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每次再见,都是后会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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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这个时候遇到一维,新允觉得挺尴尬的。
  她出来买水果,此时正披头散发,全靠口罩、帽子和谁也不认识自己的侥幸心理,才敢站在水果摊子边。
  一维是她初中的同桌,那时剪着全校一样难看的短发,小圆脸,眉目像个秀气的小和尚、小道士,有一次学生卡丢了还被对方把一寸照片揭下来留作纪念。
  现在,一维正在摊位里给她称菠萝。
  “十块二,给十块就行了。”装袋,打结,交递,一气呵成,手法熟练。
  新允有一瞬间觉得他是不是没有认出自己。那样最好,直接跑掉好了。
  可是一维打破了她最后的幻想,一双半弯的笑眼平淡亲切地看着她:“开学还没有消息呢吧?”
  她怔怔地看着他。平淡、亲切,那双眼睛里没有丝毫不自然。
  她嗯了一声,扫了微信付款,然后落荒而逃。
  2
  初中的时候,几乎每个同学都有一个带几分调笑的外号,然而新允的外号就叫“同桌”。一维和她三年同桌,从来不喊她的名字。
  “同桌,让我进去。”“同桌,作业借我一下。”“同桌,有人找你。”
  一维不算矮,但是偏瘦,稍微有点驼背,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新允就总是在他站起来走路的时候从背后打他。
  “挺胸抬头”
  “啧,你怎么像我妈似的。”
  “挺胸抬头,儿子”她一边说一边接着打。
  无论她怎么欺负,一维都不还手,顶多口头上顶几句,最后还得向她求饶。
  大家都管新允。叫同桌,一维生气了:“那是我同桌、”
  新允就笑着打他:“还不是因为你老叫!”
  于是一维开始变着法地叫她,大多数时候是为了借作业抄。一维的作业大部分都是抄的新允的,每次借作业都分外巴结讨好:“桌儿一桌桌儿一作业拿来~”
  新允写作业比别人抄作业单还快,被借了一阵子后养成习惯了,写完一样就往一维那里一放。传抄作业的不只一维一个人,但是一维反复强调他必须“拥有绝对优先权”。
  “再说,你每次找不到作业,哪回不是我提醒你放在哪了?”
  “好好好,我作业就是你作业,那以后就你替我保管吧。”
  新允只是一时玩笑,可是从那时起她的作业果然都被码到了一维的桌子上。
  他说的倒是真的,新允最喜欢四处乱塞东西,可是一维却常常能知道那些被主人遗忘的东西在哪里。
  “我昨天看到你把生物卷子夹在语文练习册里了。”
  新允一翻,果然。一维对她的东西掌握得反而比她自己清楚。
  “呵,好傻,”一维后来常常故意藏起来她的东西,看她什么时候能发现,“什么都不知道,怎么考第一的?”
  3
  一维很少学习,他倚在墙上打盹儿,或者捕捉老师的口误,接老师的话茬儿。有时候也装模作样地偏向新允耳边拿笔指着黑板上的某句话某个词,问她是什么意思,后来新允才发现他不过是为了逃避老师的点名。
  数学老师是个上了年纪的妇女,据说她家的小孩就不好好学习,气得她越来越肥胖。所以她特别厌恶一维这样耍小聪明的行为,总是让他上黑板写题。
  “桌儿,你可看着我点儿。”每次一维起身后都对她委以重任。
  他在黑板写一行,就回头看新允一眼,新允点头他就继续写,要是不对,他就揣摩着新允的嘴型和手势改一改。数学老师有一天看不下去了,挖苦道:“你啊你,离了人家新允还怎么办?回座去!”
  新允顿时脸颊发烫,低下头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一维倒是如获大赦般地溜下讲台,口中顺从地笑道:“是是是,离不了,离不了。”
  班里一片笑声,连一脸赘肉的数学老师也被气笑了。
  一维长得清秀小姑娘样,也擅长故意撒娇示弱耍赖,下课后就趴在桌上,眼睛半阖不阖地盯着新允问:“桌儿,你说你要走了我可怎么办。”
  新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张牙舞爪地拧他的耳朵掐他的腰。她知道他腰上有痒痒肉,能把他治得服服的。
  4
  初三的时候一维成了班主任的重点打击对象,因为他妈妈给班主任打电话,说他不学习。
  “你可知道,你妈在电话那头哭成什么样子,啊?你还骗她,拿她让你去补课的钱去打游戏,补课班一天都没去过,啊?你知道你妈告诉我的时候,我都不相信,你不是挺精明的吗?怎么能做出这种毁自己前途的傻事?”
