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登街欧阳大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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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最后一队马帮踏着落日薄暮,张扬着“当当……”的锣声,踏着古道上一窝窝马蹄印,向它们心中温暖的港湾,茶马古道上重要的盐茶集散地,沙溪寺登街走来,他们也许由拉萨向中甸到大理,一路向南而来;或许是越过了萨尔温江,过了瑞丽江,涉过怒江正向大理而来。
  马帮走的是条玩命之道,沙溪寺登街是他们不能不驻足的地方。南来北往的马帮,都要在此卸下货物装上盐巴,再往他们的财富之路前行。那座占地两亩多,由三座大庭院构成的大马店,是寺登街上当时最最豪华的“大酒店”。马锅头们远远地就能够望见那座用红砂石筑就,高大的石雕劵拱,精美的剑川木雕镂刻而成,已然别具西洋风味的大门。他们喜欢石雕门坊雕刻的对联:“欧脉钟灵地,阳光丽普天”,所表明的含蓄和大度。
  其实,马锅头们历来并没将它仅仅当马店看,它就是他们的家,一座身体与心灵的憩息之所。本来嘛,它不过典型的白族“三坊一照壁”的三个农家庭院紧密相连构成的大院落,与他们遥远的家别无二致。瞧瞧,古拙粗犷的红沙石雕砌而成的门墩上方下圆,门面以及门头两边的诗画:“昼出耘田夜绩毛,村庄儿女各当家;童孙未解躬耕织,也傍桑荫学种瓜。问我归心向何处,三分周孔二分庄;过客不需频问询,读书声里是吾家”。大门两边雕刻马、羊、虎、犬,表达“处事忠为主,为人孝作先、节乃见志坚、心直义能全。”四种传统美德。大门左右两侧还分别雕刻“农耕图”和“勤读图”,及“欧山锦世泽,阳地振家声”的联刻画意,那不就是世代农耕的马锅头的家么?
  在大门驻足良久的马锅头,悠然步入欧阳家为他敞开的二门,这里将是马帮憩息的大院。马帮息脚的程序有条不紊地展开,马锅头舒心地仰靠在大院高大台阶为他专设的躺椅上,任飞檐翘角的照壁将一路的辛劳与紧张尽情地抛洒。二锅头则熟络地大声吆喝,要老板娘将他们的房间打开,不待她引路,他已经熟门熟路地上了北厢房楼梯。一般人会始料不及惊讶万分,原来北厢房与环抱两侧的东西坐落的两座进深稍浅的楼房,组成了比大院稍小但比大院更为精致的“三坊一照壁”小院落。花草相间、苔痕处处,面对正院北厢房的照壁下尚有一高筑的家庭戏台……就是这儿了,二锅头将大锅头和自己的住宿,安排在戏台东侧的小阁楼上。二锅头打开了紧密相连的两个“小包间”,拍了拍床铺木板,摸了摸墙壁,满意的对老板娘点点头:就这儿了!一副开心惬意的样子。
  管事则直奔北厢房与正房相连的小天井,黑色的油烟飘香的巨大的石灶,巨大的红砂石水柜,整洁光滑的厨具,巨大的可容数人同时吊水的古井……酒饱饭足,锣鼓丝竹喧哗声里,“鹤庆班子”,“大理班子”的名伶演过了《宝莲灯》、《捉放曹》传统戏中的名段子。风姿绰约的老板娘让伙计献过了夜宵,马锅头特别交待要在床头适当“丢”一点碎银子。马锅头说得很轻松,赶马人会意地安睡了。大锅头、二锅头走进自己的包间,掀起床板,将金银盘缠贵重物品放入墙壁暗柜,放下床板后,暗柜门便被抵死打不开,两位马帮首领可以安心睡个好觉了。然而,老板还没有睡,因为今天的客人太尊贵,携带的财物太多太贵重,尽管已经吩咐伙计们将与地下室相连,直通寺登街寨墙外的暗道打开,并在通道狭窄之处点上了灯笼……然而,老板还是坚持巡视了一遍才放心睡去。老板娘则只身起身,敲开了镇公所民团的大门,打点银子,赔上笑脸,请他们多加强夜间的巡逻……
  清晨第一抹霞光平和地降落,传来小蟊贼洗劫小马店的消息,欧阳大院见怪不惊一如既往地燃起了炊烟,高墙大院里连客人丢在床头的碎银子都不曾丢失……马锅头起床漱洗毕,恭恭敬敬地往正房凤在上龙在下的神龛前磕了一个头,感谢老板尤其老板娘过人的胆识与智慧,他们因此才又一次住宿欧阳大院而平安无虞。沙溪女性理应像白族神龛所恭奉的那样,代表女性的“凤”高居在男性的“龙”的上面。杂沓的马蹄声踏破了清晨的宁静,“当当……”的铜锣声足足响了半个时辰,瞧贯了热闹的小孩,还是忍不住再一次聚集“三家巷”宽敞的大门前,威武张扬的大马帮息脚欧阳家,不仅他家的荣耀,也是整个寺登街和沙溪的荣耀呀。
  多少年就这么过去了,多少次劫匪攻破寨门,冲进马店抢劫,多少马店被劫匪纵火烧毁,然而,欧阳大院这座矗立于清末民初的大宅院,毫发无损风貌依旧地保存下来了……如今,踏进大院的已不是风尘仆仆的马锅头,而是手持相机的好奇的观光客了。然而,那些欧阳大院的先人与“东印度公司”早有买卖往来,欧阳家自己的马帮不止将生意做到了拉萨,南亚、东南亚一带都有他们的足迹的神奇故事,依旧等待他们一一翻捡细读……
  责任编辑 左家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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