的是钱!”我愣了,然后告诉西蒙尼:“先生,我是从来不盲目地去赞美别人的,但您至少敢于说出您真正的要求,虽然无理,却很真实!”
  听到委婉的拒绝,西蒙尼并未收回钞票,他说:“你已经赞美我了,能陪我聊会儿吗?”没有等我答应,他就滔滔不绝地倾诉了起来。听完,我对西蒙尼说道:“先生,首先我要恭喜你,你成功地将不快放到了我这!”西蒙尼有些尴尬地笑起来,“其次,我要真诚祝贺你,你是一个很懂得自我调节的人,这尤其难得。从这一点来说,你的心态必将决定你能成功!”西蒙尼看看我,一把握住我的手,用德国人特有的认真说:“谢谢!”
  2009年4月23日,西蒙尼找到我。从认识后,西蒙尼一直不断地光顾我的生意。但我没想到,西蒙尼竟找我说要做个团购生意。原来,他的团队面临决战,但对方先胜一筹,大家的士气有点受挫,他想邀请我给大家鼓鼓士气。我考虑后决定接受这个生意,提前两次对整个团队进行暗中考察。到约定的那天,我以职业奉承人的身份加入到他们“决战”前的比萨晚餐会,算我在内一共6人。
  大家很沉闷,其中一个员工拿起了刀和叉,像吃大餐一样品尝了起来。我微笑着说:“我看到了一位真正的绅士,他具备着贵族的气息,看来是胸有成竹!”第二个人则是边吃比萨边看报纸。我也给出了评语:“毋庸置疑,他会在装满石头的瓶子里,聪明地装进沙子。他不会错过任何信息!”
  第三个中规中矩,没任何特点,显然这是个难题,我简短地说:“我相信,这位先生是为规则而生的,他终生都不会违反任何规定,所以你们的合约书条款显然万无一失。”最后一个人,用手直接抓起了比萨,像饿极了一样大口向嘴里塞着。西蒙尼紧张地看着我,我微微一笑说:“在饥饿的时候,懂得最重要的是填饱肚子的人,具备能够迅速并不拘一格地解决紧急问题的天生能力!”
  掌声响了起来,西蒙尼作为团队的领导人将队员们大大赞赏了一番,大家开怀一笑,气氛好极了。不论决战结果如何,队员们都不那么紧张了,轻松应战是最重要的!晚餐后,西蒙尼对我说:“阳,你别说,让我猜猜自己的优势,我是个擅于发掘潜力、会用人的老板。请你来鼓劲,就是证明!”我笑得前仰后合:“西蒙尼,你偷师啊!”
  2009年7月,米兰之夏到来的时候,走秀工作开始增多。每次走完T台后,我依旧会到街边,摆上牌子,等待想被“拍拍马屁”的顾客。也许客人只想听一句话,给十个里拉的费用,但我却依旧做得开心。职业奉承人,的确给经济不景气的意大利社会带来了亮色。几句肯定,一段赞美,一点花费,就能让自己找回或找到些什么。送人玫瑰,手有余香!
  意大利权威媒体,肯定了这一职业对社会起到的小小作用,兼职从事这一职业的人越来越多。有个叫查理的醉汉,失业后,一直把自己灌醉。我说:“真正成熟的人,面对压力懂得适当逃避,你做到了!但是逃避后什么时候回来,我想你已经打算好了。”这让他有了改变,我开始在查理身上寻找他的优点,他看问题的角度独特而犀利。我鼓励查理说:“你的天赋让我痴迷,我想,如果你能做一些对新闻的评论,那么你的观点会被无数人认同!”正是这句话,让查理在网络上开辟了点评新闻的博客,收益非凡!
  看迷失的人找到优势,重新上路,成就感无可比拟。现在,我已经离不开这个职业,赞美别人成了我的习惯。我总能用美好快乐的心态,去看待每一个熟悉或陌生的人。相对于冷漠和猜忌的人们我更能获得快乐和尊重。一颗积极的心让世界处处莺歌燕舞,春暖花开。
  同时,我意识到,职业拍马师,赞美别人为的是开启别人乐观的心态,绝不是盲目夸大,让人变得浮躁。这是严肃的职业操守,必须时刻遵守。
  这个世界真的需要赞美!在高速发展的时代,每个人的生活都充满压力。不敢说赞美一定能助人成功,但赞美会让人活力四射,事半功倍!马屁拍了大半年,那个曾经为是否能在米兰生存下去担心的我,现在每天笑靥如花。当我慢慢用心体会这个职业的时候,我感到拍马屁是世界上最快乐的工作,都说被人赞美是享受,其实,懂得赞美别人才更快乐!即便你不是职业奉承人,生活中也不妨多多赞美身边人!
  
  (责编:上官华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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