  班主任是想杀鸡儆猴,以一维为例子重点批判,可是这种以教育为名的揭穿在新允听来极其刺耳。她不敢听,也不敢看身旁站着的一维的反应,但是她的余光不受控制地看到他垂在身侧的拳头。
  他在尽力挺直身板站着,虽然隐隐听到抽吸的声音,但是他一次都没有抹眼泪,像是拼上了全部的尊严。
  班会结束后,班级里又恢复了以往的喧闹,只有新允和一维这里十分安静,谁都没有说话。新允假装自己忙于做作业,自己也说不明白为什么不忍心去看他,甚至连猜测都不忍。
  最后还是一维先说话:“其实是昨天我妈回来,我告诉我妈的。”
  “啊?啊……”她不知道该回应什么,递了一包纸过去,仍然没有看他。小孩子在一起很少聊到家庭的事情,她只知道一维的父母经常出差不在家,也很少能够管他。
  “我说让她骂我吧,我以后好好学习。”
  “啊……”仍然不知道说什么。
  “同桌,你说中考的时候咱俩能在一个考场吗?”
  “怎的,到考场上还想我给你打手势啊?”她刚想笑一笑,对上一维的目光,又收了回去。
  “我怕那时候可能是最后一次看见你了。”
  “啧,怎么说话呢,老娘又不是死了,”她往那边凑了凑,抱着幻想地安慰他,“再说了,不是都说你脑子灵光吗?你要从现在开始学习了,說不定咱俩高中还能在一个班……我还怕你超过我呢,到时候你得让着我点。”   一维笑了笑:“行。”
  明明一维早就没有眼泪了,新允却有点儿眼眶发酸。
  5
  中考时一维没有跟她在一个考场。奇迹不会发生,纵使他再有天分也不行,新允早就知道,可是却不见棺材不落泪,发了中考成绩后才顿时泄了气,从幻想回到现实。
  他们的最后一次见面却是在中考之后,班级的聚会上。一维向来愿意显摆自己敢喝酒,那天也是,没吃几口菜,倒是好几杯酒下了肚。
  正热闹的时候,大家都该玩玩该吃吃该聊聊,一维也显得异常亢奋,话比平时多了很多。
  “同桌、过来”他胳膊肘支着膝盖坐在椅子上,扬起一只手吆喝。
  神经病。新允腹诽了一句,还是过去了。
  玩笑开了几句,一维突然攥着她的手哭了起来:“同桌……你以后……可别忘了我……”
  和以往截然不同,这次他哭得龇牙咧嘴,声泪俱下,鼻涕泡都哭出来了,毫无形象可言。
  “那当然……我们做了三年的同学,都一辈子不能忘……”
  “不是这个意思同桌……我……我……”
  半天没有哽咽出来一个字,只是拽着她的手止不住地哭,像天生缺爱的小孩儿。
  “你是不是……喝多了?”
  “是……要不然这些话我敢说吗……我……”
  身边的同学开始爆炸似的起哄,新允只觉得他们吵闹。
  她没有听到他最后到底想说什么。一维说他去洗个脸清醒一下再回来说,新允趁机溜走了。
  那是她九年义务制教育生涯里唯——次早退。她以为这样就可以逃避自己的不知所措,幼稚地模仿着肥皂剧里的情节,觉得这样不辞而别才是最后的怜悯。可是过很久之后她才明白,当时的离别有多残忍。
  如果还能重来一遍,她甚至不怕那些没结果的喜欢,不怕说出口后又不欢而散,她最怕的是日后不断地想起,自己曾经对他有多亏欠。
  我最大的遗憾,是你的遗憾与我有关。
  6
  新允借口着了凉不舒服,洗好水果就回了房间。
  她点开微信QQ通讯录翻了几遍,才发现自己竟然连一维的联系方式都没有。就在刚刚,老天给了她重逢的机会,可是她却又一次临阵脱逃。
  新允第一次发现哭这么累。她攥着手机,不断开机又锁屏。她觉得好像别人都逐渐从她的记忆里走散,一个一个变得俗气又真实,只有她还没有成熟起来,还反复咀嚼曾经那些心动的瞬间。也许他早就不在乎了吧?也许他根本就不记得了吧?也不必奢望他像自己一样,仍然对当年发生过的事情念念不忘对吧?
  那么,本来就应该接受,有些人只是短暂地出现而已,对吧?
  哭累了,她放下手机。
  今天天气其实很晴朗的。就像你笑的时候。
  我想,你的水果攤一定生意很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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