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逢九月，长沙街头随处可见的樟树已硕果累累。每当我走在弥漫着樟树气味的小道上，便想起外婆家那棵我深爱的樟树。
　　 我的幼年是在外婆家度过的。
　　外婆爱抚摸我的脸，她茶色的双手上细纹像樟木的年轮，细致而清晰。我出生那年，外婆为我在院中种下一株樟树苗。她对父母说：“孩子一定要带在自己身边，手把手地养大，请保姆使不得。”
　　 九月，四季常青的樟树终于落下深紫色的果实。外婆给了我一把铁的小花锄，让我每天去院子里翻土。我爱极了那把小花锄，木质的柄、薄而坚硬的锄头让我能轻松地拨开表层细碎的沙尘，掘松下层软而紧实的泥。我会小心翼翼地在土层深处挖几个坑，偷偷地在每个坑中都放上糖果，再轻轻地将土盖上，虔诚地期盼着从土里能长出糖果。
　　 外婆有时会带着我在树下捡拾樟树“粒粒”，将那些深紫的饱满的樟树粒收集起来，待晒干后装进缝制好的布袋里挂在客厅、卧室、卫生间……樟树粒特有的香味会从布袋里散发出来。而那些尚未成熟的、还泛青的“急性子”们则全都被我“消灭”：脚踩在黄豆大小的樟树粒上，只稍稍用劲儿便听得“啪”一声脆响。厚厚的青皮绽开后露出白色的浆，附着在泥土上，经常会有麻雀之类的小鸟来啄食。
　　 九月的天气变化多端，时而晴朗时而阴雨绵绵。阴天，外婆便会搬一张长桌子放在阳台上，摆好文房四宝，轻声唤我：“豆豆，来练毛笔字。”外婆在北京度过大学时代，回来时带了两支上好的狼毫。当然，那贵重东西不能让我这淘气鬼乱用。我有一支玻璃杆的儿童毛笔，现在看真是袖珍，那时却不觉得。
　　 我望着窗外绵延的云，丝丝细雨飘落在我和外婆的脸上，给外婆乌黑整齐的短发撒上颗颗“银珠”，在米黄色的宣纸上开出朵朵“小花”。
　　 九月，“秋老虎”未过，初秋将至。我爱上一种游戏:把自己藏在衣柜里，听着外婆的声声召唤，再出其不意地出现在外婆跟前。我乐此不疲。
　　 那是一个午后，太阳高挂，闷热又宁静。我再次躲入那木质衣柜，将自己埋入层层衣物中，等待着那熟悉的带笑意的呼唤。木头散发出好闻的气味，衣服柔软而舒适，我在等待中渐渐睡去……醒来时，我看到外婆写满焦急的脸庞，听到她说:“豆豆你怎么这样淘气？再不许这样吓外婆了。”走出衣柜的我头枕在外婆腿上，看着翠绿的樟叶在风中徐徐摇曳着，挡住那多事的太阳。
　　 九月又来了。我站在窗前，怀想幼时那支毛笔垂挂在低矮的樟树枝头上轻晃的样子。眼前，樟树绿意正浓，天边幻化出笑脸盈盈的外婆。我捡起一颗樟树粒含在口中，像小时候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